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大結局9
御書房內燈火通明，青藤麻溜的又給那些個雕金鑲玉的虹吸宮燈換了一輪蠟燭，還順手撥了一撥焚燒過後的香料灰燼。
這樣稀鬆平常的加班日常，小王爺已無心再感慨「紅袖添香」。
只見他隨手一丟手中千篇一律的催婚奏章，雙手胡亂的撓著自己的雞窩頭，爛泥一般攤在了桌案上。
「這做皇帝真是個苦差啊，做個決定要處處受制，罵個奴才還要看人臉色。
全年無休早起晚睡！吃飯拉屎討老婆都要經過別人同意！
換做以前誰敢管老子！還不如在汝陽王府裏頭曬太陽來的快活！」
小王爺謳火的猛一拍桌案，又被自己拍紅的掌心疼的淚眼汪汪。
「這狗屁倒灶的活計，老子不幹了！」
青藤聞言連忙上前捂住小王爺的嘴，后怕的皺着眉頭輕喝道。
「噓！俞老就候在門外！你說話輕一些。」
那些個跪在門外逼婚的可都是三朝元老，國家棟樑，青藤又不好對他們下手，只能一個個供著，若是惹得他們不快了，一人蔘上一本可夠他們吃一壺的！
奈何小王爺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青藤越是束着他，他便越是唱反調。
只見他雙手扒拉開青藤捂着他的手，氣急敗壞的從指縫裏高聲罵道。
「我就嚷嚷怎麼了！老子是皇帝，說兩句怎麼了？！」
「………」
青藤感受着一掌心的口水無言以對，只得鬆開了他，不動聲色的在桌布上擦拭了一下，眼觀鼻鼻觀心的立在一旁。
小王爺最是看不得她這幅「置身事外」的裝死樣，頗為嫌棄的罷了罷手，煩躁的說道。
「去去去，別在我跟前杵著，一邊坐着去，我看你就累！」
青藤聞言卻是搖了搖頭，依舊畢恭畢敬的站在原地說道。
「你是皇帝，我哪能坐……」
青藤嘴上雖如是說着，但實則早就站的雙腿有些發麻，看到椅子就覺得親切萬分。只是邊上畢竟還站着一個更加畢恭畢敬的德祿，她再怎麼累也不能太過分啊！
小王爺側首瞥了一眼她倚靠在桌案上的大半個身子，心中暗道何苦。
眉頭一皺不滿的呵斥道。
「叫你坐你就坐，哪來這麼多唧唧歪歪的。
去把那些糕餅水果都吃了！
看看你那菜色的臉，哪有半點年輕人的樣子。」
有這麼嚴重嗎？練武之人明明精氣神都會比一般人要好的。
青藤聞言不由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滿的拔出「回春」彎刀。
小王爺不由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肉眼可見的往後縮了一縮，心道自己是不是說話太難聽惹毛了她，害怕的吞咽下一口唾沫，腹中開始草擬求饒的辭彙。
卻不想青藤並未去理會他，而是湊著刀身的反光照了一下自己的臉，嘴上嘟嘟囔囔了一陣又將彎刀塞了回去。讓小王爺着實鬆懈下一口氣。
哪有菜色，胡說八道，明明白白嫩嫩的好看的很。
青藤心裏雖嘀咕著，但手還是抓起一把青葡萄吃了起來，試圖補充維生素ABCDEFG。
德祿見狀也是暗中為小王爺擦了一把冷汗，哆哆嗦嗦著老腿上前詢問道。
「聖上……俞老他們已在御書房外跪了一個多時辰了。
他歷經三朝，兢兢業業，承受不了這個苦了……」
小王爺聞言不由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單手托腮，揮蒼蠅似的罷了罷手說道。
「承受不了就早點回去，又不是朕讓他跪的。」
「這……聖上………」
德祿為難的看了一眼小王爺，躊躇在原地，頗有些不知所措。
小王爺一看就知道他定又是「拿人錢財」，準備「替人消災」了。左右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小王爺便也不打算他與他計較，換了只手托著下巴打斷道。
「行了行了，他給你塞了多少好處，你這麼幫着他。」
德祿聞言不由老臉一紅，將袖袋裏藏着的一荷包銀瓜子老實巴交的放在了桌案上，企圖坦白從寬。
小王爺伸手顛了一顛，暗道俞老出手果然闊綽，往裏頭又添了兩錠金子，順手又把荷包丟還給了德祿。
「行了，他給你了你就拿着吧。」
德祿受寵若驚，連忙手忙腳亂的接住，腆著一張老臉說道。
「那俞老……」
「把他叫進來吧，總不能壞了你的營生。」
雖然德祿知道小王爺向來不計較錢財之事，但被他如此直白的說出來，臉皮再厚都難免有些難為情。
德祿應了一聲「謝主隆恩」，通紅著一張老臉，倒退著離開御書房，匆匆幾步來到門外，便將俞老叫了進來。
俞老是個實誠人，說跪那是真的跪，足足在御書房外頭耗了一個時辰方才被放進來，兩腿都抖的快要成羅圈腿了。
「聖上。」
小王爺只覺得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再發抖，瞥了他一眼，心中難免有些愧疚，也不讓他再下跪，虛虛一扶說道。
「免禮了，賜座吧，俞老何事不妨直說。」
德祿聞言麻溜的給俞老搬來了軟椅，上頭還十分貼心的墊了軟墊，讓屁股終於着地的俞老大感「這錢花的值」。
定了定神，他還是坐在軟椅上拱手行了一禮。
「謝主隆恩！臣所為何事，聖上想必心中也估摸到了一二。
臣並無脅迫的意思，只是如今江山已定，聖上的確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事了。」
聽到他果真是為此事而來，小王爺不由無奈的長嘆出一口氣。
這一個個的，感情是發現奏摺海投戰術不行改走人肉道德約束戰術了嗎？！
好吧，小王爺不得不承認他們這招自己的確有些招架不住。
遂小王爺猛灌了一口濃茶，神色凝重的打哈哈道。
「朕一直都在考慮自己的事。」
奈何俞老並不打算與他繞圈子，單刀直入的說道。
「老臣是指……後宮納妃嬪之事。」
「………」
「聖上，歷朝歷代，誰的後宮沒有幾個制衡的女人。
您也該是時候考慮考慮，選定一個母儀天下的人選了。」
「………」
見小王爺沒有反駁，俞老心中一喜，對着門外拍了拍手掌說道。
「把畫像都拿上來吧，給聖上看看，各個如花似玉，聖上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持畫的奴才早就在外頭候了良久，他們聽聞俞老號令，連忙魚貫而入，站在小王爺跟前一字排開，「嘩啦啦」的打開了手中的畫卷。
不看不知道，一看小王爺差點連年夜飯都要吐了出來，一個個歪瓜裂棗的，長得五大三粗，簡直沒一個能看的！
「這也叫你說的好看？」
小王爺不感置信的看向俞老，覺得自己簡直就要窒息了，眼光再怎麼歪也不能歪成這樣吧！
俞老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半掩著口鼻解釋道。
「那自是無法與聖上的容顏相比擬的。」
小王爺聞言煩躁的連連罷手，那嫌棄的模樣就差沒有直接下逐客令了。
「得了得了！你再怎麼拍馬屁都沒有用！
你都拿回去吧，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朕無福消受，你既提了此事，朕心中自有人選。」
見小王爺竟已有了屬意之人，俞老不由感到錯愕，明明之前還一直不懂裝懂，怎麼一下子就有人「屬意之人」。
心中覺得蹊蹺間，當下便也問出了口。
「臣斗膽，敢問聖上心儀之人是……」
「我討老婆你都要管這麼清楚啊！」
見俞老依舊逮著尾巴不放，小王爺也不打算再和他來那副文鄒鄒的推來攘去了，直接破口大罵道。
「你家住海邊啊！管這麼寬！
有個皇后不就行了，誰來做不是做啊！」
「這……」
俞老為難的瞅了小王爺一眼，心道此事也的確不能逼的太急，只是設立后位不僅關乎皇帝的私人情感，更多的則包含着政治利益，的確由不得他胡來。
遂他只能苦口婆心的勸道。
「聖上，並非老臣管的多，只是后位之人必定得母儀天下，相愛之人亦可以冠之四妃，聖上不必糾結。
茲事體大，是聖上籠絡人心的好機會啊……」
「籠絡什麼人心。」
小王爺聞言難得一見的露出嚴肅的神色，輕碣著眉頭呵斥道。
「廢物才需要靠女人來鞏固皇權。
朕不需要。」
小王爺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俞老自是不能再接着勸導，只能無奈的長嘆出一口氣，對着小王爺深深作揖。
「是……臣告退。」
小王爺看着他畢恭畢敬的倒退至門邊方才轉身，招呼了清一色依舊跪在御書房外的三朝元老們，披着星光露水，蹣跚著離去。
小王爺不由有些感到於心不忍，但轉念又想到了前朝的那個桃花處處開的狗皇帝，便又再度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他側首瞥了一眼青藤，見她依舊還在那裏咬着下唇小臉憋的通紅，沒好氣的罵道。
「憋笑憋夠了嗎？瞧瞧你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原本還有些憋不住的青藤聞言立馬將笑憋了回去，板正了臉孔，跟段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裏。
小王爺見她吃癟，不由揚起一絲得逞的淺笑，沒前沒后的說道。
「明天你跟着我去上早朝。」
「啊？」
往日裏跟着他去上早朝的都是白陽，青藤疑惑的看着他，一時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但隨後她便又聽他認真的補充道。
「就站在我的邊上。」
說完此話的小王爺已沒再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她只見他執筆認真的批閱著奏章，燈影將他的身體照的昏黃。
「是……」
青藤如是應道，替他關上了吹着冷風的大門。
一夜並不太長，沒了前半夜，後半夜彷彿也只剩下「嘀嗒」兩下。
小王爺一如往常般沒有批完前一日的奏摺，見到沙漏到底，便起身隨着侍女前去梳洗。
待到他來到雲霄寶殿，滿朝文武皆已到齊，他們齊刷刷的伏跪而下，高呼三聲「萬歲」。
此時的小王爺已見慣了「大場面」，逞着他們還沒抬起頭來，仰天打了個大哈欠，方才威嚴的說道。
「眾卿平身。」
說完此話，小王爺便給德祿使了個眼色，德祿見狀連忙尖細著嗓子說道。
「今日諸事延後，聖上有一事明宣。」
底下眾臣聞言不由竊竊私語，交頭接耳，暗道皇帝有何事要宣佈。
德祿見場面頗有些亂了套，便猛甩了一甩手中拂塵，尖聲提高了八度說道。
「肅靜！肅靜！」
滿朝文武瞬間鴉雀無聲，小王爺頗為讚賞的看了德祿一眼，暗道自己平時銀子沒有白花，關鍵時刻德祿還是靠譜的。
見場面終於回到了正常的模樣，小王爺的眉角眼梢里都開始有些藏不住喜悅。
只見他忽而站了起來，行至一旁，一把握住了青藤的手腕高高舉起，對着滿朝文武篤定的說道。
「有女文武雙全，賢德兼備，溫婉賢淑，品貌端正，有母儀天下之像，朕心儀之，立她為後。」
底下一時鴉雀無聲，但隨後反應過來的眾臣們連忙紛紛驚慌失措的跪下，連連高呼「萬萬不可」。
只見幾個帶頭元老跪在地上匍匐前進，聲嘶力竭的高呼道。
「不可！萬萬不可啊陛下！」
「她非名門望族，怎可母儀天下？！」
「她身份特殊，手上沾血無數！聖上不懲罰她也罷，怎可將她拿到枱面上來！」
「老臣不從！」
「她哪來的德才兼備！皇上不要被豬油蒙了心啊！」
「她如何成為六宮典範！」
………
小王爺聽着他們的聒噪，不由覺得自己頭痛欲裂，一拍桌案罵道。
「誰說她不能母儀天下？！這母儀天下門檻有這麼高嗎？！
你們又沒試過，你們怎麼知道她不行！」
見底下眾臣一時無人可反駁，小王爺便又囂張的冷笑一聲，肆意妄為的說道。
「朕說是她就是她了！誰勸都不好使！退朝！」
語罷，小王爺便直接拽著青藤的手，王霸氣的離開了。徒留下還在站在原地的德祿，被眾臣團團圍住，一個個找他討要說法。
德祿苦不堪言，推脫了幾句，連錢財都不敢拿了，提着自己的袍子連忙也找了個機會開溜。
找不到門路的眾臣們不由發了狂，他們一個個跑回家，打雞血似的瘋狂給皇帝寫奏章，上書千條對聖上選后的強烈不滿。
小王爺看着雪片一般瘋狂堆積起來的奏摺，一腳踹飛了一堆，也不再去理會御書房會不會塞不下，直接抱了被子回寢殿補覺了。
他如此一睡便足足睡到了三更，將前一年沒睡的時間都補全了。
一個人榮光散發的躺在偌大的龍床上，雙手交疊在腦後，看着單腿屈膝坐在樑上值夜的青藤。
「你每天睡這麼硬的梁，你不硌得慌嗎？」
青藤沒料到他會在此刻醒過來，收了剛在修指甲的「回春」彎刀，不咸不淡的回道。
「皮糙肉厚，尚可。」
小王爺聞言卻是難得好脾氣的拍了拍自己的床板，嬉皮笑臉的說道。
「下來睡吧。」
這等無禮的要求，聽的青藤十分無語的瞥了他一眼。
「屬下不敢。」
小王爺聞言不由「嘖」了一聲，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罵道。
「少放屁，這世上還有你不敢的事？」
青藤聞言不由撇了撇嘴，裝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回罵道。
「我還要給你值夜，省的有人半夜三更來撕了你這毒舌。」
奈何小王爺向來臉皮都比城牆還厚，這幾句話罵得他根本不痛不癢，只見他側身擺了個妖嬈的姿勢，對着樑上的青藤拋了個一言難盡的媚眼，遙遙勾了勾手。
「睡床上也能值夜。」
「………」
「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你那兩小饅頭還沒我大。」
「？？？」
「下來下來，都封你做皇后了，就算咋樣了也沒關係。」
這說的都是什麼混話！！！
青藤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居高臨下的「呸」了他一口罵道。
「你只是拿我當擋箭牌，搪塞那些老不休。
別胡攪蠻纏，我往後還要出去嫁個好人家的。」
小王爺聽聞她居然還動着心思找別的男人，當下便氣的七竅生煙。但他又不會武功，捉不著青藤，只得耐著性子說道。
「還找什麼好人家，你看看我，多優秀，幹嘛還要捨近求遠？」
青藤聞言當下便毫不猶豫的拒絕。
「你嘴巴太壞，和你一起呆久了折壽。」
「嗷，原來你喜歡會說甜言蜜語的？」
小王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顧盼生輝的眸子咕嚕嚕一轉，淺笑着說道。
「這我也會啊，你喜歡的話，往後多說給你聽聽就好了。
詩經之類的我也是很喜歡的，你就像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又黃，看的我心花怒放………」
還不待小王爺接着念，便見青藤已飛身而下，合衣躺在他的身側，雙臂抱懷。
「閉嘴。」
小王爺單手撐著腦袋，得逞一般笑的雞賊，他側躺着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五官，輕笑着說道。
「你不是就喜歡甜言蜜語，我說給你聽還不好嗎？」
青藤聽他這陰陽怪氣的語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強忍着揍他的慾望皺眉罵道。
「你還是罵人吧，甜言蜜語和你的氣質嚴重不符。」
小王爺無所謂的慫了慫肩，嬉皮笑臉的湊到青藤的耳畔輕聲說道。
「好，那你容我說完這最後一句。」
青藤不由側開了一些距離，用實際行動表示她不想再聽，小王爺卻步步緊逼的再度湊近，溫柔婉轉的念道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青藤被耳邊酥麻的熱風吹的臉紅，小王爺輕笑一聲，頷首在她頰邊落下一吻。
青藤感受着臉頰上溫熱的觸感，直覺的整張臉燙到像在火燒。
她惱羞成怒的睜開雙眼，果真見到小王爺那張俊秀的臉上正掛着得逞玩味的笑容。
她一個翻身將小王爺壓在身下，紅著雙頰凶神惡煞的威脅道。
「是你招惹我的！你可別後悔！」
小王爺聞言不由眯起眼睛，環住她的腰身得逞的笑道。
「誰後悔誰是小狗。」
如此這般曖昧旖旎的氣氛，令青藤的心臟不由更加撲通撲通的跳的厲害，直讓她覺得心臟已跳到了腦門兒。
她連忙一把推開小王爺，衝出院落，獨自去風中凌亂了。
小王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滿意足的坐了起來，對着沖入寢殿來保護自己的倉衡、白陽春風滿面的說道。
「走，是時候去找那個龜孫子了。」
白陽聞言不由疑惑的看向小王爺，撓了撓頭皮不好意思的問道。
「哪個龜孫子？」
也怪不得白陽疑惑，畢竟小王爺已經將這個辭彙用在了滿朝文武所有人的頭上，此時驟然提起，沒頭沒尾的着實令人找不出任何頭緒。
倉衡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瞭然，雙臂抱劍，率先走出了寢殿。他遙望着遠處高聳入雲的宮牆，嘶啞著喉嚨悶下一口濁酒。
「你想好了？」
「當然。」
小王爺麻溜的踹開被子，自行穿上了外袍，踱步至倉衡身側，似有感慨的說道。
「做人吶，不能太貪心。
況且我已得到了本要窮盡一生才能得到的。
大家也不可能在這大鳥籠里陪我一輩子，我可不想孤獨終老。
如今早些撤退，尚且還能留一絲清凈，保一方純潔。」
「你純潔嗎？」
白陽更為疑惑了，撓了撓頭皮看着小王爺，有些不知他所云。
小王爺煩躁的瞪了他一眼，抬腳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沒好氣的罵道。
「閉嘴！就你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