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告別

第253章 告別

大概聽出來了他聲音里的悶悶不樂,聶青婉抬起了眉頭,這才正兒八經地看着他。

要說聶青婉不生氣嗎?怎麼可能不生氣。

只是她雖然年齡不大,可也二十三歲了,歷經兩朝,又打小是個心思和城府都高於很多人的人,又比殷玄大三歲,帶領教導他這麼多年,縱然殷玄已經成長到了讓很多人望而畏懼的地步,縱然殷玄如今的心思和城府也開始令人捉磨不透,可在聶青婉面前,他的火候還是差了很多。

聶青婉在沒在生氣,殷玄完全看不出來。

見聶青婉的目光看了過來,殷玄也輕抬起眼皮,看了過去。

他這幾天想她想的煎熬,可又不敢再來,他白天雖然老是發脾氣,自己都覺得自己暴燥的不行,可晚上了,他一個人躺在床上了,又不停的告訴自己,這樣的愛情是不對的,他走上了死胡同,這條路走不通,得變。

是的,殷玄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不能愛這個女人,更不能對她有非份之想,他想糾正自己。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破壞他跟她的關係,更不想讓這種不被世間容忍的感情拖累了自己。

可每每睜着眼睛想清楚了,想明白了,一閉上眼睛,他就會不自禁的去夢她。

完全沒辦法控制,是的,完全沒辦法控制。

夢裏的那個他是他完全掌握不住的,且褪去了白日裏的剋制,褪去了在人前的隱忍,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禽l獸,做着他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情,享受着他天天思念的嗜骨滋味。

因為這樣的夢,他睡前所有的想明白又全部都泡湯了,然後第二天這樣的場景又重複,重複到現在,殷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來安置自己這樣的愛情了。

但他心理很明白,他不能再繼續下去。

陷的越深,他會越痛苦,且,越容易暴露,也越危險。

只抬起眼皮跟聶青婉對視了一眼,他又心虛似的趕緊垂下。

他心虛的是他怕他對她的感情暴露,可看在聶青婉眼裏,他的心虛是來自於他故意不去看龍陽宮,故意不去試冕服,故意這樣的使小孩子脾氣!

這會兒還表現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你有什麼不高興的!

聶青婉不想再跟殷玄說話了,要不因為明天就是大典了,而他卻連衣服都沒試,鰲姜被逼無奈地來見了她,說明了原委,她哪可能傳他來吃飯!

聶青婉扭頭,沖一邊的任吉說:「晚膳擺好了嗎?我餓了,沒擺好也先過去吧。」

任吉哦了一聲,伸手去扶她。

聶青婉搭手過去就站起了身子,等都不等殷玄。

殷玄見她起身走了,沉默地坐了一會兒,也連忙站起來,跟上。

他跟的不近,但也沒落很遠,可看到她跟他之間隔出來的那麼一些距離,殷玄還是說不出來的難受,這種難受像一根無形的針,扎在他的心上,每呼吸一下就會疼一下。

殷玄想,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不讓自己這麼疼,不讓她那麼的把自己摒除在了她的世界以外。

是不是,只要他娶了妻子就行了?

殷玄眼眸緩緩地垂了垂,這個時候,他權衡了一下利弊,覺得不管他怎麼抵抗,到最後他也最終得妥協,得娶妻,得納妃,得有三宮,得有六院,得有很多很多的女人。

與其現在惹她不快,鬧的兩人生了嫌隙,最後還是迫於各方壓力,娶了妻,納了妃,那還不如現在就依着她。

縱然不能娶她,可每天能看到她,與她開心的相處,這就夠了。

他只要在夢裏能擁有她就行了。

鬧騰了好幾天最終知道自己掰不過聶青婉的殷玄,讓自己認命的接受娶妻納妃的現實。

於是去了膳堂,吃飯的時候,殷玄就討好地說:「夏公今日將他羅列的妃子人選的名單給我了。」

果然這個話題一提,一直不搭理他一句,甚至是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甩給她的聶青婉挑了挑眉,看着他,問一嘴:「你看了嗎?」

殷玄說:「還沒有,等明日登基后,我好好看看。」

聶青婉頗有些意外,明眸大眼盯着他又看了半晌,大概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就這麼好說話了。

之前要死要活地不娶妻,不納妃,現在一下子開竅了。

雖然想不明白,但他能想開,聶青婉還是很欣慰的。

可能因為明天就要登基了,馬上就要成了皇上了,也知道自己該肩擔什麼樣的任務了。

也可能是因為負責這件事情的人是夏謙,而夏謙能安平撫定大半個歸順的小國疆土,又如何對付不了他呢?說對付不對,夏謙有口才,如今又是功德錄上功績最高的一位,殷玄可能不敢逆他,所以,只能妥協。

而不管他是因為什麼而妥協,妥協了就好。

聶青婉並不逼他,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挑選,她說道:「明天登基,可登基后也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忙,娶妻納妃也不在一時,你不要太着急。」

殷玄道:「嗯。」

嗯完,心情明顯的好了很多。

他想着,果然得順着她。

而因為他退讓同意娶妻納妃,聶青婉對他的態度當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吃完飯沒有直接趕他走了,而是喊他去散步,這簡直讓殷玄受寵若驚,他有好久……都沒陪她散步了。

殷玄笑,見任吉進屋去提了燈,他伸手就將那燈奪了過來,走到聶青婉跟前,為她提燈。

聶青婉看着他。

那眼神令殷玄挺不自在。

他低頭瞅了一眼手上的燈籠,再扭頭,看了一眼身後表情難以描繪的任吉,還有遠遠地跟在後面,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隨海。

殷玄:「……」

這麼殷勤好像真的有些怪。

他完全是太激動了,一時都忘記了身份。

殷玄低咳一聲,默默地抿了一下唇角,腦中快速地找著可以對得上號的理由,輕聲說:「上回以及上上回,我都考慮不周,你一心為我着想,我卻總是惹你生氣,你不罰我,我卻不能不罰自己,所以今晚,我為你提燈,算是我對自己的懲罰。」

他沒提什麼事情,只用了「上回」和「上上回」這樣的字眼,可聶青婉聽懂了。

後面跟着的任吉和隨海也聽懂了。

太子說的「上上回」,無非是指四年前的賞花宴那次,他把那些妙齡的貴女們批的一無是處,惹了太後生氣。

這一個「上上回」可真是有夠久的。

難為太子還能一直記在心裏。

看來他挺自責。

可太子說的「上回」,無非是指翠玉侍寢,反被他無情殺了一事。

這件事情太子做的的解不對,太后沒有明著罰他,可實則不見他就是罰他。

難為他也能知道自罰。

看來他也挺自責。

可你回回都知道自責,怎麼就非要犯呢?

好在,自責了幾回,想明白了。

任吉垂着眼皮,可心裏跟聶青婉一樣,挺欣慰的。

聶青婉聽了殷玄的這一番話后,什麼氣都沒了,她要是不讓他提燈,好像拒絕他的認錯似的。

聶青婉想了想,說:「那你提着吧。」

殷玄低聲道:「嗯。」

嗯完,心情又進一步的好了太多了。

聶青婉往前走,殷玄連忙進著燈跟上。

因為飯前聶青婉說了要帶殷玄去龍陽宮看看,所以這散步的軌跡就是朝龍陽宮去的。

聶青婉出來沒帶宮女和太監,就帶了任吉一個人,殷玄身邊也沒帶宮女和太監,就只帶了隨海,四個人慢悠悠地走着。

殷玄提着燈籠走在聶青婉的身側,其實宮裏到處都有宮燈,他們走的都是大路,亮堂的很,但殷玄還是一路將宮燈提着。

這是他認識她這麼長時間以來,頭一回為她做這樣的事情。

算不算是他對她感情的一種告別呢。

殷玄靜靜地想,算是吧。

她照亮了他人生的路,他亦為她,照亮以後的路。

紫金宮離龍陽宮還挺遠的,走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到。

因為明天就是大典,大典結束后,殷玄就要搬到這裏面來住,所以龍陽宮裏面的一切裝飾用具全部都辦置妥當了,就連宮女和太監甚至是侍衛們,都分配好了,只等明天龍陽宮開啟,帝王入住。

大門在關着,並沒上鎖,因為還是空殿。

那幾天,因為生殷玄的氣,聶青婉也沒來過,但聶武敬有向她彙報龍陽宮裏面的佈置情況,還征尋過她的意見,她也給了一些建議,比如說殷玄所住的正殿,裝修風格就是她建議的。

但是,殷玄似乎並不大喜歡。

二人從門口進去,一路先去正殿,既是新皇要住的正殿,那必然是滿室的金黃,這樣的顏色殷玄其實並不喜歡,他喜歡什麼顏色?

殷玄想了想,七歲以前,他對任何顏色都不鍾情。

七歲以後,沒心情想。

八歲那年,他愛上了帝宮裏的那一片紅楓,覺得紅色最好看。

現在想來,當時他認為紅色好看,後來見了血就興奮,只是因為她當時對那片紅楓很痴迷。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在朝她淪陷。

殷玄抬開英俊的眉頭,背着手跟在聶青婉身後,進了正殿。

剛到了龍陽宮后殷玄就把手上的宮燈交給了任吉,現在宮燈由任吉提着,但進屋后,宮燈就被任吉先放在門廳了,所以此刻四個人皆是束手走進了這座嶄新的即將要迎來大殷歷史上另一個帝王的宮殿。

剛邁過門檻,看到滿室金黃的鑲飾,殷玄眉頭就皺了一下,越往裏,他眼中的嫌棄就越明顯,直至將這主殿甚至是主卧室都看了一遍回來,他才對這樣的顏色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他沖聶青婉說:「我不喜歡這種黃色,能換成紅色嗎?」

聶青婉說:「不能。」

殷玄打着商量:「只換地毯?」

聶青婉說:「你就不要再折騰下面的人了,這宮殿前兩天都裝飾好了,是你自己不來看的,如今看了又不滿意,那你也只能先將就著,等登基大典結束,你想換你再自己換,但是,這顏色是我定的,也是歷來皇室裝飾帝王宮殿的標準,你想換我也不會讓你換,你要切記,寰宇之外,見紅是吉,寰宇之內,見黃是吉,征戰時靠殺戮,統御時靠仁德,紅乃血,黃乃善,為何帝王要著黃袍,那是在用顏色警示君王們,要做善行德惠的明君。」

殷玄就只是想換個地毯,也沒說全部換,就換他卧室裏面的就行,他天天睡覺的地方,用他喜歡的顏色的地毯來裝飾,有什麼不行的?

可他就說了那麼一句,她就給他整了這麼多話,還整了這麼多大道理。

換個地毯就不是明君了嗎?

殷玄撇了撇嘴,有時候覺得她刻板的令人髮指,但又不敢忤逆她,當然,如果他不是那麼的喜歡她,他也不會管忤逆不忤逆她。

殷玄「哦」了一聲,就不再提這茬了,難得她今天心情好,他可不想再因為一張不重要的地毯而破壞了他們和好的相處,自此殷玄也不再提,就算後來他登基為帝了,可以一言遮天下了,也沒再將這些他不喜歡的地毯以及裝飾換掉。

早期在設計龍陽宮的時候殷玄看過圖紙,聶青婉也看過,那個時候他們之間還沒有產生隔閡,很多地方的設計都是兩個人共同出的主意,原本裝飾也要兩個人共同看一看的,可前幾天聶青婉生了殷玄的氣,殷玄又故意不來龍陽宮,所以殷玄並不知道他的主殿都是聶青婉親自交待來裝的,後來殷玄知道了,更加不敢動這裏的一景一物了。

從龍陽宮出來之後聶青婉累了,不打算再走回去,就讓任吉差人去弄鳳輦,等鳳輦的時候聶青婉問殷玄是自己回去,還是坐她的鳳輦回去。

殷玄說:「我自己走回去。」

聶青婉道:「嗯,回去了早些休息,明日還得早起。」

殷玄說:「我知道,你也早些休息。」

聶青婉笑了笑,這一笑可真真是霞光破天,生生的把殷玄的心都照亮了,殷玄見她笑了,唇角微揚,心情很好地說:「你上鳳輦吧,已經很晚了。」

說着,腳步一抬,上前去攙扶她,把她扶上了鳳輦。

本來任吉已經伸出了手,要饞扶聶青婉,但又被殷玄搶先了,任吉悶了一會兒,想着果然是太后晾了太子太多天了嗎,讓太子這麼殷勤,那會兒搶著給太后打燈,這會兒搶著扶太後上鳳輦,早這麼聽話哪有那幾天的氣。

任吉又搖搖頭,失笑一聲,見聶青婉坐好了,鳳輦起了,他連忙向殷玄見了禮,跟着鳳輦走了。

殷玄站在龍陽宮的門前,看着鳳輦從眼前消失,直至看不見,他這才抬步往另一個方向回。

隨海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着。

回了東宮,殷玄不困,可能因為今天跟聶青婉和好了的原因,他一路上心情都很好,有幾次甚至以輕功在檐壁上飛來飛去,那奔騰跳躍的樣子明顯昭示着他同樣奔騰飛躍的心。

進了門,殷玄就讓隨海伺候更衣。

等洗漱好,隨海走了,門也關上了,殷玄穿着乾淨的明黃裏衣,坐在龍床邊緣。

床單已經換掉了,昨夜的氣息也早就消失不見,每回夜裏他醒來,都會把窗戶打開,散散他床上的味道,其實只是他一個人的味道,但他就是心虛,簡直心虛的厲害,每回得打開窗戶他才能覺得安穩。

之前床對他而言,只是一個休息的地方。

可現在床對他而言,是他隱秘地幽會自己心愛女人的樂園。

殷玄伸手摸了摸床鋪,身子一倒,蒙進了被子裏。

懷裏抱着被子,如同抱着心愛的女人,他默默地想,這樣也挺好,白天他是皇上,盡一個皇上的職責,治國治民,白天他是她的兒子,盡一個兒子的義務,娶妻納妃,到了晚上他就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是她的丈夫,他跟她在他的龍床上恩愛纏綿,享受一對夫妻該享受的一切。

沒有人會知道他的秘密,他也不會再惹怒她,他可以娶妻,可以納妃,可以接受很多很多的女人,但是,他絕對不會碰她們。

至於沒有子嗣會帶來什麼麻煩與問題,那是以後要想的事情,與現在無關,他還年輕,至少五年內沒人會拿這事來煩他,她也不會。

那這五年,他能安靜地享受與她在夢裏幽會的幸福。

殷玄這麼想着,就已經覺得很滿足了,真的,他的要求不高,他願意什麼都依她,什麼都順着她,就這麼與她過一輩子。

甜蜜沉入夢鄉,他如願以償地又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婉婉,度過了纏棉的一夜。

第二天寅時不到殷玄就睜開了眼,氣息微喘,可他很快就熟練地起身,打開窗戶,又去取了新床單鋪在舊床單上面,宮人們來收拾會直接將床單全部扒下來,所以,新床單會遮住舊床單上面的痕迹,再跟別的東西一混和,揉來揉去后,真正到了洗衣宮女們的手上了,她們也看不出什麼了。

殷玄每回都是這樣做的,做好這一切,他又重新躺了下去,假裝入睡的樣子,閉着眼睛,直到隨海來伺候,他這才睜開眼睛,坐起來。

隨海笑着說:「殿下,今日奴才伺候你穿冕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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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殷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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