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沐風先生

第六十章 沐風先生

數日後,一輛馬車緩緩駛進淮南地界。

那馬車在淮南最大的一家酒樓門前停下,隨後從車上下來一男一女,看裝扮,便知道身份不俗。

兩人方一下車,酒樓裏面便跑出個精瘦的小夥計,熱絡得很。

「幾位客官裏面請,馬車交給小的便是。」

他說着便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長離未作停頓,便抬腳向裏面走去。

阿美看了眼長離,有些疑惑地跟在後面。

流雲將馬車的韁繩遞給店夥計,也匆匆跟了進來。

此次來淮南,可能會遇到危險,阿美便找了個理由,將小蓮留在了安陵。

長離走到櫃枱前,淡淡說道,「小二,兩間上好的廂房,順便送些酒菜上來。」

櫃枱后的人抬起頭,只看了一眼,臉上便樂開了花。

在酒樓這種地方做事的,最是會察言觀色,一看他們幾人的打扮,便知道是貴客,立馬向著另一邊正收拾桌子的小夥計吆喝道,「二虎!快給這幾位客官安排幾間上好的廂房!再備些酒菜!」

那個名喚二虎的小夥計立馬將桌子擺好,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身跑了過來,「好嘞!二位客官樓上請!」

「三樓最西邊還有兩件天字型大小廂房,那兩個房間的位置,比較安靜,不會受人打擾,而且打開窗便可以看到後面的翡翠湖,這裏的夜景很是漂亮,幾位客官得空了可以去轉轉。」小夥計一邊將人往樓上引,一邊很是熱情地介紹著。

「聽聞淮南境內有一位沐風先生,不知小兄弟可知道他在何處?」長離一邊上樓,一邊問道。

二虎回頭看了他一眼,「從這裏,向南走個幾里地,有一座南望山,山腰上有一片竹林,沐風先生的居所便在那竹林裏面,只是……」

他說着說着,有些遲疑起來。

「只是什麼?」

二虎不答反問,「不知幾位找他何事?」

「自然是治傷。」

「這沐風先生脾氣有些怪異,只救貌美女子,有時候啊還得看心情,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長離一挑眉,看着有些訝異,「哦?這倒是個趣事。」

阿美聽着,突然起了些玩心,開口問道,「那你看,我這模樣,他救是不救。」

二虎扭頭看了她一眼,立馬便有些害羞地轉回頭去,「姑……姑娘說笑了,姑娘這般容貌,小的在淮南這麼多年,也未見比得過的。」

阿美輕笑一聲,「你這小夥計,真是會說話得很。」

長離聽着兩人對話,心裏莫名有些憋得慌,皺眉看了阿美一眼。

阿美一怔,被他這一眼看得有些心虛,不明白自己又說錯了什麼,只好乾巴巴地笑了兩聲。

說話間,幾人已經到了廂房門口。

二虎快步向前走了幾步,推開了房門,便站在門邊迎著幾人。

長離率先抬腳進了屋,阿美與流雲隨後。

二虎站在門邊,笑盈盈的,「幾位客官先稍作休息,小的這就去給幾位準備酒菜。」

他說着,便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長離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四周看了看,「風光確實不錯。」

阿美坐在桌前,斟了杯茶水,喝了一口,道,「我說,你這次來又不是遊山玩水的,有必要這麼高調嗎?生怕誰不知道你睿王爺來了似的。」

「我若是太低調,反倒是讓他們生疑了。」

阿美拿着茶杯,想了想,點點頭,「那倒也是,心懷不軌之人才會鬼鬼祟祟。」

長離站在窗前,盯着某處,問道,「流雲,消息都散出去了嗎?」

流雲點點頭,「散出去了,明日,他們便都會知道王爺來了淮南。」

阿美一口茶水差點嗆住。

她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這人了,來人家的地盤撒野便罷了,還如此明目張膽,想弄得人盡皆知?

成大事者,腦迴路果然奇特。

入夜,阿美坐在床上,看着不遠處坐在桌邊的長離,有些睏乏。

她強打起精神,問道,「王爺,你還不過去休息嗎?」

長離聞言,回頭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那玉兒覺得,本王該去哪裏歇著?」

阿美一愣,表情僵硬地抬起手,指了指身後的牆壁,「難道……不是隔壁?」

長離眼裏閃過些戲謔的笑意,微微勾著唇角,站起身,向阿美走去。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歇在這裏,有什麼問題嗎?」

昏暗的燈光下,長離唇角的笑意彷彿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般,讓阿美不由得看得有些愣了神。

「我們說……說好的,你別……忘了!」她磕磕絆絆地說着。

長離走到床前,俯下身,一隻手撐在阿美身側,向前探了探,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連呼吸也交纏在一起。

阿美不自覺地將身子往後仰了仰,眼神躲閃,臉頰有些發燙,呼吸也有些紊亂起來。

「你……你要是敢做什麼,我就……就……」

長離臉上的笑意擴大,突然站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阿美,「就怎麼樣?」

阿美一愣,看了看他手裏拿着的枕頭,不由得心裏暗罵一聲。

長離拿着枕頭向不遠處的軟榻走去,語氣里頗有些疑惑,「我不過是拿個枕頭罷了,玉兒這般緊張做什麼?」

阿美瞪了他一眼,氣悶得翻身躺了下去,心裏卻仍舊嘭嘭直跳。

她悄悄抬手摸了摸臉頰,還有些發燙,有些煩躁的掀起被子,蓋在身上。

長離在軟榻上躺下,看着阿美的背影,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自己的神色,竟會如此柔和。

是夜,淮南王府書房的燈還亮着。

一位身着軟甲,約莫三十歲上下的男子走進書房,向首位上的人行了一禮,聲音有些粗獷。

「大王,屬下剛才得到消息,陛下五子睿王爺來了淮南。」

書案前,坐着一位身材高壯的男子,面容剛毅,下頷留着一小撮鬍子,看着已有四十,精神狀態卻甚佳。

聞言,他抬起頭,身子向前探了探,「何時的事?」

「今日才到,今夜宿在春風樓。」

「哦?可知來此處所為何事?帶了多少人?」

「據屬下所知,是因為睿王妃。成婚當晚,洞房失火,傷著了王妃,王妃恐身上留下疤痕,便央著睿王來淮南,找沐風先生。」

「而且,他們此次來的只有三人,睿王、王妃和一個侍衛,看樣子,確實只是為此事而來。」

淮南王聽罷,右手撐在書案上,拇指和食指摸著下巴,想了想,道,「吩咐下面的人,這幾日都安分點兒。」

「另外,林副將,你明日隨本王,去見見這睿王爺。」

「是。」

次日一早,長離三人便按著拿小夥計指的方向,一路到了南望山。

幾人沿着小路上了山,果然找到一片竹林,又在竹林中摸索了一番,便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兩層的小竹樓,樓外還圍了一圈竹籬笆,上面纏繞着一些小型的藤蔓植物。

果真是影視劇里隱世高人的隱居之所。

阿美這般想着,心裏莫名有些高興,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長離看着她這突如其來的興奮勁兒,有些不解,可心情卻似乎也好了些。

籬笆上的竹門開着,幾人走進去,便看到一個鬢髮斑白,身着布衣的小老頭兒坐在院中,一邊喝着小酒,一邊守着面前的小爐子。

院中瀰漫着一股藥味兒,看樣子,應該是在熬着什麼葯。

小老頭兒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進來,便扭頭看了一眼,隨即喝了口酒,滿不在意地問道,「幾位找誰?」

長離微微彎了彎腰,道,「這位前輩,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家裏進了賊人,內人不慎受了傷,擔心留下傷痕,聽聞沐風先生專治各種疤痕,特地帶着內人前來求葯,敢問前輩,可知沐風先生人在何處?」

小老頭兒聽完,放下酒壺,伸長脖子往長離身後瞅了瞅,目光掃到阿美的時候,一雙小眼睛瞬間迸出精光。

他立馬放下酒壺,一改方才不冷不熱的態度,直戳戳地看着阿美,搓着手向幾人走去。

阿美被他這般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往長離身後又靠了靠。

長離看着他這副模樣,也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稍稍側過身子,將阿美護在身後。

流雲也有些緊張地向前了一步。

那小老頭兒卻好似壓根沒注意到幾人的態度一般,直直的走到阿美跟前,剛想要再靠近一點,卻被長離跨出一步擋在身前。

小老頭兒也毫不在意,看了眼長離,又繼續探著脖子,眯著小眼睛,打量著阿美,「想必這位就是夫人了吧,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

流雲卻是有些惱了,不客氣地說道,「這位前輩,麻煩你對我家夫人尊敬點兒。」

小老頭兒充耳未聞,繼續打量著阿美,「嘖嘖嘖……這細皮嫩肉的,要是留了刀傷,還真是可惜了。」

阿美看着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前輩,我們來這裏是找沐風先生的,您若是知道他在哪兒,還望告知。」

小老頭兒一愣,隨即昂起頭,跨著大步,得意滿滿地轉身走了幾步,站在三人面前,捋著那山羊毛一般的鬍鬚。

「沐風先生,正是老夫。」

聞言,三人皆是一驚。

流雲和阿美瞪着他,眼睛上下打量著,微張著嘴,滿臉的不相信,連長離也是一臉懷疑地看着他。

沐風先生,這麼風雅的四個字,難道不應該是個清風朗月般的翩翩公子嗎?怎麼是個邋裏邋遢還色眯眯的酒鬼老頭兒?

小老頭兒煞有介事地介紹完自己,又立馬幾步跑到阿美面前,笑得有些諂媚,「夫人傷在何處啊?」

長離伸手又將阿美向後護了護,「夫人的傷處,恐怕不便與先生說。」

小老頭兒看了長離一眼,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冷哼了一聲,便轉身向桌邊走去,「哼!既然信不過老夫,又何必來找老夫治傷?難道老夫看起來像那種好色之徒嗎?」

三人默默地盯着他,半晌沒有搭話。

小老頭兒走到方才的小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酒,又看了看爐子上的葯,最後擺擺手,「你們走吧!老夫不治了!」

三人又是一默。

最後,長離淡淡地開口,「既如此,那在下改日再來,告辭。」

說罷,便先轉身向門外走去,流雲和阿美又看了那小老頭兒幾眼,抬腳跟了上去。

小老頭兒舉著酒壺,斜眼看着他們,不屑地一聲輕嗤。

「這小老頭兒,還沐風先生呢,名字倒是取得風雅,只可惜名不如其人,還只救貌美女子,瞧他那色眯眯的樣兒,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一身。」

下山路上,阿美想起那老頭兒,不住地抱怨著。

「可他不願給葯了,夫人,你這身上的傷可怎麼辦?」

阿美想了想,輕輕一瞥嘴角,「切~就他那酒鬼,有的是法子治他,等著瞧吧。」

「看來夫人已經有辦法了,」流雲笑道,「這老頭兒,也真是太不像話了,是得治治。」

長離靜靜地在前面走着,聽着兩人的對話,輕輕勾了勾唇角。

與此同時,城內春風樓,迎來了一些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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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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