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花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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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未大亮，芍藥帶着一群姑娘把棲音自床上挖起來。

棲音打着哈欠。

「什麼事呀，我還要睡~明天再說嘛~」她嘟著櫻唇沖她們撒嬌，眼皮沒撐開，抱着被子往軟綿綿床上倒。

她身體抗揍不假，但昨日受的刺激多心神起伏大，一緊一松，她今日乏的很，她想要睡覺。

最好睡到月御神女上工才好。

「不準睡！」姑娘們相視一眼，不由分說把她拉起來，套衣服的套衣服，編辮子的編辮子，洗臉的洗臉……同心協力一氣呵成。

「怎麼了？」看着將自己內一圈外一圈圍起來的女子，被梳洗打扮好的棲音一片茫然：「你們這是幹什麼？」一個個眼神兒，和狼一樣。

「我又不是羊肉。」她笑道。

平日裏拉着她嘻嘻哈哈的一群人今日一個笑都沒有。

牡丹看着她，神情複雜。

十四五歲，膚如凝脂，領如蝤蠐，不上妝已壓過這滿園花色，認真上了妝不知該何等美艷。一雙眸，澄澈如清泉洗鍊過的黑寶石，她再多看一眼，似乎便要溺斃其中。

真正的美人兒，從不需要刻意做些什麼，一抬手一舉足，足夠矚目。

也罷，或許是天意。牡丹嘆氣，推一把身前的芍藥：「你來說。」

「音兒妹妹，我……」芍藥欲言又止：「我……」

半天，也沒「我」出個什麼。

「牡丹，還是你來說。」芍藥拉了拉牡丹，把球踢回去：「我說不好。」

「到底什麼事？」棲音看着她們想說又不想說的模樣，着急：「再不說，我可不聽了，要不你們再想想怎麼說，等我睡醒再告訴我？」起身往床鋪去。

姑娘們忙堵住她去路，芍藥一咬牙跪下：「音妹妹，我們有事相求於你。」

牡丹也跪下喊聲「音妹妹。」

七八個姑娘一骨碌全跪下。

有事相求？

長什麼大，棲音還沒被人求過，這感覺，頗新鮮。莫不是都曉得她身份，紛紛來求長生求美貌求家財萬貫來了？

她有些為難。

這麼多人，她神力根本不夠看啊。

「你們先起來，我得看看是什麼事。」她支支吾吾：「那個，你們也別對我期望太高，有句話我一直不大認同，但有時候想起來其實還是有一點點道理，『落地鳳凰不如雞』，你們都聽過吧？」

「聽過，」一個姑娘摸了摸腦袋，困惑：「可這和我們要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鳳凰可以呼風喚雨為所欲為，野雞可不行，棲音沮喪。

「韻姑娘突發紅疹，音妹妹，現在只有你能幫我們。」牡丹道：「我知道這樣做，會讓妹妹你為難，但是牡丹必須這樣做。」

她拜伏在地：「求音妹妹當天仙閣花魁！」

眾女齊聲：「求音妹妹當天仙閣花魁！」

啥？

棲音手裏的橘子掉了，目瞪口呆：「當花魁？」

不要美貌？

不要長生？

也不要錢？

「胡鬧！」金綰走進來，目光掃過地上跪着的人，道：「牡丹芍藥金桂玉蘭紅梅綠荷，誰讓你們來這兒的，都給我滾回去。」

「金姐，」芍藥哀求道：「明天便是花神節，天仙閣不能沒人參加……」

「閉嘴！」

金綰斥一聲，鴉雀無聲。

「誰說我天仙閣無人參加？我偌大的天仙閣難不成只有韻蘭一個人了嗎？」她厲聲喝問，眉目森然。

「其他人……」芍藥一咬牙還想再說什麼，牡丹急忙捂住她的嘴，低着頭道：「是，我們知道了，金姐你別生氣，我們這就走。」

見她們要走，棲音趕忙跳出來，一臉好奇：「當花魁好玩嗎？」

眾人怔住。

「是不是只要長的好看就可以呼風喚雨為所欲為，想要什麼有什麼？」她眼睛晶晶亮。

眾女怔怔，但話好像也沒錯，點頭。

「我要當花魁！」她高聲宣佈。

她老早就想當花魁了！

從第一次知道青樓開始！

*

花神節。

青光蒙蒙，萬人空巷。

整個錦都城陷入狂歡。肩挨着肩腳抵着腳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人潮湧涌。每一個上街的人，手裏都持一枝花。

「哎呀，你踩到我的腳了！」

「我的鞋！」

「莫要擠我的花！」

「誰看到我的帽子了？」

「娘……娘……」

丟了鞋落了人踩了腳摔了跤層出不窮，但沒有一個人不滿咒罵，人人洋溢希望每一朵花都被呵護，早有官兵站在各個街口維持秩序，條條細流匯入大河，偶有浪花頃刻平復，大河緩緩流動往主城去，那裏皇城所在。

花神大祭官道全開，各種深藏深宮的奇花異卉擺滿朱雀大街兩邊臨道萬民共慶，天子一身黑紅禮服出現在流雲高枱面目肅然，禮官跪呈杯酒，他上前一步，高舉酒樽：「花神佑我子民！」鏗鏘有力。

「花神佑我子民！」百官跪倒，眾口一詞。

「花神護我大周！」天子倒酒。

「花神佑我大周！」百官再次齊聲。

……

冗長禱告儀式結束，禮官撞響九龍青銅鐘，輕抬手，道：「鼓。」

「咚咚咚！」萬鼓擂，每一個鼓點氣勢如虹，如破雲之光似千軍萬馬。

「樂。」

塤箏琴瑟……箜篌編鐘齊鳴，響徹雲霄。

「舞來。」

抬腳扭腰迴旋轉圈萬民齊動，以皇城為中心蔓延，整座城都開始搖擺。

「美哉，妙哉！」

一隻手捏著青玉酒杯，酒液透明波光粼粼。手的主人靠坐在臨街最高的一座樓宇的巨大窗沿上，他搖了搖手，昂首飲一口，芬芳酒液順着唇角溢出。

「凡人的意願，真是了不起。」桑邑由心感嘆道，目光落在樓下。

那裏，無數的人在起舞，準確來說那根本不能算舞，憑感覺而動，毫無章法，但每一個動作奇異的自然又充滿力量。

一縷縷白霧似的靈氣在上空彙集。來處是那些不停手之足之舞之蹈之的凡人，每一個人的頭頂都冒出淡的近乎透明的靈氣，萬千彙集像星火之光燎原幾乎把整個天空佈滿，這靈力是凡人願力所化。

一人弱，萬人強，竟硬生生破開一條上界之路，直直湧向花皇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