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我

和寧年四月,迷谷夏氏召開獵妖會,其間結界被破,妖王率群妖侵入,借迷谷靈氣熬過天雷之劫,成就妖神。無數修士浴血奮戰,迷谷屍骨成山,最終蜀山掌門沈岩集蜀山大弟子白長空、沈長歌、夏氏夏菡、岱宗劍庄君落之力,啟動四象天雷大陣,得弒妖神。又稱:迷谷血戰。

血戰之中,迷谷夏氏家主夏平崖修鍊妖術、偷開鎖妖塔一事曝光,更有生死台無庸兄妹指責其屠戮蓬萊島,夏平崖為妖神所傷,氣息奄奄,被無邪扔進鎖妖塔為萬妖分食;其子夏充不知所蹤,其女夏菡重整夏氏,於流嵐廳向天下跪叩為歉,仙門之中多有非議,蜀山掌門沈岩更是不願諒解。

三日之間,仙門格局又是一番動蕩,原本三足鼎立,虞氏衰落,夏氏重創,仙門再無深厚些可服眾的勢力;危局之下,岱宗劍庄老家主上官明復出面與蜀山掌門沈岩一同主事,一月來清點鎖妖塔數目,各家傷亡,其中小輩又多出力,一月來都住在了蜀山。

蜀山。浩然峰。

紅衣女子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金光蔓延的雲海,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她身後,沈長歌抱劍而立,看着那紅色身影的目光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這一月來君落跟着上官老爺子一直住在蜀山,他甚至已經不適應見不到這一抹紅影,每日清晨,君落來此打坐修鍊,他便來此練劍,那紅衣女子也沒說破,只是每日看到他笑一笑。

而沈長歌見她一笑,已經夠了。

「走吧?」君落伸了個懶腰,笑道:「對了,沈前輩的傷怎麼樣了?我上次給你的草藥還需要嗎?」

沈長歌點點頭:「師兄說師父的傷已經好多了,昨日還說你給的葯好用,讓我再跟你要點兒。」

君落微微頷首:「我回去就告訴阿橙再送些過來。」

二人並肩走向三清殿,其間不時說些這些日子的瑣事,只是話題觸及夏家時,沈長歌微微一頓。君落見他不說話,微微抬眸:「夏氏怎麼了?」沈長歌抿了抿唇,道:「夏菡好似找到夏充了,聽說過幾日便會來蜀山。」

想起黑巫的警告,君落心裏一悸,神情卻染上淡淡心疼:「這一個月夏菡過得不容易......不過沈前輩也是,明知道小菡的性格,卻還說『血親所做污濁之事,不可能不知不問』那樣的話。反正如果是我,我定不會覺得她知道夏平崖二人的所作所為。」

「嗯。夏充雖然自傲,但很關心這個妹妹,他們為了保護夏菡,不一定會告訴她。而且,呵呵,我一直覺得夏菡是仙門裏最正派的人了。」沈長歌呵呵一笑,就見那紅衣女子眨了眨眼睛:「巧了,我也是。」

三清殿中,上官明復正和沈岩商量着什麼,三百本是路過,忽然聽到了君落的名字,便駐足在後面想聽一聽。只聽上官明復聲音平淡,語氣卻很堅持:「落落這孩子這些年一直為劍庄奔波,有時候我看着她勞累都覺得愧疚,這終身大事,還是要聽她自己,我不能替她做主。若長歌與她真是兩情相悅,和蓬萊那丫頭和天和一樣,那我這老傢伙也沒什麼話說。」

沈岩聽着他義正言辭的話,呵呵一笑,搖了搖頭:「明復啊,你這心思還真是藏都不藏,說到底,你一直把落落當成兒媳婦看吧?縱使真的煉成了回仙丹,霖兒是否能醒過來尚且不知道,你就真想看她孤身一生?」

「......」上官明復沉默了一下,神情有些淡淡愧疚:「我何嘗不願她走出來向前看?可我願她不願。這些年不少人與我提過求娶君落,全都被這丫頭用照顧劍庄擋了回來......沈岩,我還是那句話,交給年輕人自己吧。」

交給年輕人自己吧......三百聽着二人的對話,拿着卷宗的手微微顫抖。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哥哥一到陸上就對姐姐那般冷漠,也明白了為何二人之後那般陌生......不是自家哥哥沉浸悲傷走不出,走不出的,一直都是君落啊。

三百眼眶微微一紅,抱着卷宗跑了出去,正撞上走上台階的君落和沈長歌;三百本來心裏就替兄長委屈,如今又見二人有說有笑,當即把手裏卷宗往沈長歌懷裏一扔,拉住了君落的手:「你過來,我有事找你!」

君落一愣:「怎麼了?」

「過來就是!」也不管沈長歌一臉懵,三百強硬的拉着君落往旁邊走,君落摸不著頭腦,跟她走到一處僻靜處,三百方才鬆了手;她揉了揉手腕,無奈一笑:「怎麼了三——」

「你當日說你喜歡我哥哥,是真的?」三百急切的打斷了她,目光審視而帶着些怒氣。

君落一下愣住了。她看着那白衣少女,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三百看她的樣子,心裏一寒,手緊緊握拳:「虧我當時信你!君落,你的喜歡就這麼不值錢?哥哥那般出眾,對你那樣好,你玩弄他的感情很有成就感嗎!」

「我沒有!」紅衣女子厲聲喝道,以往種種都在眼前一一閃過,君落知道事實就是三百說的那樣,她玩弄利用了無庸的感情,可是她——「我是真的喜歡他,曾經,在蓬萊。」

「是,我心裏有我師父,我念念不忘他。可是那時候我說的喜歡你哥哥也不是假的!」那雙眼彷彿泛起了淚光,君落別過頭去,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她索性閉上了眼睛:「我發現我陷進去的時候,我知道這樣不對,我不能愛着一個人再去愛一個人,可是......三百,我愛上官霖,在他死前我都沒有告訴他;我愛他只換來了四年的重擔,換來了停不下的責任,換來了一身傷口和堅強懂事!我就這樣過了四年,沒有他,只有自己渺小的堅持,我在黑暗裏掙扎了那麼久,我就不能渴望一點光嗎!」

是的,我不能。你們都會這樣說,因為路是我自己選的。

但是我自私,我去尋覓每一絲溫暖,我知道這樣做對誰都不公平,但是至少我曾經擁有過。

我不能跟你說,如果當年我沒有告訴他真相,也許我們也能一直在一起?

你們只會指責我不忠,可知道飛蛾撲火我花了多少力氣?可在乎我是否也心痛也粉身碎骨?

三百愣愣的看着她,片刻,仰起頭抹了一把眼睛,轉身離開。

她說:我知道你很辛苦,但這不是你傷害別人的理由。

「噗嗤。」紅衣女子忽而笑了,她看着那白色背影,唇角的笑冰冷而嘲諷,眼裏滿是怨恨:「你們說的對,我已經爛了......」

從我決定復仇開始,我做的錯事罄竹難書,我害的好人數不勝數,你們都是正直的,你們都可以批判我,可是到底為什麼我要站在這天下的對立面?還不是因為你們毀了我的家,毀了我的一切!

我知道現在擁有的一切我都不配,但沒關係,這一切本來就都不是我的。我是凌千秋,我從來都不是君落。

只差夏充和沈岩,一切就都結束了。

紅衣女子輕輕笑着,抹去眼角的淚花,走了出去。

筆架山。

七月坐在院子裏一針一針綉着手帕,身後的雷仙大字躺在石桌上曬著太陽,耳中滿是嘰嘰喳喳的鳥叫,格外寧靜。忽然,幾根鷹羽飄落,七月微微抬頭,只見鷹雉撲棱著翅膀落在房檐上:「唉,沒了清遲,這筆架山都凄涼了。」

「是啊,真想那個老寡婦。」雷仙輕聲嘆道。見七月並未抬頭,他湊了過去:「你綉什麼呢?見你綉了好幾天了。」

粉裳少女綉完最後一針,熟練地打了個結,平整了一下手中的手帕,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當時答應過清遲的手帕。」她的手輕輕撫過那鮮艷的紅山茶,看着用暗紅色的線綉上的清遲二字,琥珀色的眼裏看不出情緒。

雷仙看了嘆息一聲,拍了拍七月的肩膀:「要不咱們燒給她?」

鷹雉翻了個白眼:「燒個屁,她死了過不過地府還兩說呢。」

雷仙剛要點頭,忽然眉頭一皺:「不對呀,這小丫頭好像也沒多大罪孽吧,論殺人,七月殺得都比她多。她進來的時候才三百多歲,能幹啥?」鷹雉一想也對,撓了撓頭,試探似的看向七月:「那要不,咱們燒一下試試?」

七月看看這倆老不正經,把手帕折好放到自己懷中:「不燒,等她輪迴了,我再給她。」

「這你都知道?」二人震驚。

七月微微一笑:「當年做了不少孽,有幸跟閻王打過照面,有些交情,問一問就知道。」

「......」

粉裳女子起身要去後院做飯,忽然聽到後院無風的房間傳來一聲悶響,三人對視一眼連忙過去,就見黑巫扶著無風,後者彷彿犯病一般,在他懷裏抽搐著:「唔.......」

「怎麼了?」鷹雉大驚。黑巫點了幾個穴道,無風漸漸平靜下來,只是脖子處的黑紫色冰裂紋路一直攀到了耳畔。黑巫看着無風,目光第一次有些複雜,七月知道他不喜歡說話,便蹲下想查看一下,卻被黑巫攔住:「毀仙蠱發作了。他的蠱毒不完整,最多還能撐半月。」

七月沉默了一下,用目光詢問:是君落種的?

黑巫搖了搖頭,聲音里竟然有幾分感慨:「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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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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