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如
凌灝是在傍晚時分回到新房的，彼時他們都已經用過晚膳，傅羽霓正坐在房中看書，燈光下的絕美容顏顯得更加溫和，恬靜淡然的樣子不由得給人一種美好。
剛剛踏入房門時，凌灝不由得怔愣一瞬，房間里突然多一個人，總是有種不適應的感覺，但是當看到那個人是她的時候，這種不適好像又消減了幾分。
「參見世子。」
漫兒看到凌灝趕忙低着頭恭恭敬敬的行禮，傅羽霓聞聲也放下了書冊，四目對視，兩人皆有些尷尬。
「免禮。」
凌灝揮了揮手，漫兒見狀便起身，順勢離開了房間，還特地關上了房門，瞬息之間，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偌大的屋子裏沒有一點聲響，兩人都沒有言語，氣氛莫名的有些尷尬，燭心爆裂發出輕微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有些突兀。
半晌后，傅羽霓起身走向凌灝，看到那雙清冷如寒潭的墨眸，又不自覺地斂下眉眼，柔聲道：
「世子忙了一天，也累了，我……去打點水為世子洗漱。」
剛一說話便發現自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自稱，傅羽霓不禁頭垂得更低了，心中羞澀只想快速逃開，話還未說完就已經動了腳步，不想剛走一步就被凌灝抓住了手臂。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平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這些事情，無須你來做。」
傅羽霓心頭一動，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轉眸看向凌灝，滿腔的話到了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欲言又止的樣子像只受驚的小鹿，碧湖般的眸子裏盪起層層波瀾，與平日有些許不同。
「想問什麼，但說無妨。」
清冷如寒潭的墨眸仿若能夠洞察人心，不動聲色的將傅羽霓所有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而後轉身坐在桌旁，徑自倒了一杯茶水，上好的茶葉，濃郁的茶香，都不由得讓人放鬆了心神。
傅羽霓轉過身剛想說話就見那人點了點桌面，先是一愣，看到那冒着熱氣的茶又突然反應過來，原來，是為她倒的。
心頭不由得一暖，傅羽霓小臉微紅的坐了下來，與凌灝面對面，垂首拿起那杯茶，輕輕吹了吹，啜了一口才放下，滾燙的茶水不太適口，卻因為那人的舉動多了一絲甘甜。
傅羽霓拿着帕子拭去唇上沾染的水珠，定了定心神，這才抬眸說道：
「羽霓現已回到王府，其中來龍去脈也略知一二，只是，一切未免太過湊巧，羽霓不甚明白，還望世子明示。」
從接人回府那一刻，凌灝就料到會有這個問題，索性也不隱瞞，直直的迎上那碧湖般的眼眸，淡淡的回道：
「此事，皆因我與……梁姨娘的約定。」
果然！傅羽霓心中猛地一沉。
自記事起，娘親最喜歡的便是侍弄花草，而且那花花綠綠竟然能在娘親的手下，逆反時節開放，甚至起死回生。所以自小，傅羽霓便知道，娘親對花草……與常人不同。
只是，傅羽霓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娘親會藉此讓她重返王府，而且，一府中所有奼紫嫣紅，以她的身體……
眸中不禁升起濃濃的擔憂，傅羽霓指尖微顫，卻努力剋制着心頭的觸動，靜靜聽着凌灝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國公府的匆匆一瞥，致使凌灝與娘親達成某種約定，再藉助謠言，從而讓她風風光光重回王府。
只是，傅羽霓不明白，娘親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看出自己的心意，還是國公府中有什麼危險的事情在悄悄發生，娘親為了保護她才……
想到這裏，傅羽霓更是擔心，娘親為了此事肯定耗費了不少精力，她身體又孱弱，若是現在有人上門欺辱，她定是絲毫辦法都沒有的。
秀眉緊緊蹙到一起，眉心的硃砂都因此有了褶皺，碧湖般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一個地方出神，眸中儘是擔心。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是怎麼也放不下來，恨不能現在就趕回國公府一探究竟。
然而，就在這時，溫暖的大掌覆上了她微微顫抖的小手，傅羽霓猛地回神抬頭看去，眸光直直的就落在了那清冷如寒潭的墨眸里，遊離的神思倏然斷絕，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那人清冷的聲音：
「我已派人去保護她，你不必擔心。」
這話一出，傅羽霓頓時愣在當場，所以，他已經看透了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才會出聲安慰，心中的慌亂因為這句話稍稍安定下來，傅羽霓鄭重的點了點頭，這才緩緩抽回了自己的小手。
凌灝也注意到自己方才無意識的動作，這樣一來竟有些尷尬，故作若無其事的收了手，但耳尖微微泛起的紅暈還是昭示了他內心的波盪，兩人再度無言，氣氛繼續清冷。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啾啾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欣喜，又夾雜着毫不掩飾的急切。
凌灝疑惑的皺了皺眉，起身去開了門，誰知門一打開一個好看的小身影就飛速掠過，徑直朝着他身後飛去，嘴裏還不停地嚷嚷着『新娘子，新娘子』。
這話一出不用猜都知道是誰了，傅羽霓好笑的撫著趴在自己肩頭一抽一抽的小身體，看起來就像是無比委屈的小傢伙，終於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凌灝轉身看着眼前的場景，傾國傾城的容顏含着笑意，碧湖般的眼眸微微彎起，像是一輪姣好的月牙，肩頭的小鸚鵡無比依戀的蹭了蹭她的脖頸，然後又委委屈屈抽著小身體埋首到她的頸窩，看起來真是委屈極了。
凌灝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以掩飾自己的尷尬，現在的場景他就好像一個多餘的人，站在這裏甚至有些……礙事。
最後凌王世子只好不動聲色的離開了房間，將這小小的空間讓給一人一鳥。
只是轉身關門之際，心裏有略有些心酸，明明是他好吃好喝的供著那小傢伙，結果卻不如只待了短短三天的傅羽霓。
而且，尤其是看到小鸚鵡那無比委屈的小樣子，好像在這裏受了多大委屈，吃了多少苦似的。
失笑的搖了搖頭，凌灝負手離開了紫竹軒，緩緩走向了書房。
彼時，書房裏已經有人在等着他。
「回世子，羽裳院院門緊閉，並未有人涉足。至於梁姨娘，的確卧病在床，但是傅國公已經派了人去照看，想來不日便能恢復。」
「嗯。」
凌灝聽着暗衛的回報，淡淡的點了點頭，俊朗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讓人猜不透也看不透。
「只是，還有一事，請世子決斷。」
暗衛話音落下，便從衣服里拿出一本賬簿，遞到了凌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