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化氣之器
話說那東海龍王離開了南天門時，便瞧見了那一寸寸紅透了的天色，不禁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在破出那人間天界的隔線時，頓時神朗氣清，只是這微微低頭之間就瞧見自己那胡發已然變得花白，在指尖悄悄的點算了一番，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這天界還是少去的好啊，人間的日子總歸是要慢些的。」
思索間便化身為龍帶着雲霧雨花湧入了海浪之中。
龍王才靠近龍宮就看見了自家那寶貝小兒子站在亭柱之間，身姿挺立，眉目深鎖。
龍王頓了口氣，加速幻化到了三太子的身邊。
「為何在此處等著為父。」
「底下恐怕不太好。」
龍王聽着兒子的話，微微偏頭看着自家兒子，卻被那與自己一般無二的面容吸去了一些兒精氣。
「為父不過走了片刻，能發生何事？」
「早些年那糰子裏便是活躍着一糰子紅氣，只是自父王走後便未再見其活躍，兒子遍擅自開了冥眼瞧了一瞧，那糰子果真已然不在那深針下頭了。只是跟着尋了一會，那糰子的速度實是快及，沒能追到。」
兩父子說話間遍已經下到了河府的最底下，站在那層層疊疊的紅線封印之上，著著那定海神針無限的延伸到地底下，卻能在那烏黑一片中瞧見微微透著些晶瑩之光。
龍王看着那底下即刻就變了臉色，想起自己在天宮中看到的那一閃而過的紅光，心中一下遍有了定數。
「你的冥眼。」
「無事，也無人知曉。」
「可看出那紅糰子是歸宿於何人？」
「應該是上頭那位的，只是那影中的模樣卻是年少，不類仙家現在的模樣。」
「那，是何類屬？」
「瞧著像火，可又比着火更烈一些。」
龍王搖了搖頭，轉念，偏頭看了眼目無二視的兒子，卻深深的憂愁了起來。
「早些年，你時不時便會追問為父這底下究竟是什麼，怎麼這些年卻不見你再來叨嘮為父了。」
三太子烏溜的眼珠在眶內微微繞了一圈，卻是又將眼神回到了那底下，看着那神針上的紋理，自成的陰刻文字，笑了一笑，「早年被哪吒扒了皮抽了筋，以為是命數已定，卻不想着這只是人家的一個劫難罷了，靠着自己的這一輪才能有後來的事情，也是自己年輕吧，總想着要是能將這世間所有的事況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便不會如此這般的被動受苦。
只是到後來斗戰勝佛又來這龍宮將這定海神針借走，把東海攪得渾了好些年，兒子我啊，也就是想開了，命中各自有各自的運數，也就沒什麼好再強求的了。」
龍王從未這般聽過這些話，一下卻也是心疼這自己這小兒子。
早年被哪吒險些要了命，送到如來觀世音那，只片刻卻恢復了原樣，卻被告知，要彷彿未得救回一般的對待李靖一家，這才有了後來大大小小的事情。
命運有時就如同緣機盤中的那一汪清泉，即便已然知曉了開頭與結尾卻還是避不開那宿命的轉輪。
「這底下的東西，便是那天界仙人的緣初。」
「緣初？」
「如我們這般血脈相承的仙階神骨在天上是不存的，只能靠修為與運道，可那凡人依託於陰暗血污而生，自然出生就帶着濁氣，這股子濁氣是無法依靠修行降解分離的，在人轉仙身時，便會化轉為分明的兩糰子氣，清氣向上以意化為神識。
而那另一團濁氣便向下沉為肉體尾翼。」
「東海的地洞便是這濁氣的落身之地。」三太子大膽的猜測了起來。
「然也。」
「那早些年，聖佛將神針借走時，為何這濁氣未見如同這些年一般活躍。」
「這神針，原是太上老君的物件，世人只道其體量可自由變動，卻不知這神針本身便帶有潔力，可壓抑洗滌污濁之氣，不然佛祖又如何會讓人告知大聖這寶物。
早年，時候還未到，這污濁之氣仍舊是污濁之氣。只是這些年太過安穩平順連着這糰子也變得自然清冽了起來。
雖說只是糰子，可神識已明，世物得解，自然也想着能離開這陰冷的地方，往外頭瞧上一瞧。」
「這底下的氣······全是天上那一位的？」
「那紅糰子氣應該已經神識歸位了。」
「神識歸位？」
「那是玉帝飛升時候降下來的，自然是要回原處的。」
「下頭這一大團氣又是什麼？父王莫要告訴我，這是玉帝飛升后修鍊的濁氣。」
「聰明。」龍王看着一臉震驚的兒子，卻是感到欣慰，自己那倆大兒子只想着遊山玩水，只有這受盡苦楚的小兒子才是真真正正能將這東海保下的人啊。
龍王想到這，卻是低下了頭，堪堪避過了自己雙眸中的那一糰子水汽。
「還記得早年，帶你們兄弟三人上天么？」
龍王彷彿自言自語一般的說着。
「為何這糰子會來到東海，又為何會無人問津，這些為父本想等···等為父的那一日再告訴你，可看着這天上的景象恐怕是沒有等待的機會了。」
龍王猛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着年少的兒子，「我們東海一族，命中帶器。
器也，皿也，物周為器，守輿之器。」
龍王說到這，頓了頓氣，看着幡然領悟的兒子，也是微微困窘，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意。
「器，化氣之器？命數早定下的？」三太子看着龍王，一張臉變得慘白。
「命數，命數。」說話間便轉身仰天長嘯奔去，留下還在原地的龍王一人。
龍王看着隨波而去的兒子，也是無奈。
」佛祖啊，這一場戲究竟是該如何演下去啊，下一步我又是該如何走啊。」
龍王就這般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待着一切，等待着一切安靜下來。
命運，就如同一團黑霧一般包裹着一切。
人啊，每向前走一步就清晰一步，自傲的以為命運早是在自己的設計選擇中慢慢凝固，卻不想當那糰子黑霧散開之時，才發現天地的輪盤卻在你一開始之時便已算改好了。
一個人一條路，
也就是這一條條的路才形成了這天，形成了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