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經年疑雲(十五)

第一百四十三章 經年疑雲(十五)

那女子行至殿中跪下,恭聲道:「奴婢小藝,叩見皇上,皇後娘娘。」

陸錦繡臉色鐵青道:「你是何人?」

小藝:「奴婢是誥命夫人的貼身侍女,我家夫人身子不便無法前來作證,只得奴婢前來指認。」

此言一出,原本鴉雀無聲的眾人再次群聲鼎沸起來。

「誥命夫人?哪個誥命夫人?」

「還能有哪個誥命夫人,我朝不就那一個嘛!」

「平南侯夫人?侯府上下不是無一生還嗎?」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

蕭月熹無視了一干議論之聲,笑吟吟打招呼道:「小藝,好久不見了。」

小藝謙和道:「是呀蕭夫人,好久不見。」

蕭月熹與其熟識,幾乎就證實了這個小藝的身份。蕭月熹繼續道:「小藝,你要指認什麼,就說吧,想好了再說,當着皇上皇后和滿朝文武的面,萬不可有一字不盡不實。」

「是。」小藝俯身一拜,直起身子時,面色很是平和,語調亦是:「啟稟皇上,侯府走水那日,奴婢撞見了縱火之人,那人手上還提着火油,試圖想讓火勢再猛烈些。只可惜奴婢身手不佳,又擔憂我家夫人安危,無奈之下讓他逃了。」

蕭月熹聽完點了點頭,問道:「小藝,你可看清縱火之人的長相了?」

小藝毫不猶豫點頭道:「看清了,那人個子不是很高,國字臉,眼睛很有神,就是鼻子扁平還滿臉麻子,看着有點嚇人。」

她這番話說完,眾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後跪着的那個太保府雜役身上。小藝這個形容,分毫不差地仿若就是在說他。察覺到周遭人古怪的視線,小藝不由也順着看向自己身後,然後像是才發現此人存在一般,訝然道:「呀!不就是他嗎?」

蕭月熹看了那雜役一眼,見其依舊從容,心中便添了幾分佩服,轉而對小藝道:「小藝,話可不能亂說啊,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位太保府中人就是縱火之人?」

小藝道:「他逃走前,奴婢拚死用匕首在他肩上捅了一下,那傷口並不淺,幾日功夫恐怕難以癒合。」

「皇上。」蕭月熹向皇帝陛下看了過去。後者會意,淡然道:「來人,帶下去驗一驗。」

「是。」何通應了聲,一揮手帶着幾個小太監就要去押那個雜役。豈料那雜役口中突然溢出一口黑血,竟是在後牙槽藏了毒囊。何通探了探他的鼻息,稟道:「皇上,這人沒氣兒啦。」

慕雲輕滿不在乎道:「拖下去看看,肩上有沒有傷。」

「是。」

慕雲輕又道:「等等!把那個平民也一併拖下去審問。」

何通再度應是,那平民卻不敢了,磕頭如搗蒜,不多時額頭都殷紅一片,鬼哭狼嚎道:「皇上……皇上!草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只因草民身上有些功夫,陸太保便委託草民盯着平南侯的一舉一動。」

陸之衡氣極,怒喝道:「你胡說八道!」

那平民心一橫,絲毫不理會陸太保繼續道:「草民也是剛剛才發現,圍城的根本不是平南侯爺,這才急着進京彙報,其他的草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慕雲輕靜靜地聽完他這一通招供,卻不置可否,冷哼一聲道:「拖下去吧。」

於是,伴隨着一陣鬼哭狼嚎,兩個關鍵人證就都被拖了出去。慕雲輕轉頭看向陸之衡,面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起伏,無比淡然地問:「陸太保可還有什麼要為自己辯解的么?」

陸之衡在旁聽了半晌,面色從青到黑再轉白,最後收歸於平靜,似乎是看開了,又似乎是問心無愧,他很是平和地開口:「樁樁件件都指向臣,臣無從分辨,望皇上明鑒。」

慕雲輕道:「既如此,那朕暫且除去陸太保官服,移交大理寺候審,諸卿沒意見吧?」

誰敢有意見?

眾人面面相覷,今日這千秋宴如同一場鬧劇,如今鬧劇接近尾聲,一眾人卻還雲里霧裏。

慕雲輕許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自覺解釋了起來:「平南侯府走水,朕知道的不比旁人早多少,只是聽說是有人蓄意縱火,就想着下個套讓縱火之人自己鑽進來,誥命夫人現今安然無恙地被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侯府無一倖免的消息也是朕放出去的。」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心裏隱隱冒出來一個念頭——他們這位皇帝陛下,也並不是不會動腦子的人,這連環扣一環扣一環,計劃得好著呢!

慕雲輕繼續道:「緊接着朕送了封密信讓平南侯小心,不日就有人找上平南侯,添油加醋地將侯府的慘案說了一通。於是就有了平南侯帶兵圍城一說,這是剛才朕讀的那封摺子。」慕雲輕將方才看完擱在手邊的摺子展開給眾人看,竟是空的。他又道:「平南侯也根本從未離開過南境,一切都是引縱火之人上鈎的計策罷了。」

這也太英明了!不光順利逮住了縱火之人,還牽連到了陸太保,這簡直……

慕雲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像是才想起來般,看向趙父道:「趙大人,你在刑部這麼些年也無甚功績,今日朕便准你提前告老吧。」

「……皇上?!」趙父嚇得聲調都變了。

慕雲輕卻不理他,剛才他說的只是通知,又不是在徵詢他的意見,自然不必理會任何人。他將目光又轉向趙榮華的身上,似笑非笑道:「至於榮華趙氏,飛揚跋扈,目無尊卑禮法,當着滿朝文武和他國來使的面也敢大呼小叫,毫無婦德可言。宮中不留此等人物,就跟着你告老的父親一道出宮吧。」

趙榮華好容易醒來,就聽到如此噩耗,恨不得能再暈一暈,然而頭重腳輕,腦子卻異常清醒,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着什麼,頓時悲從中來,看向蕭月熹的目光就變得更加嫉恨了。

慕雲輕抬抬手,立時有幾位侍衛上前,將這眨眼間變成庶人的父女提起來拖了出去。他環視諸人,淡淡道:「諸位看了這麼久的熱鬧,想必也累了。今日這宮宴實在是沒什麼意思,早些散了吧!」

「臣等告退!」群臣有條不紊地行禮退出去。

慕雲輕的視線最後落在安坐在席間的使團那邊,和善道:「若玳珩太子有空,不若留在宮喝杯茶?」

玉瑾澤卻道:「比起茶,我更感興趣的是病人。」他的目光落在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的慕衍煜身上,笑吟吟問道:「不知王爺殿下是否考慮妥當了?可要用瑾澤的葯嗎?」

慕衍煜能堅持到現在也已是很不容易了,此時他面色更顯蒼白,呼吸也略顯粗重了些,中氣不足道:「太子殿下一番好意,本王怎會不領情,不知這葯要怎麼用?」

玉瑾澤沒答,卻是對慕雲輕道:「既然王爺殿下也同意用藥,那就煩請夜瀾皇帝提供一處寢殿,瑾澤想即刻為王爺殿下診治。沉痾頑疾能醫,但早年被毒坑害落下的那個副作用,瑾澤暫時還想不到辦法。」

蕭月熹有些茫然,毒藥落下的副作用不就是體弱多病嗎?還有什麼?心中有疑,蕭月熹就情不自禁地朝慕雲輕看了過去,這一眼才發現,陸錦繡竟然還沒走,正在死盯着蕭月熹看。

蕭月熹一臉莫名,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走到慕雲輕跟前,滿臉詢問。慕雲輕只看一眼,便知道她想問什麼,神色有些複雜,好一會兒才壓低了聲音在她耳旁道:「回頭再告訴你。」

「哦……」

少頃,沒眼色的陸錦繡被皇帝陛下不留情面地打發走,絲毫沒在意今天是什麼日子。陸錦繡離開的時候,蕭月熹看得分明,她的臉色是鐵青的,眼眶是通紅的,只可惜沒人在意她。也就蕭月熹注意到她,還是因為知道她必然要去跟太后訴說今日之事,未免有什麼遺漏,蕭月熹還是暗地裏將風霜雪派了出去。

慕雲輕準備的寢殿就在未央宮后閣,玉瑾澤在治療前,很是鄭重地道:「瑾澤知道二位都很擔憂王爺殿下,但是瑾澤診治病患也有自己的規矩,不喜有人在旁打攪。」

慕雲輕看似無所謂,蕭月熹卻明白,他心裏多半還是不信任的。想了想,蕭月熹倏然道:「太子殿下,我有位朋友,現今在太醫院做太醫,賢王殿下之前的診治都是他負責,不知道您在診治前有沒有什麼要問他的,需不需要我派人將他叫來?」

慕雲輕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沒做聲,玉瑾澤卻是笑了:「蕭夫人這是信不過瑾澤嗎?」

「哪兒的話!」蕭月熹面上的誠懇足以以假亂真。「我只是擔心您一會兒若真有什麼問題,現去叫人會來不及而已!」

「罷了!」玉瑾澤含笑道。「既然蕭夫人的朋友也是醫者,放到身邊總不至於會幫倒忙,去請吧,反正王爺殿下的病不急於一時,稍等片刻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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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同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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