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蒼龍少君與北海公主

自連山歸來之後，烏蟬的臉便如同外表鄒巴巴的苦瓜似得，觀著苦，嘗起來更苦。

連山道：「坐下說話。」

「是。」

連山道：「說罷！那丫頭如何你了。」

烏蟬思慮了半天，措好辭，方才道：「回帝君，那北海的公主就是嬌氣金貴了些。」

「嬌氣金貴？不知是如何個嬌氣金貴法？」連山疑惑的望着烏蟬，眼神中帶着一絲探究。

烏蟬忐忑道：「都是一些瑣事，譬如寸步不自行，非雲攆不坐，非初瓣不食，非穹頂晨露不飲……」

連山雖度過了無數歲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這初瓣、穹頂晨露倒是頭一回聽說。

「何為初瓣？」連山問道。

「所為初瓣，便是百花盛開時，綻放的第一片花瓣。」

連山頷首：「那這穹頂晨露又是何物？」

烏蟬解釋道：「說起這穹頂晨露，起初烏蟬也不甚明白，後來遣人問了這位公主的仙侍才知，這北海公主乃是北海上君的么女，極其受寵，居於北海水韻宮，水韻宮頂乃是水晶所鑄的穹頂，每日晨時，穹頂的水晶會將頭一日聚集的日月水華凝結成一滴一滴的水珠，水珠像極了清晨的白露，如此，便被稱為穹頂晨露。」

連山不由咋舌：「倒是本君孤陋寡聞了。」頓了頓又道:「若此女非此露不食，那她來的這幾日豈不是給餓壞了。」

餓壞是肯定不會餓壞的。

連山此言有調侃的意味。

烏蟬道：「隱世雖無穹頂晨露，但晨露是有的。因此，烏蟬便會在每日晨時，遣數十位仙娥前往須臾宮的四極，採取草木上的清露，以作替代。」

連山聞言不由道:「如今的這些小輩確實嬌氣金貴。」又道：「本君曾聞這丫頭長不了廬煙幾歲，既然似你說的那般嬌氣金貴，無論去哪皆是被抬來抬去的，那麼她時如何到得了中極山的，難不成是被抬上來的？」

既然此女大不了廬煙幾歲，打小被北海上君養的嬌氣過了頭，想來術法修行方面也不會多厲害，廬煙爬中極山尚且如此，更何況這個北海來的丫頭。

烏蟬聞言如實道：「確實是被抬上來的。」

「那抬她來這中極山的侍從倒是不錯。」連山贊道。

連山這一句不錯，其中含有兩意。

聽宿均說，上回他當眾羞辱了此女，便連人帶物被退回了北海，那這人便是從北海抬出來的，又聽烏蟬言，此女在北海極為受寵，如此說來，想必這些隨從皆是北海上君信任之人，此為一意。

眾所周知，這天地間最難爬的山，除了人心中的那座隱山，便是中極山。

此女的修為自然是爬不上來的，卻被她隨行的一干侍從抬了進了隱世之國，那便足以說明，她身邊的侍從都有着不錯的修為，此為二意。

也真是難為烏蟬了。

不過，烏蟬也太由著這些小輩胡來了。

連山思及此處，臉色暗了一分，數落道：「你常年跟隨我身側，好歹也是個道君，縱使他爹北海上君來了，也不敢對你這般頤氣指使，使你如此淘神費力。再者，你對着這般大點的丫頭，就算沒有半點道君架子，好歹也應存着道君氣勢才對，怎得就空餘零星的氣度了？」

聽罷連山這席話，烏蟬後知後覺的醒悟道:「對啊，我還是個道君。」

烏蟬焦頭爛額的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

連山聞言輕笑出聲，不知是被氣的還是逗的。

烏蟬並未深究連山這笑聲中的意味，疑惑道：「說來也怪，這北海公主雖是個比尋常神仙還活的還似神仙的人，遇見這蒼龍族的小少君卻又是另一番局面。」

「哦？不知是何等局面？你且細細道來。」連山來了興緻，挑眉道。

烏蟬道:「先說這北海公主方才被人抬入隱世之國時，原本一直隔着雲攆的雲紗，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就算是對我行禮之時，也只是只聞其聲的虛禮。」

「一般而言，無論何人到須臾宮后，除卻見禮，同我說的第一句，最先必會是帝君現下何處？而此女卻是不同，她自中極山到須臾宮，全程便只言語了一句話，便是隔着雲紗向我見禮時的客套話，此後第一問，卻是問的『敢問道君，蒼龍族宿均少君現下何處？』」

「再說，這北海公主確認宿均小少君在此處之後，竟下了雲攆，親自讓宮中的仙娥帶着去尋人。更為不解的是，在見着宿均之後，她先是無比歡喜，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而後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不知自何處尋了一把剁肉的菜刀，她高舉著刀，驚得醉酒的小少君跌進了蓮池中，驚醒過來的宿均小少君同見鬼了一般，滿須臾宮的上躥下跳。」

「還有此等怪事？這丫頭倒是有趣。」連山喃喃道:「難道現在的小輩喜好這般舉著刀談情說愛么？」

「喜不喜好彈琴說愛，我不甚清楚，不過，就這小祖宗來須臾宮的短短几日，須臾宮都快翻天了，第一日將千年一夢的那顆扶桑樹劈成了兩半，烏蟬記得，那扶桑樹還是帝君萬年前親自在九天宮闕取來，親手種下的。」

連山聞言樹沒了，眉頭一皺，面無表情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二人追趕時，北海公主扔出菜刀並未砍中宿均小少君，反倒是將那西邊的院牆給轟沒了。」

連山右眼皮一跳，「西邊的院牆？西邊的偏殿住着何人？」

烏蟬道:「西邊的偏殿倒是無人居住。」

連山道:「還好無人居住。」

卻又聽烏蟬道:「雖說無人居住，但千年前帝君將雪鹿養在西邊偏殿，便再也沒有挪過地方，帝君難道不記得了嗎？」

「雪鹿？」連山驚呼。

雪鹿是千年前他在了無山隱居時養的一頭梅花鹿，同體皮毛白似雪，故名雪鹿。

雪鹿是頭有靈氣的鹿，被連山啟智后，便在了無山陪了他許多年，宿均也喜歡雪鹿，便時常拿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餵給它吃，連山不忍雪鹿被宿均折磨，便騙宿均說是他將鹿放生了，實則暗地裏將其送回了了無山。

雪鹿於他而言，並非尋常坐騎與寵物，而更像一位知心意的朋友，他將雪鹿領回隱世之國，便將其安置在了西邊的偏殿，但如今西邊偏殿的院牆被轟沒了，連山急道:「雪鹿可還好？」

烏蟬道:「帝君放心，雪鹿並無大礙，烏蟬已將雪鹿轉養於後殿紫竹林中。」

連山道:「你費心了。」

「這是烏蟬分內之事。」頓了頓卻又道:「不過，宿均小少君那日已經瞧見雪鹿了。」

眼下卻是該連山頭疼了，連山揉着太陽穴道:「那兩人現下何處？」

烏蟬道:「自打這北海公主轟塌了院牆，人便老實了許多，不過卻霸佔了千年一夢。」

宿均為客，一早便被安排在千年一夢住下，而千年一夢並非只有一間客房，但烏蟬所言「霸佔」，言下之意便是，千年一夢被這位北海公主包場了。

「那宿均如今所居何處？」連山道。

烏蟬突然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聲道：「小少君如今住在後殿的紫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