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遼宮舊事
話說蕭綽心安神定，韓德讓和耶律炎光看在眼裏自是高興。{手.打/吧Shouda8.Com首發}三人各騎了馬緩緩向南京城方向而去，其餘軍士則抬着四頭老虎，遠遠跟在後面。
「太后，適才你下的那道懿旨不知是何意？」韓德讓雖然是蕭綽之夫，但也不敢在外人面前直呼其名，怕失了禮數引起他人不滿。
「你以為我只是隨便說說，騙那夏侯超嗎？」蕭綽道。
「難道不是？」韓德讓奇道。
蕭綽一笑，轉頭對耶律炎光道：「炎光，你說我下那道懿旨是何意思呀？」
耶律炎光道：「太后雄才大略，古今女子難出左右，炎光不敢妄自猜測。」
蕭綽道：「不妨，你就說說，錯了我不怪你。」
耶律炎光見蕭綽允諾，說道：「幾年來，我大軍一直在攻宋，宋軍在邊境一線的策略皆以防禦為主。如今時節已近寒冬，天氣寒冷不利於進攻，卻利於防守，四年前太后親征，與楊延昭在遂城一戰便是因城牆結冰變得堅固光滑以致無功而返。太后此懿旨一來可借夏侯超之口麻痹宋軍，二來可避過冬季不利進攻之因素，三還可讓我大軍得以修養生息厲兵秣馬，可謂一舉多得。」
蕭綽聽完哈哈一笑，道：「炎光，你果然沒辜負我的期望，聖上日後有你從中輔佐，中原何愁不平。」
韓德讓聽完耶律炎光之言，道：「太后深謀遠慮。」
蕭綽停下笑聲，道：「還有一樣，炎光沒有猜中。」
「啊？」韓德讓和耶律炎光皆感好奇。
「其實哀家真心想放過夏侯超，畢竟他救了哀家一命，哀家相信這是上天保佑我大遼。」耶律炎光此時看着蕭綽忽然感覺像換了個人似得，她不再是那個威嚴狠辣的蕭太后，而更像一個慈祥的婦人。
「太后仁慈，我大遼之幸也。」耶律炎光道
「炎光，當年的一些事情我也該讓你知曉，免得日後你從他處得知記恨哀家。」蕭綽此言一出，耶律炎光心中一驚。
他急忙下馬，跪在蕭綽面前，道：「就算太后要下臣性命，下臣也萬萬不敢記恨。」
蕭綽這時舉手示意後面的士兵停下，然後道：「你且上馬。」耶律炎光聽言，復上馬背，三人緩緩向前行進。
「你父親之傷疾乃是哀家一手造就。」蕭綽說道。
耶律炎光臉上掠過一陣驚奇表情，但隨即平復，如無事發生一般。
蕭綽見他不問緣由，又道：「當年耶律?嗜殺成性，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加之當時大遼外患未絕，社稷已是危在旦夕。恰逢宋人派武藝高強者欲刺殺耶律?，先父與哀家一同①定下計謀說服重臣，將那刺客化名辛古混入宮中做廚，又買通幾人從旁協助行事。應歷十九年二月，耶律?出獵射死一頭大熊，哀家之父與幾位大臣趁機進酒稱頌，那夜他大醉而回，被刺客用廚刀殺死，不想你父慶元當日恰在宮中，他與那刺客一戰之下身受重傷。耶律?死後哀家之父與其餘重臣趁勢擁立先皇，至此哀家才得以入宮為後！」
耶律炎光聽完蕭綽講述，卻是驚訝不已，他一時間難以相信這一切。
韓德讓道：「賢侄，此事乃我親歷，除了太后與我天下再無第二人知道。」
「炎光，你可知哀家苦心？」蕭綽道。
耶律炎光不愧是聰明之人，他馬上明白了蕭綽之意，「太后希望下臣能全心全力輔佐皇上，千萬不要重蹈穆宗之覆轍。」
蕭綽聽言，心中甚是滿意，道：「過不得幾年，哀家便要還政於皇上。自古以來，親賢臣，遠小人乃是為君之道，哀家希望你能盡心儘力替皇上翦除小人，保護賢臣。」
耶律炎光回道：「下臣必不辱使命。」
蕭綽和韓德讓見耶律炎光如此忠心，不禁相視大笑。
耶律炎光也跟着一笑，道：「太后此番狩獵雖遇險境，但又逢凶化吉，還獵得這四頭猛虎。這冥冥中似有天助，日後我大遼必國運昌隆。」
「嗯，炎光說得好！願蒼天佑我大遼千秋萬代。」蕭綽說罷催馬沿大道奔去，身影中有一股巾幗不讓鬚眉之勢，韓德讓和耶律炎見狀光也縱馬跟了上去。
話說夏侯超離了山谷，想起適才與遼后的一番偶遇和她那道懿旨就如同在夢裏一般，很不真實。倒是那被叫做「炎光」的男子讓他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之感，就連當日蕭黑狼的凌厲殺氣也沒能讓他有如此感覺。
想起黃亮還在南京城中，他也不想多在山中停留，但那黑馬後腿傷重，他不忍駕騎，只好牽着沿小道慢慢向西而行。走了近半日，才到得城外。由於城東門靠近皇城，前日夜裏皇城禁衛又曾見過他，他只好繞道南門。卻不想剛到南門外，便遠遠見城頭掛着自己的大刀，他心頭一驚，牽着馬躲到路邊樹林之中。
大雪過後天氣寒冷，守城士兵見太陽西下便關了城門。夜幕低垂，夏侯超將馬栓在林中，悄悄翻過城牆，也不取刀，而是徑直到了兩人先前住宿的客棧中。不想，他潛入房間后，發現黃亮早已不知去向，連包袱都沒留下。無奈中，他只好先到廚房弄了些吃的填飽肚子，然後又打了壺酒，又包了些乾糧，準備妥當便出了客棧。他趁著天黑，又到城中藥店偷了些外傷葯才返回南門下。
南門下守城的士兵對夏侯超來說形同虛設，很快，那橫刀便回到了主人手中。回到林中，他給馬敷了傷葯后沿來路向南而去。
夜來寒風蕭瑟，烏雲密佈，天空不見一顆星斗，看來又是一場大雪將至。夏侯超在寒風中牽着馬，逶迤前行，想到幾日前他與黃亮兩人意氣風發，打算在這南京一展身手，結果卻是這般，他心中不禁有些凄涼。唯一讓他感到有些欣慰的是那遼后竟然給了他一個承諾，便是半年內不對宋境用兵，這陰差陽錯之間令他不得不感嘆命運弄人。
北國的風雪比起大漠的風沙遜色太多，所以夏侯超冒着風雪行了兩日也不覺困頓。他是御馬的好手，那黑馬兩日來在他照顧下，傷口逐漸癒合，人馬之間也更加親近許多。
這日，天色放晴，夏侯超本打算繼續步行，但乾糧殆盡，無奈之下只好上馬加快行程。那黑馬甚通人性，載着夏侯超一路飛奔，只見馬蹄踏過處碎玉亂飛，馬身如一道黑色旋風刮過銀裝素裹的大地。
黑馬在冰天雪地之中依然如疾風一般的速度讓夏侯超驚奇不已，就算是唐小愛的??恐怕也不過如此。奔行了百里后，他手掌無意間撫到馬肩，感到有些潮濕，他抬手起一看，只見滿手如沾了血般鮮紅，他大吃一驚，立刻停了下來。
①註：蕭綽之父蕭思溫，遼名臣，曾任北院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