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誤打誤撞】
驚蟄日以繼夜的奔波,終於到了奄奄一息的楊槳身旁。
使盡渾身解數,將其救回。
可也只是救回而已,只是不會死而已,他終不準會落得和莫卿卿那樣生不如死的樣子。
驚蟄想盡辦法讓他馬上醒過來,可是他沒有。
就在所有都絕望的時候,驚蟄精疲力竭的癱坐在一旁,突然間紅了眼眶——
不管是對莫卿卿還是她兒子,自己都是束手無策,不管是一百年前還是現在,都是這樣……
她是個什麼大夫啊……
驚蟄眼角滴下清淚,隨之而落的是宛若鬼哭一般的劇烈聲響,生生的將她摔到這山洞峭壁上!
隨即,楊槳身後騰起那把極華麗的傘,刺眼金光更勝金烏的光芒,只在這一瞬,驚蟄真的感覺到了她莫家一大家子的妖孽逆天!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只靠着醫術便能解決的。
傘化作利劍,將仍在昏迷中的楊槳載起,一躍無影!刺破雲層與天宮,楊槳宛若是滅世魔頭一樣,三千里路途,轉眼而過——
「卿卿。」驚蟄呆望着仍留有痕迹的雲層「你兒子,可沒你窩囊。」
於是,便有了「劍氣破蒼穹」的一幕,獨孤彧在危急關頭仍舊是化險為夷,因她做了一個極正確的決定——
以自身靈魂換驚蟄的拚死一救!
五月二十二日,獸陵被涿郡一舉殲滅,殘兵餘黨被其追殺到洛水河畔,跳河自盡了。
而莫祁與北無村那一邊,聽說莫祁是沾了這個光,贏得十分體面,傷的非常壯烈。
其人興沖沖的用他只剩下一根的胳膊提着瀟飛霜而來,像是邀功一般甩在獨孤彧面前,他想看一場羞辱別人的好戲。
可是獨孤彧面色蒼白,目光無神,流出了她一輩子的血,因為很疼而滲出來冷汗使得白色髮絲粘在她的臉上,那樣凄涼。
晚間的疼痛,想死又死不了的疼痛,獨孤彧哀嚎著,後山的孤狼也同她一起哀嚎著。
「妖君,若不然,我去幫幫她。」驚蟄聽着這樣的撕心裂肺,終於還是不忍心了。
「本君早就同她說過了,若在人間,必定還要歷經一次生不如死。」吾蒼皺眉「別管她了,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語罷,轉身離去,不留塵埃。
他口中的,就這幾天的事,當然是指六月份獨孤彧命里的那一場天災。
可是別人不知道。
甚至還辦起了慶功會。
莫祁坐在主位上,獨孤彧虛弱的卧在他一旁的美人榻上,楊槳照顧左右。
自從他回來,獨孤彧沒有跟他說一句話。
「今日涿郡大勝獸陵,普天同慶!朕敬大家一杯!」
眾人起身,回敬一杯。
「今日這場慶功會,面上說是慶祝我涿郡有這樣驍勇的兵,慶祝我大陸有獨孤彧這樣的巾幗奇才!
實則更重要的。
朕要宣佈一件事。」
莫祁頗為神秘,除他身邊的百無淡淡微笑着,其餘的所有人無不都是竊竊私語,猜測着什麼。
「朕宣佈。
從此江山易主,大唐——
再不姓莫!」
一時滿堂嘩然,就連獨孤彧也微調眉毛,這也算是莫祁做的唯一一件讓她感興趣的事情了。
孫斜陽頗為嫌棄的喊道——
「你要易給誰啊?誰要收了你的斷壁殘垣,破爛江山啊?」
「姓孫的你別拆我台啊!待會兒有你後悔的時候!」莫祁奸計得逞的模樣,那賤兮兮的壞笑學到了孫斜陽的精髓。
「好了別鬧了,你想幹什麼?」獨孤彧的笑模樣還掛在臉上,少了一根胳膊的莫祁看到這一幕心中淡然了許多。
只要她還笑着,一切都無所謂。
「獨孤彧,將繼任為新的唐皇,改年號為宣武,定都涿郡。」
還不等眾人反應,莫祁一隻手牽起百無,這是百無從沒在他眼底見過的溫柔。活着也好,死了也好,她想要一直一直這樣。
「而我,莫祁。
將攜妻子百無一起永居深山,自此,天高海闊,人間美好,都與我二人無關。
生時長相廝守,死後——
共赴黃泉。」
獨孤彧明白,莫祁只是找了一個理由來回報百無,也為了填補自己心中那一方愧疚的空缺。
所以她欣然接受了。
即便她早已看不上大唐江山。
獨孤彧即便手掌江山大權,可仍不稱自己是皇上。
大唐最後一個皇上叫莫祁,他正在和自己的妻子一起享受神仙生活,自此以後幾十年,江山永遠是莫祁的江山。
永遠都是。
他二人走的那一天,百無將孫斜陽叫了出去,兩人相談甚久,外人均不知他們聊了些什麼。
只說孫斜陽回來之時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也唯獨對獨孤彧說了那天的事情。
「百無同我說,小狐狸在蓬萊。」孫斜陽頓了頓「渡姑娘在後山。」
獨孤彧輕笑「那又如何?」
「百無說,若我去救其中一個人,另外一個人必死。」
獨孤彧收斂起笑容,她知道,百無說只讓孫斜陽去救,那便只能他去救,別的誰都不行。
那麼,小狐狸和渡零須就必須死一個。
「你怎麼想?」獨孤彧在這個時候反倒是冷靜了。
「你說呢?」孫斜陽的眼神像是在求助獨孤彧。
他可以在戰場上殺伐果斷,計謀百出,可是在男女情愛之上,宛若是個痴兒一般。
他從來不知道該怎麼分辨小狐狸和渡零須。
「我說?」獨孤彧蒼白的臉上表露出一抹嫌棄。
「我怎麼知道你喜歡誰?」
孫斜陽頷首,他應該是說都喜歡,還是說……
「渡零須?」獨孤彧輕語。
只在此刻,孫斜陽猶豫了。
獨孤彧淡笑「這不就知道該去救誰了嗎?」
楊槳摘了幾個櫻桃給獨孤彧拿來,將櫻桃放在她手中,打橫將其抱起來往外走。
「皇宮設計圖畫好了,帶你去看看。」
獨孤彧伸手攬住楊槳的脖子,將腦袋埋在他胸膛里,此時……
潤物細無聲。
孫斜陽呆在原地,想起百無同他說的話。
「一個男人對兩個女人是永遠不會一碗水端平的,你總有一個很喜歡的。你喜歡的那個人啊,永遠是你腦子裏的畫,心口上的疤,沒有了她你不會死掉,但是會後悔,心虛,一輩子像是沒加糖的甜粥,寡寡淡淡,毫無波瀾。
那麼另外一個,可能會因為報恩而陪你一輩子,而你終不會如意,因為,你對她的愛,不足以支撐起,她對你平淡的一生。」
渡零須是孫斜陽沒加糖的甜粥,而在她寡寡淡淡的時候,小狐狸遞給了他一顆糖,並給他燒上了一壺烈酒。
從此,人間就壯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