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佛光

「紅塵幻法，萬相歸元。」

韓良臉色變了變，最終平靜了下來，口中喃喃念出了這兩句話。

「什麼？」塵海臉色也是一變，他不知道為什麼韓良忽然說出兩句這樣的話來，因為這兩句話不只是語意玄奧，更是暗合須彌塔第一層的佛家真意。

「難道這小子聰明如斯，在眼下神智幾為我所控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有這般領悟？須彌塔傳承貝葉靈符中的我佛真如，連我花費了無數時間精力也只破解了第一層，他小小年紀，區區修為，怎麼可能一下就窺得堂奧？恐怕這只是巧合吧。」

塵海心念急轉，一時之間大生警惕，他花費了大代價所謀划之事，無論如何也不允許失敗，如若真被韓良短時間領悟了須彌佛法，這貝葉靈符可就禁錮其不住了。

「呔！」

塵海一聲斷喝，很似佛家獅子吼，讓似乎看到了什麼又有些迷惘的韓良頓時驚醒過來。

「承萬法，斷紅塵，入芥子，看須彌，年輕人，猶猶豫豫做什麼，速速將爾本心獻入萬法之門，那時便可看透須彌芥子，傳承世間緣法，得見真正修行真意。」

塵海將本身功力灌注話中，一字一句都飽含魔力。

此時韓良身後五女全都簇擁上來，一齊脆聲道：「韓君，我們姐妹和你六人一體，都陪你到芥子中走一遭，只要看破了紅塵，便可一起享受萬萬年人生樂趣。」

韓良默默無語，不知心裏在想着什麼。

塵海看着韓良，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只要韓良獻上一滴精血，他的願望便可達成，重複往日雄風。

其實身在須彌塔中這個韓良，並非韓良的真身，只是一個神魂化身，神魂化身所奉獻的精血，便是最純凈的神魂之力，也就是神魂本源，只要將本源控制，便可將其整個神魂一舉操控，這便是所謂的奪舍。

奪捨實際上就是一場精神大戰，誰贏了，誰就獲得主動權。

如果韓良不願意獻上精神魂本源呢？

這個結果是塵海最不想看到的，他從一開始費盡心機削弱韓良的精神，迷惑韓良的神智，就是為了讓其心甘情願獻上本源。他不能用強，因為他自己的魔魂就是種在韓良的神魂之中，若是用強，就算他將韓良的神魂全部吞噬，到頭來他自己也會作繭自縛，永無出頭之日。

他將半片貝葉靈符用萬血祭煉，雖然未能完全將靈符控制，卻也壓制了靈符的力量，並且破解了須彌塔第一層的佛法，這也是他用來奪舍的最大倚仗。

塵海緊緊盯着韓良，等待這個少年的決定。

良久，韓良緩緩抬起頭來，說道：「大師，在下想上第二層看一看，不知可否？」

塵海心中巨震，臉上卻不得不微微一笑，掩飾心中的震驚。

「第二層，他說他要去第二層……」

塵海簡直不敢相信，他很清楚，別看貝葉靈符所照現的世界十分廣博，實則這一座須彌塔才是靈符靈氣所聚，也是靈符奧妙所在，一層一個境界，各具不同的佛法大力，若不看破身處的境界，就算明明看到樓梯在眼前，便連向上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塵海自從無意間得到半片貝葉靈符，每日用萬血祭煉，數百年之後才窺探到第一層的奧義，就是「紅塵」二字，只有當他窺探到第一層的奧義之後，才敢興起進入第二層的心思，但是，他從沒成功過，因為每當他的神識進入須彌塔二層，便會神為之奪，魔性大發，幾難自持。

他知道，自己雖然破解了一層之秘，卻並不能真正看破紅塵，他可是個魔，原本就沒有沾染俗世紅塵，居然也會被塔中佛法大力所禁錮，縛手縛腳，可知這貝葉靈符何等厲害，這還僅僅只是半片葉子而已。

現在，眼前這個明明已經陷入自己所布的迷局中的少年，居然說要到第二層去看看？

塵海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他在血祭進階之時被人將魔體毀掉，魔魂寄托在少年神魂之內，此後便一直沒有出頭的機會，對於這個成為自己魔魂寄主的少年，實際上了解得並不多，然而現在，這個少年越來越讓他看不透了。

血脈中的龍吟，精神中隱藏的一股不屈之力，對於須彌塔第一層佛法的領悟，都讓塵海感覺不可思議，他猜測這少年獲得什麼奇遇，或者修鍊了什麼了不得的相法。

可是再厲害的相法，能比得過貝葉靈符中的佛法真如嗎？這枚貝葉可是在天龍禪寺經歷了千萬年佛法熏陶，完整靈符的品質乃是絕頂的真形級佛寶，整個天下這種級別的東西，屈指可數。

塵海千算萬算，卻是算漏了一樣，天龍寺鎮寺絕學，三元真經。

「紅塵幻法，萬相歸元……」韓良此時腦海中縈繞的就是這兩句話，如此熟悉，當則兩句話在腦中流轉的時候，他明顯感覺一股清涼灌頂而下，看身邊幾個美麗的女子，漸漸也不似之前那般迷人，那般不可抗拒，眼前這位塵海大師的聲音，也變得像是普通塵世之音，隨風而來，隨風而去。

這個時候，須彌和芥子，這兩樣東西已經開始在心頭淡去，雖然他並沒有真正入芥子，探須彌，卻又好像對二者其實已經知道得很多很多。

現在最吸引他的，乃是灌頂而入的那股清涼，這一座須彌佛寺好像就是那股清涼之源，無窮無盡，生生不息。

他想上到第二層去，看看那裏是不是這股清涼的源頭。

「大師，在下想到第二層去看看。」

韓良再次向塵海發出請求。

塵海極力保持着佛門高人的模樣，但他的臉色已經開始變得難看，掩都掩蓋不住，血魔虐氣散發了出來。

韓良當即便感覺面前這個和尚身上所散發的氣息，和這一座須彌塔整體的氣息極不和諧，幾乎讓人窒息，此時那一股清涼輕輕一轉，便將和尚的氣息從他體內拂去。

「好。」和尚忽然又笑了起來，笑容如春風一般，方才的虐氣蕩然無存：「你要到第二層去，那是你的緣法，小僧豈會不同意？你從這萬法之門過去，自己上樓吧，萬法之門，便是我這一層佛塔的玄妙之門，一過此門，萬法真如盡入爾心，那時你盡可上到第二層佛塔之中，不再有這裏的牽掛。」

韓良聞言，看了看眼前血色流轉的一道紅門，越看越是心生厭惡，這一道所謂的萬法之門，與他此時的心念大不相符，抬起一隻腳來，卻是如何也跨不出去。

「大師，得罪了。」

韓良告了聲罪，身形一閃，已從萬法之門旁邊掠過。

塵海笑容再次斂去，露出猙獰的神色，而那五個一直跟在韓良身邊的女孩，美麗的臉蛋，也開始扭曲，變得醜惡不堪。

可惜韓良一步跨出，徑直往前，並未回頭看身後的情形，他此時的心裏，就只有從他頂門灌輸，連接他和須彌塔的一股清涼。這一股清涼便是他心中的信念。

樓梯越來越近，韓良的心志也越來越堅定，他知道，自己只要塔上這樓梯，登上第二層佛塔，一定會有着不同尋常的收穫。

儘管他不知道這收穫到底是什麼，但他心中的心念，讓他充滿信心。

梅芊芊、燕琳、安小柔、元夢瑤、永寧這五個韓良熟識的女孩，不久之前還讓韓良魂為之奪，現在，她們正麻木地跟隨在韓良身邊，眼裏的紅光越來越盛。

塵海已經把身子轉過，看着韓良向樓梯走去，現在的形勢已經失控，就要脫離他的掌握了。

塵海不知道為什麼韓良能夠掙脫自己設置的迷幻之局，他能夠肯定的是，這個少年身上，一定有着某種特殊之處，這種特殊之處一定非同尋常，甚至，十分可怕。可是他沒有選擇，從一開始他決定將韓良打造成一個上品魔鼎開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如果此回不奪舍成功，他的魔力耗費過半，將來恐怕希望越來越渺茫。

「是你逼我的。」塵海暗嘆一聲，雖然他不想，可是眼下已經由不得他了。

和尚一直合十的雙手緩緩張開，從他掌心拉扯出一條血色長線，雙手一揮，血線已將他身下那個光球，也就是所謂的佛門芥子個纏繞住。

血線提起芥子，一個光球向前面的韓良飛去。

韓良猶自不知不覺，他的一隻腳已經塔上了輕易向佛塔第二層的樓梯。

頓時，腳下一股熱流傳來，貫通全身，和他頂門灌輸而下的清涼匯合，形成一股溫暖，輕柔的暖流，彷彿媽媽的手，撫摸在孩子身上，讓他無比安詳，無比舒適。

「為紅塵故，有大相生，存觀想意，現萬法身……」

一個個金光閃閃的字元在韓良腦海之中跳躍出來，串聯成線，灼灼生輝，好像須彌塔前那條佛光大道一般。

這一條佛光大道，在腦海之中躍然而出，頃刻之間衝破韓良的頂門，像一座金橋，搭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條通往須彌塔第二層的通道。

塵海看到如此奇景，瞠目結舌，身體已經開始顫抖起來，他此時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一番煞費苦心，恐怕要落空了。

「本尊豈是那麼容易被唬住的人！」

塵海猙獰一笑，雙手一合，那一個光球閃電般向踏上了佛光大道的少年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