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獨出門前等兒棄

今天是端午，修染並沒有回家過節。他出來的時候就跟繼母說，他要去南方做一筆生意，需要兩個月才能回家。

【一】《謝人送粽》楊巨源.詩

來時三月春猶在，

到日端陽節又臨；

珍重主人意勤腆，

滿槃角黍細包金。

傍晚，清婉照例又來到西北角的牆根吹奏她的竹笛，這次奏的是《晚風花香》[1]。

這是一首想情郎的民歌，年少時清婉曾給修染唱過，記得第三節是這樣幾句歌詞：「五月端午刮絮風，敲鑼打鼓鬧哄哄，河邊站滿看舟人，小妹獨自孤零零……」

正在細細品味，就聽笛聲戛然而止，緊接着，一包東西從牆裏給拋了出來。

修染過去拾了起來，打開來看，原來是一包粽子。他急忙拿起了一隻，剝開青黃的粽葉，呈現出黃燦燦的粽子，他咬了一口，香甜怡人，這份濃濃的情意，深深地甜在了心裏。

他隨口賦詩一首：

「經年不食三閭餌，

一日相逢似故人。

旋剝青菰香滿手，

試餐黃顆軟粘唇。」

修染吃的正香，一輛馬車走了過來，趕車人看見修染在路邊吃粽子，便問：「公子，我車上拉着西瓜，您可要？」

修染驚奇地問：「西瓜？這個季節哪來的西瓜？」

「所以說是稀罕物嘛！」趕車人自豪地說，「我是託人從瓊州[今海南]購得，本打算在節前大量銷售，可是貨船在大運河上耽擱了幾天，害得我今天才取得貨。」

「那，你這西瓜多少錢一斤？」

「不多要你銀子，三十錢一斤。」

修染高聲喊道：「瓊州沙瓤大西瓜賣~三十錢一斤啰~」

「你這公子，我並非讓你替我叫賣，我問您買不買？」趕車人心想，這是什麼人啊，原來是個傻子，怪不得這麼大的人了，一個人拿着包粽子在路邊吃呢……正在瞎琢磨，就聽院內又響起了竹笛，可奇怪的是，曲調只有三個音符，分明是「我想吃」三個音。

修染笑道：「我這一聲叫賣，便為你招來了生意。你看，做生意就該如此，需要沿街叫賣才是。」

其實，這個車夫哪是做買賣的，他就是個拉貨，想賺點外快，便想賣給修染幾個西瓜。便問，「哪有買主？」

修染道：「你給我稱上五隻西瓜，給我留下一隻，其餘的送到這個院的大門處，又位漂亮的夫人會去取的……噢，記住了，你要一路叫賣著去送……」

「這又是為何？」

「你不叫賣，那位夫人怎會知道你是賣西瓜的？」

「那你的意思，我是得跟你夫人要錢嘮？」

「你就錢上緊，你放心，我付給你錢……」

「不過，公子，我沒有帶稱，我按個賣給你可好？」

「你這做買賣的，怎能忘了帶稱？那，你一個準備賣多少錢？」

「這大西瓜，一個得有七八斤重。這樣吧，我按七斤一個給您，一斤三十錢，七斤兩百一，五個一千零五十錢。公子，你給我一兩銀子可好？」

「行啊！」修染爽快地付了銀子，抱起了一個大西瓜說道，「你把那四個送到這院子門口，你往前走，左拐，再左拐就到了，記住，要一路叫賣……」

「知道了。」趕車人高興地走了。

修染抱着大西瓜，領着吃剩的粽子往自己的住處走。到了屋子，也懶得做飯，便把清婉給他黃米粽子都吃了，他又切開了西瓜，吃了兩塊解渴。

肚子解決完后，修染點燃了油燈，準備用看書來消磨時間。突然，他感覺肚子『咕嚕』了一下，便是一陣陣絞疼，他趕緊拿起桌子上的一張紙就往茅廁里跑。

「這是什麼西瓜，難道是用巴豆種植的嗎？清婉也，你可千萬別吃啊……」修染蹲在茅廁里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從秀樓里傳來了一聲聲慘叫……壞了，她也吃壞肚子了……不對呀，吃壞了肚子也不至於這般叫聲……

他忽然想起了柳好好臨走時的叮囑：表姐要生孩子的時候，她會不停地大聲地叫喊，以便你睡沉了聽不到……難道，清婉是要生了……一想到這，他急忙提起了褲子，連腚也沒來得及擦就慌忙地跑進了屋子。

他換了一身很嚇人的衣服，以便裝神弄鬼嚇跑他人，奪得自己的兒子。

他一邊化妝一邊想：不是說還有二十多天才生么，怎麼現在就開始叫？難道她也吃壞了身子，拉肚子，把兒子給拉出來了？

他換好了衣服，便一路小跑向清婉家的大門跑去。

約摸三更，清婉的叫聲不響了，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了夜空。修染的心裏是一陣地激動——我也做父親了。

不多時，大門輕輕地打開了，從門裏鬼鬼祟祟地走出一個黑影來懷裏還抱着個包裹。修染知道這個黑影，他是甄家新雇的男僕。

【二】《村夜》白居易.詩

霜草蒼蒼蟲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絕；

獨出門前望野田，月明蕎麥花如雪。

在一片被寒霜打過的灰白色小草中，小蟲在竊竊私語着，山村周圍行人絕跡。

修染悄悄地跟在了男僕的後面，一路潛行。他們經過了一片田野，只見皎潔的月光照着一望無際的蕎麥田，滿地的蕎麥花簡直就像一片耀眼的白雪。

他們又跟到了一片小樹林，只見那男僕找了塊大石頭，在石頭邊站立，嘴裏面還念念有詞的，也不知道他在祈禱些什麼。片刻，就見他慢慢舉起了包袱，朝石頭摔去。

說時遲，那時快，修染一個箭步沖向前去，男僕一看披頭散髮一個惡鬼，把包袱往惡鬼身上一拋，撒腿就跑……

修染把包袱放在大石頭，匆忙打開，查看自己的兒子。一看兒子睡得正香，大喜過望，便情不自禁地趴上去親吻。

那男僕想知道惡鬼追沒追上來，便回頭看，藉著月光，正看到惡鬼把嘴伸向了孩子，大驚道：「餓鬼吃孩子啦……」連滾帶爬地向村裏逃去。

修染心想：這麼小的孩子，我可如何養活？他想到了自己的紅顏知己諸愛芳，知道她的一個姐妹前幾天也剛剛生了孩子。便抱起了孩子，向「暢春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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