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疊代（五）
繁衍，究竟是一件充滿了生機和希望的喜悅之事？
還是一場充斥着慘烈，悲壯也不得不繼續的無奈之事？
這其實都已經無所謂了，畢竟無論『它』是什麼？都是根本沒有辦法逃脫的生物本能。
初代，在藏起了誕生自己的源星以後，在一段漫長，但對於宇宙來說卻是短暫的時間內終究滅亡了。
無論這是唐凌認為多麼不可能的事情，事實已經被固定在了時間的長流之中，無法改變。
但也合情合理吧。
可以想像，人類若被終其所有也無法走出源星，被困死在其中也是遲早的事情。
就像孤懸於海中的孤島，如果跨越海的距離到達彼之大陸，那島大一些，或者島小一些，結局都已註定。
按照昆的話來總結，初代也遠遠也沒有『跨海』，他們所做的一切無非就是將島建的大了一些。
好吧。
從歷史的角度去講述一件事情，從來都有些輕描淡寫。但或許是無法磨滅的血脈相連，唐凌看着初代湮滅，心中的悲涼總是無法抹除。
可是小小的悲涼如何能夠撼動時間的前行？那一顆被隱藏起來的源星，那在源星的深處被埋藏着的基因碎片，在時間的長河之中終於還是萌發出了新的嫩芽。
生命，出現了。
整個過程和前文明記錄的星球生命史其實並無太多不同，從最簡單的生命，通過進化到複雜的生命體，到智慧生物...
只是整個過程中的時間線被拉長了許多。
可無論怎麼拉長，註定要成為唯一王者的智慧生物終究還是脫穎而出。
他們，樣子和初代非常的接近，只是初代的頭上有角，到了他們這裏則變成了類似於昆蟲觸鬚一般的觸角，垂於耳鬢。
毋庸置疑，這個模樣和人類也是接近的，甚至在細節上和人類更為相似，至少唐凌乍一看，以為這已經是進化出人類了。
但不一樣，進化這件事情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就像樹木不會長出兩片相同的葉子，又像是無數的碎片隨意的組合，如果不是刻意，結果定然不同。
源星再次進化出的各種生物，不僅和初代有區別，和現代也是有着區別的。
「看見了嗎？這一次新產生的智慧種族，就是二代。」昆在唐凌面前來回的旋轉着兩個性別的二代形象，似乎是想要唐凌觀察的更仔細一些。
初代湮滅的悲涼還未在唐凌的心中散去，看着昆淡淡的說着二代，唐凌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悲劇已經可以預見，二代是什麼模樣還重要嗎？
「然後呢？」總是要朝着真相接近的，唐凌在沉默了幾秒以後，略有些沉重的開口了。
「然後？你不是能猜到？」昆故意反問了一句。
「不是同樣的悲劇吧？」唐凌不敢肯定，畢竟宇宙的仁慈一定伴隨着殘忍，事物的兩面性這樣的哲理永遠都是適用的。
「不是。」昆很直接的否定了。
接着，又一副歷史的畫卷在唐凌的面前展開。
在昆的有意之下，整個過程比起初代的崛起展示的還要快一些，同源的血脈註定會擁有着許多相同的思維，所以這些崛起的過程看起來不同，卻處處透著似曾相識。
可是，到了某一個節點以後...
唐凌親自看見了宇宙戰爭。
「到了這裏，不一樣了。」似乎是怕唐凌不明白，昆在這裏特別的提醒了一句。
而唐凌好像已經猜測到了什麼，可是這些猜測在宇宙戰爭所展示出的場面，力量，殘酷面前很快就被震撼的情緒所吞沒。
但這樣震撼的情緒並未持續多久，唐凌便忽而覺得抗拒又無趣，是的，或許靈眼的作用並不止於物質，會直抵精神層面的某些東西。
在拋開了紛紛擾擾所謂『華麗』的手段以後，陡然就發現戰爭依舊是戰爭，本質並無不同。
如果它還存在着，本質上就是在一定的場地，用力量去博弈，爭取著各種各樣的目的。
宇宙戰爭，無非也就是更大的場地，更大的力量。
「二代，亡於戰爭？」唐凌扭頭，忽而就不想再看下去。
「不能這樣說。」昆卻搖頭：「所以我說，初代是幸運的。他們有着足夠的擴張範圍，不至於引發戰爭。但二代崛起的時代，宇宙萬族也在崛起，只要小小的伸出觸角，註定就會碰撞。」
「他們沒有亡於戰爭，偏偏是在戰火中崛起。」
唐凌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卻又嘲諷的笑容：「所以呢？是該感謝初代強大的基因。」
「雖然感謝的方向錯了，但事實卻是如此。你看看這些戰爭的手段，最終是法則的碰撞，畢竟科技也是建立在法則之上。所以，有什麼基因能夠強大過天生受所有法則所『青睞』的基因呢？」昆有着明顯的驕傲。
唐凌低頭，其實相比於初代，二代的整個族群性已經有了太大的改變，戰爭為族群注入了太多負面的心靈因素。
昆看着唐凌，在這一次無比準確的洞察了唐凌的心思：「別站在上帝視角去判斷什麼對錯，二代面臨的環境是如此，無法逃避。」
「而你們，我所指的是你們人類，因為這一段歷史，基因之中已經無可避免的被烙印上了二代的痕迹，你懂的。」
唐凌抬頭：「我懂，你是說我們人類的好戰嗎？」
「對，但這未嘗是壞事。」昆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了一下，看着唐凌若有深意的說道：「至少面對着族群的生存，血與火之中廝殺而出的狼群遠比一片柔情的溫室花海更能帶來安全感。」
「說到底，一切的安排看似隨意，可是草蛇灰線，總是能找出一些莫名的深意，更高的法則究竟存在還是不存在呢？」昆托腮，動作優雅，陷入了沉思的模樣。
而此時的唐凌並不想要聽這些似是而非的話，他看着昆，再次問出了相同的話語：「然後呢？」
「你想要告訴我什麼？」
「有點兒耐心。」昆伸了一個懶腰：「我只是想要說明，二代在戰火中崛起了。他們建立了一個帝國！一個人類無法想像的，跨越星系的，龐大的宇宙帝國。」
在唐凌的錯愕中，昆隨意的撥弄著兩人身旁的背景圖，一個接着一個星系的地圖被調出：「看，這裏，這裏，還有那裏...你所見之處，全部屬於這個帝國。」
唐凌抿緊嘴角，從背景圖上來看實在無足輕重，就如同在桌上攤開一副地圖，看世界地圖一般。
可實際上，實際上無法想像！不能深思！
「接下來呢？」相比於初代，二代看似完成了更大的成就，那他們又輸在了什麼地方？
「接下來？你沒有讀過前文明留下的歷史書嗎？」昆斜了一眼唐凌，然後帶着嘆息說道：「我實在不想給你展示這些殘忍，但事實就是如此。」
話說到這裏，唐凌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人類歷史上也誕生了好多個龐大的帝國，可是到了如今，這些帝國的痕迹呢？只有華夏能說文明未斷，但神奇如華夏，那些輝煌的帝國也湮滅了。
宇宙帝國，再龐大，原來本質也是一樣。
唐凌似乎讀出了一些無形的桎梏，可此時此刻如同時間曾經流過的每時每刻，這些桎梏看清了也無法擺脫，聰明如唐凌也沒有辦法，這也屬於宇宙大過濾器中的一層？
唐凌略有些悲觀的思考着，而二代的帝國覆滅史已經在唐凌面前展開。
看起來充滿了陰謀，兇險，複雜的交錯，實際上無非也就是其餘種族的不甘，勾結，達成一致，然後在龐大臃腫原本就無法顧忌所有的帝國身上製造著一個又一個的矛盾。
就如同在一頭猛獸身上劃開一條又一條看似無傷大局的小口子，等到這些小口子將猛獸放血到虛弱，然後群起而攻之...
很無趣，卻現實的驚人，且毫無辦法阻止。
唐凌心中被初代點燃的悲涼再次的深了一些，他其實沒有辦法用昆所說的上帝視角來看待這一切，無法抽身而出，只因為不管是初代還是二代，答案都很明顯，他們和人類同源，是血脈相傳。
所以在這個帝國被覆滅的陰謀之中，唐凌的仇恨也被點燃了。
他甚至已經明白了對羽族的恨是源自於何方？這一次帝國被覆滅，中間的主角便是羽族，他們不僅野心勃勃的想要覆滅二代所建立的帝國，更是想要竊取這宇宙之中真正能被稱之為最頂級的基因。
有什麼資源，能夠強過於基因資源呢？
帝國，在如此的不計時間成本的算計下，終於轟然倒塌。
在這個時候，初代留下的，包括昆在內的守護者竟然沒有徹底的蘇醒，唐凌只是看見初代留下的涅槃之塔將羽族記錄在了其中，批註了一個唐凌不懂的符號，便再次消失在某處神秘之地，僅此而已。
「你們，在做什麼？不是守護者嗎？」這是歷史，也是已經發生過的，不可更改的事情，看着二代走向沒落，馬上就要完全的覆滅，唐凌原本不想帶着怒火，可是不自覺間竟然開始質問昆。
昆卻並不在意，反而是淡笑着說道：「你不要忘記我所說，我們蘇醒是需要觸發全部條件的，二代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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