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挑戰

業績高出一大截，結果卻令所有人大跌眼眶，自己焦頭爛額就是想不出個為什麼；明明辛苦工作數月，眼看想要的即將到手，誰知忽然空降一位天外飛揚一把搶過勝利果實，一個人只能躲在一旁咬牙暗恨不已；同事們準備好香檳綵帶打算第一時間給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祝福，怎料到打開門只能尷尬的面帶笑容說下一次好了，最倒霉的還得面對虛偽不已的安慰，真正倒霉之際。

以上種種，出現在電影或電視劇中概率很高。現實中嘛，機會永遠還是青睞有準備的人，特別是，當老闆是自己老上級的時候。雖然絕無走後門之嫌，但畢竟聚賢不避親不是，那句「恭喜」捫心自問我絕對受之無愧。

和Bella互相擁抱道賀，笑對各自幾分鐘前的對手此刻以及以後的直屬下級，Alex那句不陰不陽的「恭喜恭喜，感覺好似女人幫！」還沒等我反唇相譏，Bella第一時間微斂笑容：「工作事務不分性別。」

鬼佬公司看上去很美，小員工一樣可以直呼大佬名姓，實際等級觀念骨子裏和亞洲企業有得一拼，只不過在資歷等外在因素上要求不嚴而已。Alex感慨發得唐突，Bella笑容冷漠，分分鐘擺出上司模樣，天知道我才是他直屬上司，她不過為我出氣。各人裝作沒聽過，打着哈哈就過去了。

處在勝利者的角度，這場面再可愛不過，熱鬧、喧嘩充滿虛偽，完全滿足我們的虛榮心。新辦公室是原來的兩倍，寬敞明亮，堆滿下屬的禮物，花團錦簇，這一刻鐘的快樂足夠證明往昔的辛苦工作是如何值得。

同事們笑過一陣，紛紛散去，我只和Bella開瓶白酒以示慶祝。

Bella端住酒杯，出神地看着周遭，輕聲說：「不過是開始。」

「當然。」我微笑附和，她轉過臉看向我，眼神閃亮，我們舉杯痛飲。

從不隱瞞野心，有自己的夢想，即算愛情再美私生活再圓滿，也無法遮蓋工作上的追求。工作、生活缺一不可，二者口感完全不同，而我們，誓要嘗遍種種美味，直到厭倦，才叫不虛此生。

這只是開始，這只是最簡單的一役。未來的路，坎坷又何妨，只要終點有甘美滋味可享。

她兀自發獃，有栖川已經推門進來：「還滿意嗎？」

我們即刻點頭。

「你們做得很好。」他含蓄地笑笑，「迄今為止。」

嗯，這話說得頗有他的風範。

有栖川看看手錶：「希望這不是終點。下午四點我希望可以看到PE部和VC部下一財務季的初步計劃，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說完深深地看了我們一眼，轉身離開。

Bella立即告辭離去。

時間確實不多，現在已經臨近中午，我嘆了口氣，放下酒杯，快步走到辦公桌，內線助理：「Tina，我需要所有VC及VC助理十分鐘后在1#會議室開會，提醒他們帶上這一季的工作報告，另外，準備這一季VC部財務數據分析報告，人手一份。謝謝。」

我曾擔心Bella和有栖川的關係可能影響到她的發展，結果是她的解釋非常簡單，兩個人未婚且認真交往的情況下，公司很可能謹慎考慮，即便最後結果不算理想，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另投豪門，畢竟要享有公司期權相信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更何況，他們遠遠沒到那種地步。

記得Bella當時笑容使我尷尬，不知道如何接話才好，是為她慶幸還是為她遺憾。工作有上升空間固然很好，可惜，我還是希望她快樂，任何方面。

但是現在，很明顯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為她發愁，隨手翻翻工作表，呃，恐怕今晚只能吃工作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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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最近不太走運。」Bella忙不迭地往嘴裏塞水果沙拉。

「嗯哼。」我扯出一個假笑，「離得那麼近，旁邊說話稍大聲點就能傳遍整個公司，也能叫聽說？」

Bella挑挑眉頭：「好吧，你最近是挺倒霉的。」

我忍不住揉太陽穴，這半個月睡眠嚴重不足，我處於極度易怒的不良狀態。

「沒想到是Tom。」Bella說，「說實話，我以為可能性最大的是Alex。」

呵呵，我疲倦地笑笑，是啊，偏偏是那個工作勤懇的老好人Tom，在分公司資歷最老，人緣最好的Tom。可有什麼辦法呢？除開新從總部調來的兩組人馬：Jesse和A.J。這一季我最需要的就是原來人員的力撐。算他倒霉，手中的大單眼看本季出成績，偏偏爆出客戶虛假財務報表醜聞，害公司投資血本無歸，能說什麼呀？

「無論如何，最終還是完成了任務了。」我有氣無力地說，「雖然數字很不好看，至少升職第一個財務季度不至於讓老闆質疑我管理能力。」

Bella撇嘴：「可惜了youlook。多好的投資機會呀，第二輪不僅沒有追加，反而把分額賣給了別人。未來很可能大賺」

我開始暗暗惱怒：「不過一家小公司而已，現在也賺了數倍，這裏比不上矽谷，很可能死掉。」

Bella無語：「不打擾你自我安慰。」

「我能怎麼辦？」我鬱悶，不自覺提高聲量，「等旁人看我笑話？」靠，這個昏招不知道會被多少業內人士嘲笑，可我能怎樣？明知道是昏招，也只能用它救命。

Bella輕拍我手背，等我冷靜下來，我亦連連深呼吸。

「有栖川怎麼說？」Bella問。

我閉目片刻，冷漠道：「幹掉Tom。」

Bella扯扯唇角，不發表任何意見。是，我知道這樣很殘忍，為公司賣力多年，一次不對沒有後路。但沒辦法，同情心用在這裏太不理智，一切業績說話，賣掉一個前景看好的項目無疑會讓總部和有栖川惱怒，黑鍋總得有人扛吧，肯定不可能是我扛，除了他還能有誰？

我們已經且只能麻木，誰知道什麼時候輪到我們自己，向上走不能行差踏錯，如果萬不得已還是犯了錯，那麼，找個替死鬼吧。

「我會和他談。」我冷淡地說，「有栖川要我儘快。」

Bella用餐巾抹抹嘴唇：「真令人遺憾。」

我忍不住翻翻白眼，拜託，不用在我面前說那些諸如和他一起工作很愉快，他的離開令人遺憾之類的套話，到時只需要發封千篇一律的郵件不就行了。

「對了，」我清清嗓子，擠眉弄眼，「你怎麼私底下也開始叫有栖川了？以前不是叫淳嗎？」

Bella愣了愣：「習慣了。」

「最近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她埋頭撥弄咖啡杯，「新一個財務年度開始了，大家都忙得喘不過氣。」

我逗她：「沒什麼業餘運動？」

她笑笑：「有時候吧。」

我驚訝：「你什麼時候把他給吃了？感覺如何？」其實我平時也不是八卦至此，只是太希望她開心。

「拜託，」Bella唇角笑容燦爛，可惜眼角憑添幾分疲倦，「這是**好不好？」轉眼盯住我，「你呢？」

「啊？」我看出她不願多說，順勢把話題扯回來，「這三個月以來，我待在家裏的時間簡直屈指可數，用來睡覺都來不及，哪有體力做其他的呀？第一時間撲倒床上作長眠狀，連枕邊人的樣子也記不太清了。」揮揮手以示前路不堪回首。

Bella只是笑，自說自話：「可能倦了吧。」

我接着說：「不過今天應該可以早點回去。」看看對面女郞同樣憔悴面孔，「你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她深表贊同。我忍不住內疚，這一段時間太忙，是不是冷落到入江？明明不久前才說到幸福，實在不想他轉變觀點，原來我也會給人幸福。

各自沉思，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