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燈火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燈火

錦囊之中,只有一張薄薄的紙,蒼勁有力的寫着四個大字,「以力破之」。

姚經看罷,哈哈大笑起來,原本以為書院裏的腐儒只會給自己寫些什麼之乎者也的聖人道理,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麼個計謀,以力破之,這可是合了姚經的心,什麼權謀手段,鬼蜮伎倆,在朝堂之上或許管用,但是到了沙場上,那就什麼都不是,姚經是徹底服了書院山長張載厚,不愧是從邊關出來的大儒,着實了解他們這些武夫的心思,真到了沙場上,局勢瞬息萬變,可不是戰前能夠全部預料到的,到了那時候,能做的,就只有臨陣磨槍,殺出一條血路,才是正道。

如今這局勢,是順風,再如何不好,也能打個順風仗,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去學些什麼智取的法子,姚經召進傳令官,按著在邊關打剿匪患的戰術佈置了下去,既然兵不厭詐,那他也不是所謂的江湖人,何必去遵守那些完全束手束腳的規矩?能贏,才有機會去制定規矩。

裴葦想做那誘餌,他姚經就是那螳螂,不過這黃雀卻始終要在獵人的弓弩射程之內,這樣,姚經才放心,做好萬全的準備,不打無準備的仗,這些都是在邊關時,大儒張載厚教授給姚經這些邊軍武夫的兵法,如今剛好能夠用上。

劍器司署的五百重甲軍層層傳遞,沙場默契在此刻顯現出來,沒有慌亂,也沒有雜訊,只是默默的執行,這樣的軍隊,如何能不勝?

姚經依靠在劍器司署正堂上的椅背上,長舒了一口氣,自從來到這龍場鎮,他就覺得憋屈,束手束腳地讓人不舒服,雖然氣侯要比邊關好上太多,但是濕潤的空氣總是黏糊糊地,壓在胸中讓人不舒服,還是邊關的氣候讓人舒服,大開大合,一言不合就是干,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才是男人該去的地方,這溫潤久了,人也會軟,人一軟骨頭自然也會軟,就跟那南楚的男人一般,沒了卵蛋,任人宰割欺辱,若是姚經去了南楚,只怕就會給逼死,這般沒有卵蛋的軟骨頭,還談什麼治國強兵?整日裏風花雪月,治國安邦,就特么是局空話,屁話!

也就是大儒張載厚說得透徹,治國安邦強兵平天下,靠的鐵與血,唯有鐵血才能讓王朝國家強盛起來,詩詞歌賦,風花雪月只會讓國家王朝進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這個道理在龍泉王朝軍中,頗受軍士的歡迎,這也是如今大儒張載厚敢於在朝堂之上以一介白身變法的依靠。

開萬世太平的,必是張載厚!

這是龍泉王朝軍中統一認同的,而朝堂之上的那些個公卿士族,卻對此嗤之以鼻,不過是一介書生,灌園之子,妄談什麼變法,姚經頂看不上那些眼高於頂的公卿士族,飽食終日,卻不給百姓朝廷做任何貢獻,反倒是利益最大化時,一個比一個積極。

姚經冷哼一聲,此次回去之後,京師必定大變。

…………

打發走了張隋娘親這個礙眼的婦人,蔡綣心中終究還是下了個決心,待到驪珠到手,也就是著個礙眼婦人的死期,富貴繁華,還是到地府幽冥里去享受吧,既然要得長生,這等阻礙長生的,就必須除去,那張隋是頂好的劍仙胚子,若是給他娘親這優柔寡斷的婦人給耽誤了,那可當真是大大的不值,待到張隋登臨上五境,他絕對得這些自己為他除去了阻礙,蔡綣如是想到,一陣陰穢到極點的氣息穿堂而過,蔡綣猛的起身,數十道品秩極高的符籙在她周身浮現。

「呵呵,蔡道友果然是大門派出來的,這等品秩的符籙,隨手就是十數張,着實讓在下眼饞啊!」

說話的正是白面中年男人九河龍蛇,江湖共主九河君蔣圖,而那道陰穢的氣息正是在蘇有生裁衣刀下逃脫卻損傷了根基的紅衣枯骨狐魅,此刻正堂之上,氣氛劍拔弩張,只要稍有異動,就會引起一場大戰。

蔡綣呵呵一笑道:「蔣君主,果然好手段,這等凝聚了陰煞執念的狐魅也能如臂使指,這九河君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貧道當真是佩服佩服,如今驅使這精怪鬼魅能如蔣君主的,只怕是寥寥無幾,貧道這些個符籙小道如何能與您相提並論呢?」

九河君蔣圖聞言笑道:「蔡道友過謙了,這正陽山的符籙大道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我這區區驅使精魅的伎倆,着實是有些班門弄斧了。」

兩人笑呵呵地打着機鋒,沒有一個願意先將自己的意圖說出來,也是,無論是山上修士,還是山野散修,都須得留個心眼,這世道上,唯利是圖,剩下的都跟自己沒關係,長生大道一人獨行,哪管得旁人是不是跌倒,九河龍蛇共主蔣圖來此絕對不會是好事,這等的人物城府極深,與之打交道須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蔡綣並沒有召迴環繞在周身的金色符籙,一直盯着九河君蔣圖與那躋身攀山五境巔峰的紅衣枯骨狐魅,不敢放鬆,殺人越貨的事情,只怕這九河君蔣圖沒少做,此來必定有所求。

九河君蔣圖與蔡綣對峙良久,揮手掐了個指訣,將那紅衣枯骨狐魅收入腰間的一塊玉佩之中笑道:「蔡道友,莫要這般,在下此來是有求於你。」

見九河君蔣圖將那紅衣枯骨狐魅收回,蔡綣也收迴環繞周身的金色符籙,但是手中卻悄悄隱了一張斬鎖符,只要稍有異動,就可以全身而退,畢竟中四境的九河君蔣圖若是突然暴起,蔡綣可沒有萬全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所以須得給自己找個後路。

九河君蔣圖早就看出了蔡綣的小動作,不動聲色地冷笑一聲,若不是有求於她,只怕這時蔡綣早就做了他的枕邊人,縱然蔡綣以符籙改變了容貌,但是在中四境修為的蔣圖眼中,蔡綣的真容無所遁形,有些飄然出塵的意味,着實讓蔣圖慾望大熾,強壓下心中的慾望,蔣圖道:「蔡道友可知道這龍場鎮莫名江下的驪珠?」

蔡綣不答,卻點了點頭。

蔣圖道:「如今這賭局早就開始了,你我都是壓上全部身家的,哪像那些個大人物,只是在幕後指揮,這驪珠的好處就不必多說了,入局的有強有弱,但是弱的佔據的氣運卻比強者多很多,這個規律蔡道友只怕也是知道的,那你我何不聯手,先將那些個弱者盡數根除,相比那些上五境人物,我們卻是最弱的,這樣,驪珠不就可以到手了嗎?」

蔡綣如今才反應過來,為何這九河君蔣圖會去暗害那個劍器司署的少年,原來是這般的打算,那自己所做的,不正是如此嗎?

見蔡綣不答,九河君蔣圖咬咬牙道:「這驪珠,你我五五開。」

蔡綣聞言心中有了計較道:「如此,甚好。」

規律是人不能掌握的,但是規矩是由人定立的,只要能抓住其中的漏洞,自然可以暢通無阻。

…………

王元寶跟着狻猊藏器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一路上無論自己如何問,狻猊藏器一句話也不回答,只是一味地走着。

王元寶大概也看出了狻猊藏器的為難,也就不再問了,但是心中一直橫亘著陳越到底如何的疑問,雖然蘇有生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而狻猊藏器也是一樣,但是這些卻都不能消弭掉他心中的膈應。

水井旁的野花,雜草,從小巷外延伸進來的桃花樹枝,還有那些擺放整齊的器具,沒來由地,王元寶覺得自己異常的孤獨。

胡思亂想,總是在恍惚之後,王元寶覺得自己異常孤獨,從桃花山出來以後,便再沒有當初在山上時候的熟悉,說不清楚,不知道是自己不適應,還是這裏本就不適合自己,就是這麼沒來由地感到孤獨。

驀地,王元寶看着眼前的一切,陌生,無助。

而心湖旁同命長生兩橋的殘垣旁的石碑上,死字愈發顯眼,黑氣自那死字的一筆一劃之間湧出,比之最初時候的更為濃厚,隱隱約約地,一團團的黑氣之間,可以看出一個人臉的模樣。

王元寶卻並未察覺,只是氣府丹田之內的武運紫胎運轉陡然加快,蘊藏在竅穴中的微薄武運如同一支鐵騎洪流一般,向著阻隔在氣府丹田之上的封閉竅穴衝去,武道破境,就像是鐵騎鑿陣一般,須得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可如今王元寶竅穴經絡之內的武運卻是極端的暴虐,與武運紫胎的記述完全不同。

驟然,一陣疼痛讓王元寶從恍惚之中驚醒,卻不是竅穴經絡之內的,而是源於頭上,王元寶抬頭卻看見一個身穿紅色細麻裙子的小姑娘正面帶微笑,吹着自己秀氣的小拳頭,眼眸帶笑地看着他。

來人,正是姜阿源。

姜阿源見王元寶並沒有惱怒,反而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得意道:「怎麼樣?沒想到吧,我可是抄了好多文章才能出來的,驚不驚喜?」

看着得意忘形卻又一副期待模樣的姜阿源,王元寶勉強一笑,道:「驚喜。」

原本極為期待的姜阿源見王元寶這般勉強,臉色不好,卻並沒有如尋常小姑娘一般發火,反倒是不無擔心問道:「王元寶,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王元寶抬手摸了摸姜阿源的頭,道:「沒有,只是想到了些事情而已。」

任由王元寶撫摸自己的腦袋,姜阿源拉住王元寶的另一隻手,入手冰冷,卻是讓小姑娘姜阿源大吃一驚。

如今的天氣,卻是越來越溫暖,怎麼王元寶的手卻如此冰冷,就像是在寒冬臘月冰天雪地中凍了許久一般。

姜阿源不由得道:「王元寶,你是不是感染風寒了?這可不行,我哥說過,患病如養虎,可不能不放在心上!」

王元寶笑笑,姜阿源手心裏的溫柔,將那從心底里透發出來的寒冷一點點擊潰,萬年堅冰縱然冰冷堅硬,但卻只是座城,兵來將擋,但是面對這溫柔卻潰不能防。

姜阿源揉搓著王元寶冰冷的手,嘴中不斷向那冰冷哈著氣,但卻只能溫暖一會兒,王元寶摸了摸姜阿源的頭,將自己的手抽出,雖然沒有禮教大防一說,但是姜阿源一個小姑娘這樣攥著自己的手,給人看去,免不得又是閑話漫天,王元寶並不怕閑言碎語,但是姜阿源卻不一樣,未出閣的姑娘家,若是閑話多了,卻是不好的。

王元寶抽出手道:「這天色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要是你大哥找不到你,那可是會着急的,再說,你不想再抄那些聖賢文章了吧?」

姜阿源苦着小臉,道:「那我回去了,你可別忘了去藥鋪看看,免得真得了病。」

「好了,快回去吧。」

錯不及防,一個紅色的身影向著懷中撲來,溫香軟玉滿懷,但也只是一瞬,鬢角似乎多了個東西,猶如翩躚的蝴蝶般,姜阿源從王元寶的懷中跑出,轉眼間就出了折柳巷。

只留下銀鈴般的笑聲。

王元寶拿下鬢角上的東西,卻是一枝嬌艷欲滴的花,鮮紅,就像是姜阿源一般。

這裏,並不陌生,只是自己的心境出了問題,有得溫柔,再如何冰冷的人,也會潰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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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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