第二十四章 父愛如山
大聖巔上。
童師玄和邢谷妍漂浮在空中，卻如躺在一章溫軟舒適的大床上，呼吸平穩，小臉通紅，睡得很安詳。
在他們不遠處，阿叔、蒲叢舒以及向聞道，則分別站在三個方位，彼此間距離不遠不近，似在提防對方，又似想要彼此靠攏，以表達自己並沒有惡意。
僵局始終得有人打破才行，向聞道捏了捏手指，好不容易壓制住內心的震驚，率先朝着蒲叢舒抱了抱拳：「聖人手段，果然非同凡響，向某受教了。」
「向師兄過譽了，蒲某雖曾追隨聖人，其實也不過學了點皮毛，卻是不敢貪他人之功，實話告訴你，上次你帶回去的那個傀儡，以及先前我給你服食的那枚丹藥，皆是出自大師兄之手。」蒲叢舒心裏非常高興，也不再隱瞞，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一切皆是阿叔的手段。
「大……大師兄？！」向聞道的震驚再也壓制不住，大驚失色之下，幾乎連身體都控制不住，直往下墜。
還好他反應及時，堪堪穩住身體，只是被他氣勁托著的孩子們卻失去了依託，眼看就要砸入地面，只見得阿叔隨手一揮，便穩住二人，卻並沒有將兩個孩子朝自己的方向騰挪，以示對向聞道的信任。
隨後阿叔微微一笑，抱拳道：「貧道童建明，乃是聖人三千門徒之首，本來只是作為封心居底蘊坐鎮幕後，除了蒲師弟，他人並不知曉我的身份。只是當今事態，千鈞一髮，通元大陸需要向道友的幫助，為表誠意，在下不惜現身，與道友共謀未來，非是童某故弄玄虛，還望向道友體諒。」
「聖人首徒……抱歉，我不知道我在理解上有沒有偏差，聖人……聖人這一世滿打滿算不過一百四十歲，難道您……」向聞道口乾舌燥，突然失語，他根本不敢繼續想下去。
「沒錯，我是三漏淵生靈，不過很遺憾，我也只能玩兒些小聰明，天道之下，容不得我破壞平衡，一個不慎，便是簡氏的下場，所以向道友盡可寬心，我不搶奪孩子們，不是我成竹在胸，藐視於你，而是真真正正把你當我們的盟友夥伴。」阿叔順着向聞道的意思說了下去，反正就算自己想解釋，也解釋不清，不如就依他所想，順便還打消了他心中的疑問。
「那個傀儡，和那枚丹藥，也是小聰明么？」向聞道喃喃道。
「沒錯！這些招式，其實我也會，只是沒有大師兄精通，怕出紕漏，只好讓大師兄代勞了，總之你切放心，這世間，不可能允許超越大乘巔峰的力量存在，不要因為此番遭遇，而失了向道之心。」蒲叢舒早有準備，伸手從儲物戒里抹出一枚玉簡遞了過去，「你且瞧瞧，裏面的術法和煉丹技巧，非是仙神手段，尚在規則之類，只不過聖人見多識廣，從其他凡界借用過來罷了。」
蒲叢舒還真不是信口胡謅。
世人口中常說的宇宙，其實就是一個凡界群。
真正意義上的凡界，便是如銀河系這樣的星系。
之所以這樣定義，是因為從來沒有任何生靈，能夠從一個星系，橫渡到另一個星系。
彼此隔絕的兩個星系，雖然遵循同樣的天道規則，卻並不一定就會誕生同樣的術法，甚至極可能連物種都會有差別，比如離銀河系最近的霜河系，據那些轉世仙神留下的傳說，五神獸為主導修者的凡界。
所以，如童聖人和阿叔歷經萬世，不知行走過多少凡界，知曉多少種銀河系修士根本聞所未聞的修行之道，也許在另一個凡界根本無解的殺招，在銀河系卻不過是小孩子玩耍的把戲。
正是利用這種先天優勢，在修真界早期，別說是阿叔和童聖人這種級別的，隨便哪個轉世仙神，一旦覺醒，往往在他所處的空間，基本上就是無敵的存在。
雖然隨着時間推移，哪怕是空間隔絕，但是有轉世仙神這個媒介不斷被修真界熟悉，使得這種優勢已經被削弱到了基本已經不再具有碾壓的程度，尤其是擁有三漏淵和三舍潭這種神跡的銀河系，更是基本被削弱到幾無優勢。
但是以童聖人和阿叔這種恐怖存在，豈會一樣！只要他們想，依然有無數層出不窮，出人意料的手段，傲立整個銀河系修真界。
向聞道當然聽說過這種情況，鑒於童聖人曾創造的奇迹，所以對於這種聞所未聞的手法能在通元大陸上出現，並不是太過驚駭，不過那枚丹藥，卻實實在在超出了他的意料，所以沉思良久后，他緩緩開口道：「我相信如你們這樣的身份，不會在那枚丹藥上動手腳，但是抱歉，我這輩子最憎恨的一件事，就是別人對我的控制，我不希望當我擺脫了玄黃宗的控制，最後卻只不過是換了一副枷鎖，我相信二位能體諒我的心情。」
「我二人可以以聖人的名義起誓，不會在那枚丹藥上動手腳，這樣你可放心？」阿叔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乾脆示意蒲叢舒，二人立即以聖人之名起誓，為了打消向聞道可能認為他們利用死人的疑慮，順帶把這些惡毒的詛咒也施加在自己身上，給向聞道吃了一枚貨真價實的定心丸。
「謝謝……」向聞道有些哽咽。
「不用，該說謝謝的，是我！謝謝你不計前嫌。」蒲叢舒抱拳道，「我利用你對我的信任，在給你的療傷靈藥中，夾帶了私貨，無論如何，都是對友誼的一次傷害。」
「不怪你，你是為了我好……如果我是你，手段可能更激烈，甚至趁我不備斬草除根也是一個極其可能都選擇！雖然身不由已，但是我確確實實就是玄黃宗的暗子，如果不是這枚丹藥，玄黃宗來攻之日，便是你我生死相對之時。」向聞道哪裏敢接受蒲叢舒的道歉，連忙側身避開。
「嘖，別太客氣，我還真不習慣。」阿叔對於這種場面有點不爽，「向道友，明人不說暗話，貧道這番折騰的用意，想必你也清楚，不知你意下如何？」
「沒問題！」向聞道毫不猶豫地道。
「你先別急着答應，二師弟，你來說。」阿叔朝蒲叢舒示意道。
「好！」蒲叢舒點了點頭，「向師兄，道聖體會遭受天譴，你信還是不信？」
「雖然無法驗證，可是無數仙神傳說，總不會空穴來風，尤其這位童道友，怕也是仙神之軀，當能證明，傳聞非虛。而且，哪裏有天上掉餡餅的事？不付出代價的得到，本身就與大道背馳。」向聞道苦笑着，將目光投向熟睡中的邢谷妍，目中溺愛，溢於言表，「想必你們也查探出來，小妍根本就不是我無意中發現的。所以一切有利於她未來的事，我都會不惜代價。」
「是，我看出來了，你們之間的血脈濃郁程度，只有一種可能。」阿叔點點頭，「她是你的直系親屬，而且是第一代。」
「啊？」蒲叢舒瞪大了眼睛，根本無法直視，「大師兄，您的意思，小妍，小妍是向道友的女兒？」
他看得透邢谷妍和向聞道有血脈聯繫，但是卻不能達到如阿叔那樣，能精準分析的地步。
他壓根都沒往邢谷妍是向聞道女兒這個方向去想。快六千歲的向聞道，居然會有一個只有九歲的女兒？堂堂大乘巔峰，居然會任由自己寄養女兒的那戶人家，連同他這個不知是道侶還是小妾的女人，被人一夜之間屠了個精光！
「是，她是我的女兒，唯一的，親生的女兒。像我這種人，其實根本就不能有孩子的，哪知道陰差陽錯，便有了她。可是既然讓我擁有了女兒，為什麼要賜予她道聖體？為什麼偏偏在我被奴印反噬時，眼睜睜地看着一群路過的散修，屠盡了我的愛人和親人……」向聞道越說越激動，到后更是怒視蒼穹，悲憤莫名。
「想罵這老天吧？確實，有時候這老天是真的操蛋，但是這件事上，你還真錯怪了它，這不，你不就遇上我了么？天降大任，本來就是這種流程，只不過她的輝煌，註定要讓一大幫人給她墊背罷了。」阿叔說的是邢谷妍，可是目光卻盯着童師玄，眼中則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刻骨銘心的痛苦。
「你說的有道理。」向聞道狠狠地點了點頭，「好了，需要我做什麼，才能免掉小妍的厄運？」
阿叔道：「計劃很簡單，我會改造你的奴印，雖然你依然能感知到奴印召喚，但是卻不會再受奴印控制。道聖體和天眷體的消息，我們會在近期全部放出去，玄黃宗得到消息后，必然會召喚你，到時候，你會試圖帶走道聖體和天眷體，但是天眷體身份特殊，你會在劫持天眷體的過程中，因事不可為，不得不殺掉天眷體和道聖體。」
「這和我的想法差不多，還有呢？」向聞道神色凝重，他看得出來，阿叔一直在迴避如何救邢谷妍這件事，聯想到先前阿叔說的墊背那句話，他大概能猜到，也許自己需要付出的，恐怕不僅僅回玄黃宗，做一個雙面間諜那麼簡單。
「你可能不知道，道聖體，其實可以遺傳。」阿叔目露悲憫。
「我……我沒什麼印象。」向聞道本是孤兒，否則也不會被人種下奴印，投放到通元大陸。
「還有就是，無論是道聖體，還是天眷體，都不可能在同一時代，有兩個相同體質的人共存。」阿叔又道。
「這個我知道，還請直說，我是父親，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曾經為人父，所以，無論什麼結果，我都義無反顧。」向聞道目光堅定地看着阿叔。
「我想想我是不是曾經有過孩子……」阿叔呆了呆，然後抱頭思索，不曾想他才一思索，便如中了邪祟一般，整個人都氣勢，根本不受控制得地極速攀升！
「大師兄！」還好蒲叢舒反應及時，他突然伸手朝着邢谷妍奮力拍去，嚇得向聞道抓起倆個孩子一下避得老遠。緊接着，蒲叢舒拼盡全力，朝着阿叔一巴掌狠狠拍了下去。
「嘭！」沉悶的撞擊聲，在大聖巔上響起。
聲音不大，然而整個大聖巔，卻被憑空抹去近一米，這些被抹掉的靈植、岩石、泥土，並未到處飛濺，而是徹底劃為粒子，便如從未在這世間出現過。
同一時間，大聖巔峰頂至下近三十公里的山坡上，所有生靈連一點反應都無，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悄然死亡！
「失態了，不好意思，還是想不起來啊……唉！」阿叔毫結結實實地承受了蒲叢舒這一掌，噗地吐了口鮮血，這才清醒過來，他緩緩壓制幾乎已經衝破大乘巔峰極限的氣息，感激地瞧了蒲叢舒一眼，有些落寞地道。
「會想起來的。」蒲叢舒故意不去看阿叔的眼睛，只是匆匆應了一句，便給向聞道傳音，說剛才那一掌是擔心自己與阿叔的碰撞會波及兩個孩子，還請諒解。
向聞道再次現身，孩子卻沒在身邊，而是被他拿一件如燈籠一樣的靈寶給裝了起來。隨後他便一邊施法努力恢復剛才被這種高階力量碰撞給破壞的山體，一邊道：「理解，還請童道友繼續。」
阿叔輕聲道：「嗯，是這樣，你身上依然有道聖體的基因，只要激發你的基因，你就會成就道聖體，而因為你又是父體，先天佔有優勢，也就是說，當你成為道聖體后，你的孩子，根本無法與你爭奪，於是她的道聖體資質，就會被剝奪……」
「如果我死了，小妍的道聖體會不會再次蘇醒？」向聞道平靜問道。
「不可能的，除非你隕落之時，她尚未飛升，道聖體和天眷體一樣，永遠不會在凡界以外的空間出現。」阿叔道。
「您能保證她飛升么？」向聞道憐愛地瞧了邢谷妍一眼，問道。
「我連小童能不能飛升都不敢保證，向道友，我們給孩子的，只是希望，而不是萬無一失的保障，你說對不對？」阿叔能理解他的心情，因為這種想法，他又何嘗不是誕生過無數次？
可惜溫室里給不出傲骨，路從來都是自己走，而非別人安排的。
「也就是說，道聖體，其實還是無解的。」向聞道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那咱們就此別過？」
「也不是無解，只不過我做不到而已，比如二師弟的天眷體，本來也是無解的……算了，當我沒說，待得玄黃宗召喚你時，按計劃行事即可，至於他們倆，先呆在妙成宗吧。」阿叔想安慰安慰，最後發覺所謂的辦法，跟放屁沒什麼區別，只好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