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面 12
地道里，顧道然拿着照明珠在前方領路，武國源跟在他後面，兩人緩緩前行。除了剛開始需要爬行一段距離外，後來已經可以允許人站立行走了，活動空間也不小，實在是一個大工程。
路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也沒有任何機關暗器，這裏似乎真的是一條出路，沒有危險。
不過，兩人並沒有因為一路平安而感到欣喜，而是各自沉默著，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
武國源也隨之開口：「多走就多走一會，也好避人耳目。要是一直走不到頭，我們就自己打上去。」
顧道然嗯了一句，又道：「這一次出行，雖然沒我想像中的好，但總歸還算有點收穫，不至於兩手空空的回去。」
武國源表示同意：「是啊，能見識這西丘秘境已經很好了，還得了三件寶貝，回去應該能換不少好東西。」
顧道然又嗯了一句，不說話了。
「等出了秘境，你是要回去嗎？」武國源問。
「當然不回，我要是回去了，我爹估計當場就趕着我成親，我才不去找那罪受。」
「那你準備去哪，總不至於一輩子不回去了吧？」
「先玩一陣子再說，等花光了靈石和銀子，再考慮回去的事。」
「那怕是撐不了多久。」武國源取笑了一句。
「實在不行，就把東西換了，沒準還能換幾件上好的寶器。到時候，我爹看到了那些寶器，應該就不好意思逼我成親了。」
武國源聽完，嘆了一口氣：「唉，你要真能帶着幾件寶器回家，恐怕就是大漲臉面和威望，家主的位置是跑不掉的了。可我武家已經沒了，我就算拿了東西回去，我爹他們也不會有多高興。」
「家主什麼的，我還不稀罕呢，天天為了點資源跟這個吵那個吵，哪有當個手下舒服。」顧道然不屑道。
「你是不知道寄人籬下的痛苦，若是你顧家將來倒了，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武國源反駁道。
「真到那時候，我也早死了，哪輪得到我痛苦。」顧道然還是沒心沒肺。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武國源才接着出聲。
「可惜了伯文就那麼死了，你又何苦逼着他吃了那顆丹藥。」
「哪是我逼得，明明是他自己吞下去的。」顧道然撇撇嘴。
「若不是你說回去不帶他分好處，他也不會狠心當場試丹。」
「他人都是我顧家養的，一切自然就是我顧家的，我哪有跟他分好處的道理。」顧道然理直氣壯道。
「那你怎麼願意同我分？」武國源問。
「咱倆可是兄弟。」顧道然道。
……
他們一路向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在前面看到了些許亮光，好像是月光從外面照了進來。
顧道然一個箭步，沖了過去，看到了地道盡頭的樣子。
那是一堵石牆，一人來高，上面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細縫。月光正是透過這些細縫穿透進來的。
「終於走到頭了。」顧道然對着石牆狠狠踹了一腳，打算破開這堵石牆，出去看看現在的位置。
「轟」的一聲，石牆驟然倒塌，化作一塊塊礫石，散落在地上。這石牆很脆弱，一點也沒有小西宮裏那麼堅固。
月光整個照射進來，顧道然趕緊走了出去，狠狠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四周是一個小山丘，山上有一些枯木。洞口所在位置，正是在山丘一個隱蔽的角落，周圍有各種石頭掩護，很難發現石牆的所在。
「原來，地道是通向西丘城外不遠處的一座荒山上。我們在各種屋子裏搜這麼久，真沒想過外面的山上也有暗道。」顧道然有些意外。
他這話明顯是對武國源說的，可武國源並沒有出聲回答，甚至於，他都沒有從地道里出來。
「國源？」顧道然疑惑地喊了一句，回頭看向了地道內。
地道里空無一人，並沒有武國源的身影。
「人呢？」顧道然隱隱感覺有些不妙，身子慢慢靠近地道口，探頭往裏面看了看。
忽然，一隻人手從地道里伸了出來，一把將他拽進了地道里。
「砰」，顧道然的身體被那隻手狠狠按在了石壁上，骨頭都快撞散架了。
他慘叫一聲，還沒來得及緩口氣，胯部就被人重重踢了一腿。這一腿，直接讓他大聲尖叫，汗水濕透一身。劇烈的疼痛從下身傳來，他整個下半身都麻木了，雙腿跟着發軟，沒了力氣。
他剛想反抗，身子又被甩了出去，摔倒在地上。一隻腳死死踩在了他的肚子上，他只覺體內一陣翻滾，一股熱流就湧上來，讓他忍不住吐了口血。
他這才意識過來，抬起頭看了一眼那人的樣子。
「卑鄙小人，竟然偷襲！」他大聲罵了一句。
攻擊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武國源。
武國源抬起踩在他肚子上的腳，對不住的說道：「我只有一隻手，不偷襲可打不過你。」
顧道然咬牙切齒，後悔著了他的道：「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對朋友出手。」
武國源又踩了一腳，不給他喘息的機會。他內心雖然糾結，下手卻很殘忍。
「為什麼？」顧道然吐著血問道。
「你應該猜得到吧。」武國源刻意避免與他對視。
「就為了那三件寶貝？」顧道然不甘道：「大不了，我讓給你就是。」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反擊的機會了，只好認栽。
「不不不，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武國源搖頭嘆息，繼續踩着，鮮血染紅了他的鞋子。直到顧道然奄奄一息后，他才停了下來。
「說實話，我本來不想這麼做的。」武國源這才放心下來，說出了心裏話：「我為了這個決定，考慮了很久很久，從下地道開始，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這麼做。」
「而且，決定要對你出手后，我也很痛苦，內心也很焦灼。只可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實在抵擋不了這麼大的誘惑，只能犧牲你這個朋友。」
顧道然不能開口，憤怒的哼了幾聲。
「我其實挺欣賞你的，也真的一直把你當朋友。」武國源憐惜的看着他：「可當能改變我一生的選擇擺在我面前的時候，你就不再是朋友，而是一個機會。」
「那三件寶貝的確是一個原因，但不是全部，你的價值可別那三件寶物要大得多。只要你死了，我變成了你，你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他緩緩訴說，終於說出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當瞞天陣術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沒有這個想法，可當他意識到自己可以通過獻祭別人而重新長出右手時，他的腦海中就閃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就像魔鬼一樣的緊緊纏着他，他怎麼也抹滅不了。剛開始的時候，他還為自己有這個念頭而感到羞愧，覺得自己不能做出賣朋友的事，所以硬壓了下去。可下了地道后，看着前方獨獨一人的顧道然，他的內心就在不斷動搖。
殺了他，不僅可以獨吞到手的寶貝，還能鳩佔鵲巢，去顧家當家主。將來掌握大權，指不定能改天換地，將顧家變成武家。而且，四周沒有任何人，地道有如此隱蔽，殺了他不會又任何人知道，戒律司的人都查不出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之後此生不會再有！
於是，他被慾望吞噬了，做出了這個決定。
「我的右手是你害沒的，所以，用你的面貌當做交換才算公平。更何況，你既然不願意當家主，我便好心替你幫着忙，解決你的煩惱，這樣不正好兩全其美嗎？」武國源也不知道是在說服誰，淡淡開口。
如今勝券在握，一切都會朝着他預想的軌跡發展。
顧道然只能死死地盯着他，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武國源已經被他殺了幾千幾百次了。
「你不用那樣看着我。」武國源又抬起了自己的腳，準備給他最後一擊：「你之前不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嗎，所以一路上都在防備着，讓我找不到好的機會下手。只有等你出了地道、最放鬆的那一刻，我才能引誘你一下，讓你猝不及防。怪只能怪，你自己大意，沒有多長一個心眼。」
顧道然絕望着，後悔自己交了這麼一個朋友，亦或者，後悔自己來到了這裏，也後悔得到了那三件寶貝。
一切都快要結束了，看着那將來落下的腳，顧道然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
可就在武國源的腳快要碰到他時，地道內突然傳來了一陣響動聲。
「誰？」武國源大叫，趕緊收回了腳，不能讓人看到，坐實殺人的罪名。
一道身影逐漸從黑暗中走來，來到了月光之下。
「是你！」武國源駭然變色，滿臉的不敢相信，還以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來人竟然是已經死去的庚伯文。
庚伯文看了一眼現場的兩人，瞧着他們各自的狀態，大致猜到了這裏發生了什麼。他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空氣一時間都冷了下來，氣氛說不出的怪異。
「你，你不是死了嗎？」武國源又是震驚又是不解的問道。
若不是庚伯文在月光下的照射下擁有影子，他甚至都懷疑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