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返薩利

宇航器飛離薩滿星大氣層外一千公里的位置，薩爾恩科把迪斯裝入睡眠倉中后，自己也擠了進去，卻遭到迪斯強烈的反抗和不滿：「薩爾，儘管我們是朋友了，但是從生理方面來看，澤歌族人也有性別之分，我們領主都是雄性，等同你們人類所說的男性。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個如此狹小的空間，傳出去未免讓人誤解......」

「別廢話，馬上要開始空間躍遷了，讓我進去！」薩爾恩科繼續往宇航器中唯一的睡眠倉中擠去，面對他的依然是對方觸手強有力的推搡和抗拒。

「當然不行！我還是個孩子！我還年輕！我不要出櫃！牙買跌！」傷愈的迪斯大聲的哭喊著，也許是自己傷后體力不足，也或是被薩爾恩科熾熱的眼光灼傷，還是讓薩爾擠進了睡眠倉中，金屬床板立刻閉合，黑暗瞬間充斥整個空間。

旋即，迪斯感覺進入了一個炫彩斑斕的曲面空間，如跌落深淵，又如穿越虛空，亦如漫遊隧道，時間似乎只經過了一瞬間，又似乎無盡的漫長，可能因為缺失了時間這個維度，一瞬即永久。

睡眠艙又一次打開，迪斯衝出睡眠艙劇烈的乾嘔起來，好一陣才停歇下來，而當他抬起頭時，猛然發現宇航器之外的景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本應該在那裏的那顆發着暗黃色光芒的薩滿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散發着金屬光芒的銀色球體，銀色的光芒分佈很不均勻，有的地方很密集，有的地方很稀疏，透過稀疏地方看去，可以看到裏面竟然包裹了一顆綠色的行星，那顆幽暗死寂的綠星，讓人感到心悸。

「這是哪裏？我們剛才還在薩滿星附近，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裏？」迪斯驚懼不已的問道。

薩爾恩科連星圖都沒打開，直接做出了回答：「薩利星！」

「你不看看星圖？」迪斯追問。

「不用，我在這裏長大，看一眼就知道——垃圾星！」薩爾恩科回答，無奈的看着眼前的星球，一邊撫摸著操控台一邊說道：「這飛船太老了，差點出事！」

「我們怎麼突然到這裏了？」知道所處位置的迪斯更加不解：「撒滿星和薩利星相距超過十億公里，要飛過來至少要半年時間啊！怎麼嗖的一下就到了？」

「我們本來要去離撒滿星更遠的薩佛星的，結果空間躍遷系統出了問題，我們被拋出摺疊空間，差點撞上這顆行星。」看到迪斯不解的目光，薩爾恩科耐心的解釋著：「空間躍遷，人類現在進行空間移動的最優方案，有行星級躍遷和恆星級躍遷，行星級躍遷距離可以達到30個天文單位的距離，所需能量較少，而恆星級躍遷可以達到2光年，所需能量是行星躍遷的億萬倍。」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起了一片海綿，用力在海綿上揪出兩個圓形的凸起，向迪斯問道：「比如這邊的是撒滿星，那邊的是薩利星，你說怎麼能最快的到達？」

迪斯用觸手在海綿上比劃出一條直線，說着：「就這麼直直的過去嘛，少走彎路！」

薩爾恩科搖了搖頭，把海綿摺疊了起來，兩個凸起的圓球重疊到了一起，說到：「你看，這樣不是更快嗎？」

「不對，你作弊！你沒說可以疊到一起的！」迪斯叫道。

「我也沒說不能摺疊啊！」薩爾恩科笑笑：「這塊海綿可以看成我們所在的空間，我們可以把空間摺疊，這樣兩個點距離就無限接近，我們直接就可以過來了，這個過程我們叫做——空間躍遷，也可以叫做空間跳躍。」

「好神奇，那我們繼續跳，跳到你要去的那顆薩佛行星上。」弄懂了的迪斯興奮了起來。

薩爾恩科揉揉迪斯的腦袋，笑着說道：「我剛才摺疊這片海綿沒有花多少力氣，可是如果這片海綿增大億萬倍，我是不是得花很大的氣力才能完成摺疊呢？這氣力就是我剛才說的能量，現在這艘飛船上的能量耗盡了，只能跳到這裏了。」

迪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張開嘴剛要說什麼，卻停了下來，藍汪汪的大眼直勾勾的望着窗外。

宇航器外，薩利星旁，有一部分空間如泛起漣漪的池水，發生了肉眼可見的扭曲和波動，緊接着一艘形狀如翻斗的宇航飛船突兀的出現，外面的漆面似乎受到了很大磨損，看上去烏黑油膩。

「好大啊！」迪斯半張的嘴中發出一聲驚嘆。因為如果說那艘烏黑難看的飛船是大輪船的話，那友誼號就是輪船旁系著的救生圈。

「迪斯，趕快坐好！」薩爾恩科驚呼一聲，飛速坐到操控台前，操作著各種按鍵。等迪斯坐回座位系好安全設備后，他推出了操控桿，友誼號如子彈一般向著那艘大船的相反的方向飛去，飛往行星的背面。

由於薩利星表面大部分被綠色的海洋所覆蓋，陸地面積不足百分之五，為了定址合適的降落地點費了些周折，友誼號降落時已近黃昏。

薩爾恩科領着迪斯回到他曾經的舊居，還好那裏由於建的地勢較高，一切安然無恙，回到屋中兩人才放鬆下來。

好奇的迪斯又一次連珠炮式的開始了發問：「今天那艘大飛船一出現咱們怎麼就跑了？還有這裏是什麼地方？咦，這屋子怎麼這麼破舊，好像很久沒人住的樣子？你怎麼能進來這裏？」

薩爾恩科一邊從友誼號中取來些食物，一邊慢悠悠的給迪斯解釋起來，原來那艘突然出現的飛船是從薩佛那邊飛來的垃圾船，當初因為薩利星陸地面積過小，不適宜大量移民，所以這裏被若衫聯邦作為垃圾傾倒的場所了，那種垃圾船每次傾倒垃圾的數量高達數百億立方，有的較低密度垃圾漂浮在大氣層外，形成了他們剛才所看到的銀色光圈，大多數垃圾落入海洋，如此巨量垃圾的傾倒會引起劇烈的氣象災難，諸如海嘯，颶風，地震，輻射不一而足。所以薩爾恩科看到垃圾船出現就下意識的逃到星球背面——他的舊居所在。

儘管是一顆垃圾行星，但是上面還是有一些人類居住的，像薩爾恩科和他的家人就從這裏長大，他在這座破舊的金屬小屋渡過了童年最無憂無慮的時光，也不知是觸動了他的情緒，還是空間折躍的疲憊感，兩人草草吃過晚飯，很快睡去。

第二天破曉，迪斯起來后才發現薩爾恩科家是在一座高山之上，山腳的平原上還有很多密集矗立着的建築物，再往遠處看去是沒有邊際的綠色海洋，快到海天相接處的地方明顯有一條線將海洋劃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邊是綠色大海，一邊是色彩斑駁混雜的垃圾在大海上漂蕩，就像上天一刀把海洋劈斬分開。

薩爾恩科不知何時也站在了外面，指著遠處淡淡的說着：「海平面又上升了，原來這座島能延伸到圍欄所在，那時候離大海越近的地方越是搶手，我這裏算是最偏僻的了。現在那裏都被淹沒了。」

迪斯回頭，看到後方連綿起伏的山巒中還有一座更高的山峰，指著上面問道：「那座山那麼高，怎麼上面還有房子？」

「那裏住着一個怪婆婆，很多年不見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薩爾恩科答道。

兩人簡單收拾一下，薩爾恩科從庫房中找到一輛破舊的飛行摩托，簡單調校一下，發現還能夠啟動，又找了兩件覆蓋全身的斗篷，載着迪斯下山去了。

迪斯從沒見過這樣混亂不堪的城鎮，這裏比他在視頻中看到過的人類城鎮截然不同，整齊劃一的街道，乾淨潔凈的建築物，彬彬有禮的人類，剛才提到的都與這裏毫無關係，讓迪斯發齣電視里都是騙人的感慨。雜亂擁擠的街道，隨意堆放的廢物，各種材質隨意搭建的房屋樓宇，穿着破落神色冷漠的路人，最讓迪斯受不了的是空氣中腐敗污濁的氣味。剛才還對穿着舊斗篷憤憤不平的他，這時感覺到自己身上穿着要高於路人好幾個檔次，頓時挺起了腰桿。

在薩爾恩科撞開一個爛木箱，擠開兩個穿着鋼鐵鎧甲慢悠悠走路的人，碰斷幾頂隨意搭在路中帳篷之後，在嘈雜的叫罵中，他將飛行摩托挺到一處相對較為空曠的小廣場一角，當然這中空曠是有對比的，這裏起碼在幾步之內不會踩到別人的地攤和亂丟的廢物，人與人不會接踵摩肩，但是呼吸可聞。人與物不會隨時碰撞，但是幾步內還是會踩到。

小廣場正中有一棟高達三十幾米奇形怪狀的建築物，搭建它的材料可算是五花八門，木材，石料，磚頭，鋼筋，鈦金，塑料，晶體礦石還有一些說不清名字的材質，有的地方是幾根木頭撐起的球星金屬艙，有的地方是晶體上用磚頭壘出的煙囪，有的地方裸漏的鋼筋上包裹着一層層鈦金，總而言之，明顯看出著建築物是各種廢棄材料堆積而成的，可是就在這混亂無序中又給人一種很堅固的感覺——也許是建築物最高處那閃閃發光的晶體礦石給人錯覺，也許是中部不知道從哪拆來的高密度分子炮管科技含量給人的震撼，也許是罕見的宇航戰艦防護板撐起的露台。總之，儘管這建築是廢物堆積起來的，但是看到它的人都會覺得它非常結實。

薩爾恩科帶着迪斯走進一座破舊的帳篷中，在一段破木棍的中部塞進去一張卡片，緊接在木棍上端竟然出現了三維投影——一個機械人像出現了，機械的說着的：「聖士！歡迎回來！請選擇你要去的地方。」

薩爾恩科隨手在旁邊的鍵盤上輸入了幾個數字，緊接着地面出現了輕微的震動，地板突然分開，兩人同時向下跌落如猶如滑梯的管道中，在下降十幾秒后踩到一處柔軟的地面，緊接着地面又動了起來，在另一段扭曲的管道中推著兩人向上而去。迪斯剛要開口問什麼，薩爾恩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只好強忍着疑惑。大約過了幾分鐘，倆人停留在一條斷橋之前，薩爾恩科一腳邁上斷橋，迪斯隨後跟上，走到斷橋盡頭，是一扇金屬螺旋艙門，拉動門上的石質把手，艙門旋即打開。

清新的空氣撲面襲來。和外面的空氣截然不同，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清香，一位彬彬有禮的老者正在門內迎候：「歡迎兩位聖士前來，不知這會過來是有什麼好東西嗎？」

第一次被冠以「聖士」稱謂的迪斯挺了挺胸膛，因為最近看了太多的人類電視劇，和聖啊，神啊，仙啊這樣的字眼聯繫到一起的稱謂的讓他覺得很有身份。

薩爾恩科倒是沒有這樣的感覺，因為太過於熟悉這裏奇怪的稱謂體系，對着老者點頭致意：「打擾了，今天來到沒有帶過來東西，只是想問咱們這有沒有能量水晶或者原石？」

老者上下打量着眼前身披斗篷的一大一下兩個身影，大的身型在一米八左右，小的身形在一米二左右，兩人面部都帶了面罩看不清相貌，但小個子不小心漏在外面的觸手可以確定不屬於人類，見多識廣的老者臉上的驚異一閃而逝，回答到：「我們這裏只有你想不到的，還從沒有過斷貨的情況。」一邊說着，一邊把兩人迎進門去。

進入金屬螺旋門裏，是一個密閉的半球型空間，整個空間有四五十個平米甚是空曠，唯有房間一角放着一張怪模怪樣的石桌和幾把木質座椅，老者在前面引路向石桌走去，走過去后坐在其中一張椅上，示意二人坐下說話。

薩爾和迪斯剛剛坐下，老者主動說道：「二位應該很清楚，聖士的級別勉勉強強有採購許可權，既然剛才直接開口想買能量原石，什麼違禁品之類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說說你們準備用什麼購買？若衫幣？星區貨幣？還是有什麼等值的好東西？」

薩爾恩科沉吟一下，才說到：「我想用我身份卡里的積分！我把聖士稱謂兌換成若衫幣，拿來買.......」

話音未落，老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大笑道：「一個聖士身份值什麼錢？對對，我們斗龍公司確實設置了合作夥伴級別分類，而且要提高合作級別確實可以用若衫幣來提高，但是從沒有說用級別來換錢的事，你在理髮店的會員卡充值都很少能退的，別說我們這麼大的公司了。再說了，我們的合作級別從低到高有：學士，碩士，博士，聖士，鬥士，勇士，天士七個檔次，一個我們收購過一定貨品的小小聖士能值幾個錢？」

「可是，那時候你們說聖士可以提高收貨價格，我花了錢的！」薩爾恩科握緊了拳頭，如果這個聖士頭銜卡不值一文，那他有可能就此被困在薩利星上，友誼號再也沒有能量去啟動了。

「好了，好了，頭銜只不是吸引你們合作的一種手段而已，你們在薩利星撿垃圾，我們斗龍這裏的分公司無非是廢品回購站而已，級別越高給你們的收購價格價格就越高。就算成為什麼天士，也不過10%的價格浮動。」

「那你告訴我，一顆能量原石需要多少錢？」薩爾恩科強忍憤怒的說着，因為在薩利星除了斗龍沒有其他人能搞到能量原石或者水晶。

老者的態度明顯變的輕蔑，說道：「最低循環能量的原石倒是便宜，只要一億若衫幣！」

「什麼？你不如去搶！那時候你們收購的價格才三百多萬！」薩爾恩科憤怒站起身來，拳頭狠狠砸在石桌之上。

「別激動！打壞了我的茶台可以也要賠償的。」老者毫不在意的說着：「不過聽說，昨天有一艘宇航器飛進來了，如果那艘飛船要出售的話，我可是會給你一個絕對滿意的價格，五千萬若衫幣，這樣你在撿撿破爛，湊一湊，七八年以後肯定能買的起能量原石，說不定到時候你的合作級別又上升了，價格更加便宜了。」

薩爾恩科一把揪住老者的衣領，憤怒的雙眼要噴出火來，高高舉起了拳頭，就在即將打出的一瞬間，突然離開戰友的身影在腦海中一個個出現，相比他們逝去的生命，相比他們蒙受的冤屈，相比他們應得的榮譽，自己怎麼能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忘記初心。

薩爾恩科雙臂漸漸鬆弛下來，昂起的頭顱也緩慢低下，拉起迪斯的觸手，無奈的轉身離去，魁梧漢子的背影顯得異常蕭索。

「想想我的提議吧！聖士大人！你留着那飛船也沒用！」老者怪笑的叫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