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替身

只是替身

「我叫宋辭,是唐詩的男朋友。」宋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慌不忙,兩隻手十指交疊放在桌面上,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陳楓看在眼裏,心裏暗自憋笑,面上卻做出一派驚喜的模樣,熱情地伸出手抓着宋辭的手握了握,「誒呀,昨天阿詩都跟我說了。沒想到這麼年輕可愛啊。」

宋辭的手僵硬地被甩了又甩,心裏氣極。

阿詩?就不會好好叫人名字嗎?

可愛?這分明是在說他幼稚吧?

宋辭管理了下自己的表情,默默抽回自己的手,富有挑釁意味地說,「很多事都是始料未及的,我也聽糖糖說了你的事。確實挺可惜,誰能想到以前關係那麼好的朋友,怎麼就突然斷了聯繫呢?」

陳楓眼睛微微眯了眯,這孩子的直覺真敏銳,一上來就扎了他最痛的點,讓他險些控制不住表情。

理智告訴陳楓,就是因為唐詩沒有告訴這孩子事實,他才會找到自己這裏來,宋辭根本就是在故意讓他生氣。

可是,潛意識裏的感情是控制不住的,陳楓的心還是被這幾句話捅了個對穿。十年前他的突然離開,是他心底永遠解不開的結。

不動聲色地調整呼吸,陳楓轉了轉面前的茶杯,「是啊,挺可惜的。阿詩也覺得很可惜呢,我們當年…」

說到這裏,陳楓停頓了不再說下去,表情懊惱,似是說漏了什麼。他偷偷觀察著宋辭的神色,看這孩子緊張地攥緊了拳頭。

陳楓擺出一副很抱歉的表情,「宋辭,對不起啊,我失言了。不管我和阿詩過去發生了什麼,是什麼樣的關係,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別往心裏去。」

不好意思,我就是故意的。

陳楓他有太多的不甘心了,明明他才應該是那個在唐詩生命中更重要的人。他認識唐詩更早,自認為比宋辭更懂他,各方面都比一個剛上大學的孩子強得太多。

憑什麼是這樣的結局呢?就因為他父母在他不同意的情況下強行帶走了他嗎?

宋辭這邊也被陳楓的話裏有話搞的心神不寧。這話明擺着就是說他曾經和唐詩有過什麼啊!

一想到唐詩在以前對着這樣的人也那樣信賴親密過,宋辭的胸腔里一直在燃燒的火焰再也控制不住了。

「呵,我不會往心裏去的。畢竟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家糖糖大度,也都拋到腦後去了。」

說着,宋辭還將桌子上的一張用過的紙巾揉皺了,隨手一拋就進了包間一角的垃圾桶。他是校籃球隊的隊員,遠距離投籃這種事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宋辭情緒有些激動,卻還努力控制着,眼角微微泛紅。他握緊了拳頭,能感覺到指尖一蹦一蹦的心跳聲,努力告訴自己要隨着這節奏輕輕呼吸,不能在情敵面前丟了風度。

見狀,陳楓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這孩子生氣了,說明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和唐詩的真正關係。

他心裏有些歡喜,唐詩,你沒告訴他這件事,是因為對我並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他挑眉,淡淡開口,語氣輕快,抑制不住自己的開心,「是啊,有些事確實是這樣的。」

陳楓頓了頓,盯着緊咬嘴唇的宋辭看了半晌,「唉,看到你就想起年輕時的我。怪不得剛一見你就感覺特別熟悉,我們真的挺投緣的。」

投緣?算了吧。宋辭心裏翻著白眼,有些不明所以。

陳楓身子往前探了探,聲音壓的低了些,「宋辭,你和那會兒的我很像。長相,性格,氣質……都很像。阿詩,他是個很戀舊的人。」

這最後一句話像個炸彈,在宋辭的心裏瞬間爆開。

戀舊,這是個偏褒義的中性形容詞。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詞,把宋辭這兩天所有的心裏建設都炸毀了。

原來,他的糖糖從一開始喜歡的就只有陳楓。

他只是因為和陳楓像才能如此幸運地短暫擁有他一段時間。

那他算什麼呢?陳楓的一個替身嗎?

糖糖對他的每一個微笑都是要笑給陳楓的,這幾個月對他無微不至的愛戀也是因着陳楓嗎?

包房裏的空氣流通不好,宋辭感覺憋悶的空氣攪着他的胃,讓他有了想吐的衝動。

他用力忍住,眼角逼出了些許濕潤的液體,卻怎麼也不肯讓它們掉下來。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在陳楓面前這樣失態。

宋辭再開口,已是掩蓋不住地顫音,「他很好,我也會努力對他很好的。只要他愛我,我就永遠不會放棄他。」

陳楓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動作優雅嫻熟地給宋辭倒了一杯,「孩子,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別怪我。你還小,不懂的事太多。有的時候不是你想對一個人好就真的能做到的。還有,永遠是多遠呢?」

「而且,『好』這個字,重要的不是嘴上說,而是做。你能做到多好?你的經濟和時間允許嗎?這都是現實。」

這些話,陳楓沒有耍心機,他是認真地在提點宋辭。這個孩子很多方面都還很稚嫩,他不大放心把阿詩交給這樣的人。

如果阿詩真的認定了宋辭,陳楓能為他做的就只有這些了。讓這個孩子儘快成長起來,阿詩也會更幸福吧。

除了這一層,陳楓還有自己的私心。

剛剛衝動的氣憤已經煙消雲散,他明白唐詩喜歡這孩子什麼了,難得的赤誠又堅韌。陳楓能感覺到,如果當年的事換成是宋辭,他一定會毅然決然地反抗家裏陪着阿詩。

如果這孩子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並且接受了自己的建議,是不是就相當於自己在默默地守護阿詩?是不是就能稍微彌補當年的缺憾?

可宋辭這廂卻在自己的世界裏越陷越深,陳楓的一番肺腑之言在他的耳朵里完全變了意思。

對面這個男人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說的都是他無法反駁的事。他還很幼稚,考慮事情不全面,要事業有沒有事業,要憑什麼來給糖糖一個他們想要的未來?

宋辭從未感覺自己如此失敗,他為自己感到悲哀。陳楓是糖糖的初戀,人又優秀又沉穩。

而自己呢?只不過是個礙事的替身罷了。

宋辭不記得陳楓是什麼時候走的。

等他好不容易從自己的精神世界裏出來時,對面已經沒有了人,只剩下碟子下壓着的兩張的紙幣。

紅艷艷的,刺得他眼疼,心疼,渾身哪裏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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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詩作辭三百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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