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殘酷

回身一看，原來是林逸，見到他子澈瞬間將那些有的沒的心思全拋在了腦後，跟安然及幾名同伴招呼一聲便向林逸走去。

「林逸，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

「我聽說今天會有一批試煉學生回來，便來這邊碰運氣了，結果還真就這麼巧。」

「原來如此，怎麼不見肖雲？」

原本笑容滿面的林逸情緒眼見的低落起來。

「他受傷了？」想到試煉的驚險，子澈頓時緊張起來。

「是的，現在還在營養倉里躺着呢。」

「這樣嗎？精神力會留下後遺症嗎？」子澈其實早已習慣試煉結束進營養倉或是休眠倉，聽到肖雲在營養倉待着竟然是鬆了口氣，畢竟在營養倉待着意味着還能挽回，若是強制退學或者直接在試煉中殞命沒能帶回來那才是真正的消亡。

星際醫療技術很發達，不涉及腦域的外傷不管多麼嚴重都能恢復，雖然需要復健恢復靈敏度，並且受傷過重會透支生命潛能減壽，但對於平均壽命不到60歲的S級精神力者減壽並不算什麼大事。所以子澈便只關心精神力是否受損，並不問及身體情況。

「不知道，治療還未結束，現在也沒拿到診斷書。」林逸眼眶微紅，肖雲精神力受損如此嚴重便是因為他。

在叢林中試煉在一個地方常待就是找死，四處走不探路也是尋死，他們那個小隊精神力本就不出色，又早早地在前一個月將精神力補充劑全給耗光，找不到安全的地方躺下休息恢復精神力，自然個個都帶着精神不濟debuff。

那次減員的戰鬥發生在試煉最後十日裏，眼看試煉快結束，他們互相勸慰著勉強打起了精神，然後很不幸的遇到一頭成年體犀獸，那兩名同伴一照面就被犀獸腳踏死。

看見同伴倒下，林逸被驚住完全沒反應過來，他正處在犀獸的正前方，犀獸橫衝直闖地撲上來，那粗壯的腿就是催命符，眼看情況危急，肖雲用精神力幫他攔了一下，讓他躲開了致命傷。

肖雲卻精神力透支過度又沒得補充直接倒了下去，林逸那時絕望極了，成年體犀獸即使他們五人小隊齊聚也沒辦法，現在卻只剩下他一人，怎麼看都是死局。

但看到為了救他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肖雲，他勉強打起精神，一矮身地從犀獸身下鑽去，架起倒在地上的肖雲就反方向逃跑。

犀獸有個眾所周知的弱點，它們因身體龐大轉向相對緩慢，而且腿間的距離比較開闊，不比虎獸、獅獸等獸類靈活。

林逸本是勉力一試，結果那犀獸還真就沒能及時剎車，等它停下再轉向時，林逸已經攬著肖雲跑了不遠的距離，攬著肖雲瘦削的身體，林逸什麼都來不及想，只是盲目地向前跑着，自然也分不出精神力去探路。

結果便是他們好不容易逃脫了犀獸，又遇到了一隻幼年體野獸。

若精神力充沛，林逸完全不虛，現在他卻完全不敢使用精神力，若他也因透支精神力昏倒，他和肖雲會面臨什麼顯而易見。

他只得抄著匕首費了很大功夫將那頭幼獸給弄死，代價是身體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不過好歹他沒昏過去，帶着肖雲找到一處落腳點，他便再也無法支撐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已經回了學院，躺在密閉的營養倉里，養了好些天他出來后，才從家政機械人那得知了一部分情報。

因為沒弄丟通訊器，飛船去接時，他們幸運地被掃描到帶了回來，更多的學員卻如同他們另三名同伴一樣永遠葬在了那處密林。

他出了營養倉第二日便去找肖雲，卻只得到肖雲進了靜室的消息，那邊為了保證精神域受損的人恢復是禁止其他學員靠近的，林逸也只得等待，什麼都做不了。

子澈認真聽着，並不打斷他，她很清楚林逸現在需要的是傾訴，並不是蒼白的言語安慰，肖雲因他受傷，他內心肯定不好受，但他們六個同伴間，因掩護受傷的次數不少，也說不上誰欠誰，也正是這一次次共同受傷成長的經歷才使得他們能做到對同伴毫不藏私。

「肖雲他肯定會好起來的，要相信他。」子澈輕輕拍拍林逸的肩膀。

「嗯，一定會的。」

「我們等下一起去看看他吧，對了，你在學院待了這麼長時間，對學院有什麼了解？」

在等待肖雲時，林逸自然也沒閑着，了解了不少學院的消息。

在他還躺在營養倉時，學院已公佈了這次試煉情況，試煉者135人，存活者27人，這27人包含躺在營養倉以及待在靜室的人。餘下的一共有10個小隊，他和肖雲這組排在第7位，獎勵是冷兵器室時長+5天，熱武器時長+1天。

「這個時長到底有什麼用？」

「非常有用，可以說跟我們的命息息相關。」林逸深吸一口氣，像是做着什麼心理建設。

「怎麼說？」

「子澈，我大概活不到下個月了。」林逸苦澀道。

「為什麼會這樣？」子澈一怔，不解的追問。

「跟我同一批試煉的學生，其中六人已經又被投放進試煉場了。」

「什麼？你們試煉才結束半個月吧？」子澈的聲音也仍不住提了起來。

林逸趕緊一把捂著子澈的嘴，又四處張望，他們剛才要談話，離開校門口后便徑直往裏面走，卻沒回宿舍，而是在宿舍樓不遠處的一處躺椅坐着聊天，現在周圍沒什麼人，但這個學院連學員都個個A級，竊聽他們的談話不是輕輕鬆鬆。

子澈這才反應過來，「沒事的，別擔心，我用精神力屏蔽著。」

精神力屏障幾乎算是星際人人都會的技能，不願意辛苦開發體術的人類，在精神力方面倒個個追求極致。精神力未具現前沒有較強攻擊力，但探聽消息這些小技能卻都會，不過受精神力使用嫻熟度所限，每個人探查到的情況不同而已。

例如上次在山洞觀察下方野獸戰鬥情況時，子澈可清楚知道現場有哪些模樣的野獸，做了什麼動作；安然和季傑等人卻只能大概知道下方聚集了一批野獸而已，若再離得遠一些，他們甚至什麼都發現不了。

為了防止隨意被聽到談話內容，他們在C級時，學校老師便教導了如何佈設精神力屏障，不過那時精神域容量不足，大半的人是到B級才能使用，子澈自然是會的。

林逸這才安心下來，他剛才見到子澈情緒激蕩還真將這事給忘了。

見林逸恢復平靜，子澈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子澈，你應該了解過第一次試煉是摸底測試，結束后才分班級。」

「知道，小煩跟我講過。」

「小煩是誰？」

「我宿舍那台機械人。」

「噢噢，問題就出在這個分班級了。」林逸說這話時有一股凄涼的味道，不詳的預感在子澈心中湧起。

原來beta學院因為特殊的學員構成，教師數量嚴重不足，學校採取的策略是第一二年放養，進入第三年確認是beta學院學生后才用心培養，老師的心思也基本集中13歲以後的學員身上。

他們這些一二年的新生培養方式便是不停地試煉試煉再試練，淘汰的人員也是最多的，因課程安排淘汰的四成學員中，beta學院佔據了其中70%，初時聯邦也有過針對這項策略的討論，不過最後這樣的培養方式卻仍然通過了，只因學院院長承諾他們能養出同alpha、ega一樣素質的學員。

S級精神潛力者培養基地建立之初，alpha學院的學生身體素質最佳、精神力天賦也不差；ega學院的學生身體素質不足，精神力天賦卻是三種性別中最強的；beta學院的學生便只是中庸，只是身體素質比ega好那麼一點，精神力天賦卻還比不過外界那些優秀的A級alpha學員。

為了應對星獸，又不浪費聯邦資源，最初性別分化為beta的S級潛力者是直接封掉記憶力遣送回家的。

直到700年前一名新上任的alpha院長，主動打了報告上去，要建立beta學院，將beta也培養成頂尖S級精神力者。

那時正值星獸突襲S級精神力者數量損害過大，那名校長抓住這一點，言辭懇切的勸說，聯邦的議會成員討論一番后竟然同意下來，畢竟beta可是佔據四成人口，若也能培養出幾個，聯邦的安全自然更有保障，反正付出了那麼多，也不差再投資那麼一點。

建立beta學院后，分化成beta的學生不會被遣送回家了。為了兌現自己的諾言，那名alpha院長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這上面，弄出了這樣的高壓培養方式。

初時那點說他不人道的議論，在幾年後多出四名bataS級精神力者便慢慢被壓了下去，到現在聯邦早已不管這些事了，他們只需要看到成品即可，至於製造的流水線是怎樣的，他們早已選擇性的忽略。

這高壓培養方式，由林逸一字字吐出，讓子澈不寒而慄。

入學測試后，根據不同名次獲得不同獎勵，每個學員可以在學院待滿獎勵時長的五倍，待滿后便再次進入試煉。

比如林逸這次是第七名，冷兵器室+熱武器室一共加了六天時長，也就是說他可以健康狀態在學院待三十天，待滿后他就會再次進入為期兩個月的試煉。

這次的第十名一共是加了一天半的時長，他們待滿八天就再次被投入了試煉場，林逸在營養倉待了快十天才出來，都沒看見他們離開，只從自家的家政機械人口中得知了消息。

課程安排還是有的，獲得的那些時長可以去訓練場，那邊每個區域都有老師，在獲得時長範圍內可以去聽課，沒有時長就進不去了。訓練場的光腦一掃描身份ID便能確認每個學員有多少時長，時長結束就由機械人來帶領他們離開。

在學院待的剩餘時間可以自由安排，可以在宿舍當個鹹魚，在下次試煉葬在叢林；也可以選擇去學院圖書館翻閱資料自學，圖書館無論是紙質資料還是電子版資料都全權開放給所有學生，不過不明白的也只能自己解決，在前兩年中不會有老師給你解惑。

「怎麼會……這樣？」子澈不可置信的喃喃，她突然想起了小煩說的那句話。

強者越強，弱者越弱，直至淘汰。

beta學院，弱者連成長時間都不會給你留足，自然慢慢就被淘汰了。

這便是beta學院的培養方式，由大背景產生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