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從前有座山

正文 第一章 從前有座山

世尊說:「自我歸去三千年,即是末法時代。」

世尊也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桃花山上的小和尚王元寶只認同大雄寶殿裏褪盡了金漆只剩下泥坯的世尊說的前一句,現在真的是末法時代。

山下朝堂里的那個大鬍子皇帝,不知聽信了哪個牛鼻子的話,竟要滅佛。

那個大鬍子皇帝要滅大雄寶殿裏光禿禿的世尊,王元寶不會介意,但自從官府貼出滅佛告示以來,山上的香火就斷了,寺里的師兄都逃走了,而世尊塑像上的鍍金就是那時被颳走的,人心本就如此,主持老和尚對此也只能慘然一笑,幾錢金子,能救得一人,那也是世尊的佛法慈悲。

曾經香火旺盛的寺廟,如今冷落鞍馬稀,好在還有王元寶和主持老和尚,每日清風明月,晨鐘暮鼓,倒也頗有些上古苦行僧的遺風。

看着倒映在溪水裏的稚嫩臉龐,王元寶皺着小臉嘆道:「要是香火不續,以後就只能吃後山的桃了。」

其實山上斷了香火也不過一旬,寺里的齋飯從飯換成了粥而已,換成其他十餘歲的少年,遇到這般事,只怕沒有心顧著吃喝了,但王元寶非但沒有清減,反倒還胖了許多,住持老和尚都說他最適合修持東來佛祖的禪法。

王元寶知道東來佛祖,坐在蓮花座上那個笑呵呵的大肚子佛,他的禪法王元寶不知道,但他知道主持老和尚對他是真的好,半碗粥,剩下的都進了王元寶的肚子裏。

十多歲的少年,已經能看出好壞。

本來寺院山下還有五六頃上田,但是主持老和尚從來不問這些俗事,都是交給寺院裏的監院,大難臨頭各自飛,腸肥腦滿的監院卷了田裏的收成和地契跑了,去太安城做了個啥員外郎。

王元寶不曾見過主持老和尚抱怨過什麼,淡然如水,這便是主持老和尚的真實寫照。

後山的桃子熟透了,為了減輕寺院裏的負擔,王元寶趁著早課後的空閑跑到後山,把桃當飯吃,熟桃飽人,一樹桃,正好填飽肚子。

桃花山之所以叫桃花山,是因為前朝的一位大詩人喜歡桃花,在他貶官經過荒山時,花費不下千兩白銀,種下滿山桃花,後來建起的寺院,也就叫了桃花寺。

每每見了寺門匾額上的三個大字,王元寶只想說「俗氣。」

不過種桃花的詩人寫出的詩句卻是真正的珠玉錦繡。

「人面不見何處去?桃花儘是吾后栽。」

佛經上的字都認不全的小和尚王元寶,非常喜歡這首詩,不是因為別的,就是一聽,說不出的喜歡。

都說十年人樹,百年樹人,要論起來,王元寶還真得謝謝種桃花的詩人。

摸摸已經長出頭髮的頭,王元寶心滿意足,桃樹上既擋飽,也勝在多,滿山的桃,足夠王元寶吃一陣的了。

拍拍滾圓的肚子,王元寶正準備邁步走回桃花寺,樹叢里竄出個毛色雪白的狐狸,張嘴咬住了王元寶的僧袍衣擺,似乎是有事。

這個白狐狸,王元寶不僅認識,還給它起了名字,叫做小靈。

住持老和尚說過,獸有慈悲心,就叫靈。

因為王元寶遇到白狐小靈時,它正守着從樹上落下來的鳥窩,兩隻待哺的雛鳥窩在白狐小靈大尾巴里。

王元寶疑惑地被白狐小靈拖向樹叢,「你想讓我跟你去哪?」

白狐小靈聞言急切地伸出爪子,指了指樹叢深處,那裏是白水潭所在。

雖然是末法時代,但老山林里開啟了靈智的走獸飛禽,卻也不少。

也不顧嘴上粘著的桃子汁液,王元寶就跟着白狐小靈跑進了樹叢中。

桃花山不大,但卻能讓人迷路,滿山的桃樹一個樣,誰能認出來?

吃遍了滿山桃子的王元寶,如同老饕般,對滿山的桃子如數家珍,前山的桃樹鬧氣果子最酸,白水潭的桃樹跟誰欠它錢似的,果子最澀,後山的桃樹性子溫馴,果子最為甘甜。

看白狐小靈帶的路,王元寶認出是去白水潭的,正納悶時,卻看見白狐小靈雪白的毛髮上竟然粘著些紅色的東西,似乎是血。

「難道是有母狐狸?跟小靈爭搶公狐狸?」王元寶有些八卦的想到,要不小靈身上怎麼會有血?

桃花山上沒有其他走獸,以血肉為食大傢伙,早就被獵戶下的絕戶套,打了個乾淨,要說能傷得了白狐小靈的,也就只有同族的狐狸。

白水潭離後山不遠。

停在白水潭外的一棵樹下,白狐小靈撇著頭,意思是讓王元寶自己進去。

見此,王元寶促狹地笑道:「小靈莫不是你自己爭不過母狐狸,還非得讓我來幫你嗎?」

白狐小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頭進了一旁的樹林里沒了蹤影,不願意搭理王元寶這個小和尚。

無奈,聳聳肩,王元寶撥開縱橫交錯的樹枝,樹叢后就是白水潭。

其實白水潭就是個快要枯竭的泉眼,只因為有些白色細沙,所以王元寶叫它白水潭。

等王元寶仔細看去時,發現白水潭邊竟然……竟然有個女人,不,是個女孩。

住持老和尚說過,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到了一定要躲開。

王元寶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碰到了一個母老虎,難道是山下大鬍子皇帝知道和尚們怕母老虎,所以派她來滅佛的?

但這個母老虎長得還蠻好看的,陽光從桃樹枝葉間隙宣洩而下,映照在母老虎的臉上,逆光看去,臉上細幼的絨毛清晰可見。

不過白水潭邊的母老虎似乎是睡著了,就跟住持老和尚入定一般,盤膝而坐。

折了根樹枝,王元寶小心翼翼地走到母老虎身邊,用手裏的樹枝戳了戳母老虎如玉般的面龐,卻不見動靜。

「不會死了吧?」

王元寶扔了樹枝,靠近了才發現母老虎身上竟然有血,染紅了白色的衣衫。

原來白狐小靈身上的血是這個母老虎的,想到這,王元寶放下心來,但又開始腹誹起來逃走的白狐小靈。

「這讓我怎麼辦啊,母老虎可是摸不得的。」

就在此時,母老虎周身騰起陣陣霧氣,胸口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北陽王朝的女性能出得深閨的,除卻了皇室郡公主外,就只有青虛道宗的坤道女冠。

道姑一詞只是說書人的戲傳。

王元寶不知道此中關竅,更不知道母老虎頭上所戴着的芙蓉冠是何物。

伸手準備探探母老虎的鼻息,王元寶可不想背上個見死不救的惡名,畢竟出家人要以慈悲為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就在此時,母老虎睜開了眼睛,猶如刀劍般銳利的目光直刺王元寶。

如墜冰窖,徹骨的寒意自丹田升起,想動卻邁不開腿。

「寧周一呢?」

母老虎冷冷道,聲音亦如目光般冷冽。

王元寶結結巴巴道:「我,,不知道。」

聞言,母老虎目光更為冷冽,青虛道宗的女冠都不是省油的燈,但辨別人心的手段卻是無法與無相寺的禿驢相比,她們更擅長的,還是馭劍殺人。

女冠母老虎名叫李凌菲,青虛道宗女冠中最有上五境劍仙潛質的,來桃花山卻是為人所追殺,雖說劍修難纏,但是實力不濟,總會有人覬覦身上飛劍,蘊養一口本命飛劍所用的山水錢不菲,而寧周一就是覬覦她飛劍的山野散修。

李凌菲起身冷冷道:「若是你老老實實說出寧周一的下落,我或許會留你一條生路,若是敢有半分隱瞞,定叫你神魂具滅!」

王元寶何時見過如此場面,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其實女冠李凌菲所存的,就是殺人之心,山野散修寧周一是宗門所懸之首,如若不能給宗門一個交代,怕是鎖山井必須走一遭了。

電光火石之際,一個白影陡然暴起,卻是白狐小靈躍起咬向李凌菲。

見此,王元寶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拔腿就跑。

李凌菲雖然傷了心脈,但實打實的中四境修為,只輕輕一揮,劍光迭起。

白狐小靈生生挪移了身形,避開了要害所在,但仍是受了一記,一時間鮮血四濺。

李凌菲鳳眼微眯,殺意波動,原本殺人的理由蒼白無力,此刻卻是合情合理,豢養狐妖的和尚,只怕根底也不是多乾淨。

劍光如煌,煙林如織。

青虛道宗屬於兵家道統,雖然掛着道宗名號,但行事確是實打實的兵家風格,殺人不過頭點地,兵家武夫劍修,多半都不會講道理的。

王元寶跌跌撞撞地在熟悉的桃林里穿梭,但是寒冷徹骨的殺意后發而至!

莫說李凌菲,就是北陽王朝行走江湖的兵家武夫劍修皆是如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兵家難纏鬼的名號都是靠着殺伐果斷堆砌起來的。

山野散修寧周一的人頭拿不到,但是豢養狐妖的妖僧的人頭,也可以在宗門善功堂,累積些許善功,比毫無所獲在鎖山井走一遭要好的多。

就在此時,一道熾烈拳罡轟然而至,后發先至,直擊女冠李凌菲氣府。

劍光陡然一轉,但已經遲了,熾烈拳罡將蘊養著飛劍本命真意的氣府打得粉碎!

李凌菲咬牙將一口游野真氣灌注在張遁行符籙中,玄光閃過,不見蹤影。

白水潭卻被熾烈拳罡轟出一個大坑,泉眼徹底枯竭。

佝僂的身影從樹叢里走出,抱起受傷的白狐小靈,拍了拍呆如木雞的王元寶,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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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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