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那一天（三）
空氣又陷入凝固。
奚若誠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佑楠，不要任性了，我需要她。」
「那我呢，你不需要我嗎？」陳佑楠絕望地反問。
奚若誠又嘆出一口氣。「佑楠，我也需要你啊，我愛的始終是你啊。」
陳佑楠聞言並沒有喜悅，他往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不，不一樣的。」
「她對於你，是必需品，你離不開她，而我對於你，不是必需品。」陳佑楠神色黯然，喃喃道。
「她可以維繫你的體面尊嚴榮華富貴，她可以像寶石一樣裝飾你的人生，掩蓋你不為人知的癖好......」陳佑楠苦澀的笑，」有她在身邊，你是完美的，而我，只能躲在你的影子裏。」
從小到大，奚若誠都是一個閃光的存在，高大、英俊、聰慧、富有，世間大多數用來讚美男子的辭彙都可以用在他身上。他記得小學時，班上的男孩們就愛圍繞在他的身邊，爭相做他的朋友。那時候，瘦小的他總是躲在角落裏，暗暗用艷羨的眼神看着他和那些男孩們。他羨慕他自帶光環，也羨慕那些他身邊的朋友，彷彿靠近他，就會被披上光澤。
陳佑楠敏感而自閉，儘管羨慕，卻從不妄想自己能成為他的朋友，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撥開圍繞他的人群中，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以邀請的姿態將他拉入了他的朋友圈......從此不起眼的他成了耀眼的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如同一顆行星圍繞恆星一樣圍繞着他。
在他12歲那年，父親病逝了，柔弱的母親憂思過度，也去世了，他在家中一位老僕的幫助下料理了二人後事。辦完喪事的當天，他給了那個老僕一筆錢，讓他去看管鄉下的莊子。到了晚上，他沿着河岸一直走，走到了橋上，看着湍急的河水出神......有一雙手伸了過來，從背後抱住了他，他被箍進一個溫暖而結實的懷抱里。「傻瓜，在想什麼呢，跟我回家。」這是他聽到過的世上最美的聲音了。
後來他知道奚若誠因為擔心他去他家找他，發現他神色不對，一路跟隨他到了橋上，在緊要時刻抱住了他。
他真的帶他回了家，並再三懇求父母收留他。奚若誠的父母是老來得子，又是獨子，一方面拗不過奚若誠，另一方面覺得奚若誠有個伴也不錯，於是答應了奚若誠的請求，他們出面，沒有一點私心地妥善處理了陳家的資產，安撫了親戚，安排了下人，將陳佑楠接回了家。從此以後，陳佑楠和奚若誠的命運交織在了一起。
奚若誠只比陳佑楠大幾月，卻遠比他成熟而周到。他體貼細心地照料他的生活，如同寵溺幼弟的兄長。他們每日同進同出、形影不離，敏感的陳佑楠捕捉到同學在他身後投來艷羨的目光。那些目光讓他有些不安又有些驕傲。
「阿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陳佑楠有一次忍不住問奚若誠。「傻瓜，」奚若誠對他提出的問題似乎很驚詫，他颳了下他的鼻子，「你很好，我喜歡你啊。」喜歡他這件事從奚若誠嘴裏說出來彷彿是天經地義的事。陳佑楠漸漸的丟掉了顧慮，他已經習慣奚若誠對他的好了，他不能設想沒有奚若誠的生活。
慢慢的他們長大了，長高了，成了玉樹臨風的少年。某個平凡的晚上，兩人如往常般在床上嬉笑打鬧，他被奚若誠壓住動彈不得，準備求饒時，奚若誠忽然俯身下來，用嘴堵住了他的嘴......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他的腦袋是蒙的，心臟彷彿驟停又彷彿瘋狂跳動.......奚若誠喃喃的情話，輕輕地落在他的耳邊，像驚天的響雷又像是動人的歌曲.....他既惶恐又興奮，既好奇又害怕，被動着接受着他的親密......當某個瞬間到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一邊墜下了地獄，另一邊又飛上了天堂.......
從那晚之後，的靈魂就不完全屬於自己的了。他乖乖地聽從他一切的安排。陽光下，他們是並肩而立、情同手足的少年，黑夜中，他們是如膠似漆、融為一體的情侶......奚若誠將一切都隱藏得很好，甚至他的父母，也不曾察覺到絲毫。
就這樣，他順從地長成奚若誠想要的模樣，他屬於奚若誠，但是，他忘了，奚若誠並不屬於他。
等他們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奚若誠決定離開家，前往遙遠的大陸。
「阿誠，為什麼，呆在這裏不好嗎？就這樣一直下去不好嗎？」他緊張地拉住他的手問他。
「不要急，佑楠，你聽我說，」奚若誠反手握住他的手，「眼下南洋政局不穩，生意越來越難做，阿爸阿媽年事已高，準備將生意交給我。可是，我想趁阿爸阿媽現在還能打理生意，先去大陸闖幾年，指不定能尋到機會，給我們奚家開拓另一條路來。」
「相信我，佑楠，我這次離開，是為了我們有更穩定更好的將來。」奚若誠掌心的溫熱一如往常，眼中的堅定和篤信讓他不得不退讓。
「那我，怎麼辦？」他失魂落魄地問。
「這正是我求你的，」奚若誠笑了，眼中有流星劃過，「你幫我照顧阿爸阿媽，幫他們打理家中生意，等我在那邊站住腳，安頓好，就來接你和他們過去。」
「......好。」對於他的安排，他向來無力反駁，乖乖應下。
「乖，我會儘快來接你的。」奚若誠抬起手，摸了摸他腦袋，他順勢低下頭，將要溢出眼眶的淚水強忍了回去。
「唉.....」奚若誠幽幽地嘆出了一口氣，「就是你這個樣子，讓我喜歡啊。」
他起身，將他擁進了懷中......
在奚若誠不在的日日夜夜裏，陳佑楠強撐著自己，照顧奚家二老，打理家中生意。
二老也很喜歡他。「好孩子，當初若誠堅持要帶你回家，我們怕他是小孩心性，把你當成了玩具，只是一時興起，還不答應。幸虧他軟式硬泡，逼得我們答應了，才讓你這個好孩子陪在了我們身邊。」某天傍晚，他陪着奚母散步，奚母忽然拉住他的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