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散做滿天星
能說他如願以償嗎？宋錦宵想，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雖然兜兜轉轉，他在某種意義上實現自己夢想。
但是一上來赤誠相見的曖昧勾引，氣息交纏升騰又墜落。
他對沈漫來說是情人，沈漫對他而言是金主。
與他的幻夢大相徑庭。
但是，但是，他又怎麼反抗，扭轉這既定事實？
他真恨自己出現的太晚，進入她生命太晚，偏偏在這種兩相狼狽的情景下。
他終於羞於承認。
筷子輕輕碰撞碗碟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喚醒。
宋母笑得溫和，「我原本以為，你會把女朋友帶回來給我看。」
「什麼女朋友？」宋錦宵有些緊張。他以為自己將沈漫隱藏的很好。
宋母說，「你來看我的時候，偶爾會接到女人的電話。」她指一指耳朵，「我還是能聽清楚的。」
宋錦宵笑了笑，「可能是工作上的電話吧。」
宋母搖頭，「我又不是那頑固的老古董，你也二十一了，可以談戀愛。再說你接電話時，臉上的笑意，得是多好的工作才能那麼高興？」
宋錦宵聽到她說工作，心裏一慌，索性應下來。
「我確實有個女朋友，想等穩定了再告訴您，不是故意瞞您。」
宋母笑盈盈的，「我就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也是明星？你說說名字，說不定我還在電視上見過。」
宋錦宵深深吸一口氣，笑着說，她叫——
郭羽濃。
時鐘指針緩緩接近阿拉伯數字12，世界萬籟俱寂，似暴風雨之前的平靜。又似經年沉默將要迎來狂歡。
風化為無形的精靈，變換形狀穿梭在城市的街道與角落中，鑽進綠色的油桶，紅色的電話亭，順着毛衣邊緣和裸露的脖頸貼近溫暖皮膚。
所有喜悅的淚水，痛苦的笑容，被風捲起，高高飛上夜幕天空。
沒有冷冽的寒星，城市足夠璀璨時，又開始感嘆自然不夠美麗，配不上精雕細琢的面容。
於是點燃煙花，大朵大朵奇異明麗色彩在黑漆漆一片的天空中綻放盛開，滿載美好寓意，溫柔的憧憬。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
當聲敲了十二下，拉開一場盛世演出。
宋錦宵將目光移到窗外，大朵瑰麗雲彩鋪滿天際，此起彼伏，不甘落後，不曾停歇。
煙花幾乎在她耳邊綻開，紅綠金色光輝融化交織，流星火苗皆是美景。
沈漫睜開眼睛，濕潤的眼角被風一吹，有些冷。
她走到陽台邊緣，俯視遠眺這座城市。
地面上的車水馬龍，就算在這種日子也不會改變。樓宇被切割成一個個小方塊，個個明亮的燃燒着冷色或暖色的光。
一幢大樓藏匿無數孤獨的靈魂，與他人在同一片夜色下共度此時。
沈漫抬起頭，漫天星火倒映進她的眼睛，把瞳孔染上迷濛的顏色。
她想，煙花或許是最美麗的花，盛放的壯麗又偉大，短暫的讓人可惜，才會倍加珍惜它存在的每分每秒。
她想，直至今日，在她破敗生命中留下痕迹的男人，現在都不在她的身邊。是她這個人太糟糕，還是命運不公。
手機叮叮咚咚的在桌面上響起來。
沈漫猶豫一下，還是拿起它來。
「喂，你現在是一個人，還是和別人在一起？」舒景的聲線從電話那邊傳來，沈漫愣了愣。
「一個人。」她的嗓音有些干啞。
舒景笑了，「新年一個人過，你挺特別。」他頓了頓，「要不要去黃金廣場，凌晨一點的時候，還有最後一場煙火會。」
「現在？」沈漫有些猶豫。
「我可是在冷風裏眼巴巴等你回答。」
似乎意識到什麼，沈漫把目光從遙遠的城市彼端，燦爛蒼穹轉到眼前。
黑暗中，有人笑出聲。樓下茂密灌木中，舒景對着她晃了晃手機。
恰似一點螢火。
沈漫以為，在這樣的日子，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蝸居在溫暖家中。但出乎意料，黃金廣場上擠滿了人，大部分都是情侶。
她將自己裹在厚厚黑色長款羽絨服里，只露出一雙眼睛。
「說起來，你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跑出來，年夜飯吃過了嗎？」她難得心情有些好，揶揄著舒景。
「當然是看煙花啊，」舒景說，「想找你碰碰運氣，沒想到你也是孤家寡人。」
沈漫笑了笑，兩個人漫無目的在偌大黃金廣場閑逛，幾次險些入鏡。
「不過在我的認知里，你應該有蠻多人約的，怎麼今天一個人在家？」
謝天謝地，舒景沒有問她為什麼不和父母一起。沈漫醞釀了一下，說，「你這麼會說話，不也落得一個人下場。」
她勾唇，「相比起來，我刀子嘴刀子心，當然不招人喜歡。」
舒景笑得開懷，「你這麼說，我可要替你微博7000萬粉絲傷心了。」他停頓一下，「就算你已經跟我那個不著調的表哥撇清了關係，那個宋......」
沈漫臉上的笑意轉淡，「你說裘自城不著調，我可不敢說。那畢竟是我的老闆好嗎。」
這句調笑沒有緩和氣氛。
沈漫嘆了口氣，直截了當地說，「聽着，舒景，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
「現在我可以坦誠的告訴你，我與他再無交集。」
雖是說給舒景聽的。但再無交集四個字說出口，沈漫的心裏被一隻小手不知深淺的揪了下。輕輕的，但是很疼。
原來有些話，不憋在心底，說出來時才會意識到，它確實已經過去了。
舒景愣了一下，說，「我不是故意傷你的心。這些事情，只要有心，在圈子裏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
他凝視沈漫，「如果讓你難受了，我很抱歉。」
沈漫無所謂的樣子，「你不必抱歉。」
她遲早要放下的。早點離開宋錦宵，是為了他好。
舒景罕見的陷入沉默。
沈漫有些不適應，她偏過頭去看他，忽然覺得舒景安靜下來的樣子，沒那麼討厭。
他有多大？看起來和沈漫差不多，甚至可能比他還小。
沈漫這麼想着，就問了出來。
「這得看你。你喜歡姐弟戀的話，我就比你小。你喜歡年上，我就可以比你大。」舒景笑起來，他盯着沈漫輕輕忽扇的睫羽。
沈漫被他逗樂，剛要回話，鈴聲從口袋傳出。
只一眼，她瞬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