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末武時代(下)

第四十五章 末武時代(下)

第四十五章末武時代(下)

雖然在招生廣告中,用非常客氣的態度請武林各界朋友前來挑戰;雖然齊烈陽還抱着來學習的態度想要面見館主……不管怎麼說,他當着上百個學員的面,擊暈了一名教練,這種行為就是「踢館」

「踢館」擺明就是要砸對方的飯碗,無論是在哪個時代,絕對都是大忌中的大忌,拋開教練之間的私人感情不說,如果讓齊烈陽這樣耀武揚威,他們這些教練以後就乾脆別混了

在蘇教練被人抬出訓練場時,第二個教練就已經走到了齊烈陽面前,對着齊烈陽略一拱手,沉聲道:「請」

齊烈陽沒有拒絕,實戰本來就是讓一個武術家成長的催化劑。他根本不管對方用了什麼樣的格鬥技術,他只是用相同的格鬥起手勢,穩穩的站在那裏,當對方搶進自己的攻擊範圍,他流暢得令人心頭髮毛的側踢,就像是一把重型戰斧般,狠狠劈砍過去。

當第四個教練被齊烈陽一腳踢斷右臂,臉色蒼白的跪倒在他面前,卻強忍着沒有放聲慘叫后,包括老蘇在內,五個教練和齊烈陽的交手時間加起來,竟然沒有超過……兩分鐘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都用一種奇怪到極點的目光望着齊烈陽。如果齊烈陽被打得滿臉是血,一次次的摔倒又一次次重新爬起來,在瘋狂吶喊與嘶吼中,勉強戰勝那些教練,周圍的學員也許會尊敬他,崇拜他,並以他為榜樣,可是當齊烈陽這個看起來和他們年齡差不多大的年輕男人,展現出遠超他們想像,縱然加倍努力,也無法觸及更無法超越的力量后,他們這些孩子眼裏流露出來的,就是濃濃的排斥與畏懼。

「館主要來了」

在遠方不知道誰發出一聲驚喜交集的吶喊,就在這一瞬間,整間訓練場里的氣氛變了。每一個人的眼睛裏都揚起一片熱切,他們都在渴望館主可以力挽狂瀾,可以展現出和他身份相符的力量,將齊烈陽這樣一個超出規則的「變異體」擊倒。

感受着周圍群情洶湧,看着周圍那一雙雙因為館主即將到來,而變得熾熱起來的眼睛,齊烈陽的呼吸也慢慢變得粗重起來。他不是害怕,而是興奮,一種面對強敵,必須要傾盡全力,結果卻依然不可預測的興奮

一個用內力可以把兩點五公斤重鉛球吸附在手掌上不墜落的男人,一個從四歲就開始苦練中國拳法,整整用了三十載,終於學有所成,開辦了這所學校,並展現出吞食天地大氣概,向全中國武術家發出挑戰檄文的館主,他究竟會有多強?

就在所有人的凝視中,一個四十多歲穿着唐裝的男人,走進了訓練場。任何一個人看到他,都會認為他是一個很有力量的男人。

是因為他臉上那抹寵辱不驚的笑容,還是因為他舉手投足之間,都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遺世獨立般的飄逸與瀟灑,讓人一看就不由自主的心生親近?但是最吸引人的,還是他的那雙眼睛,有些溫和,有些坦然,有些率性,又有些放蕩,就是這雙眼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着一種用矛與盾堆砌起來的奇特魅力。

他穿了一雙手工縫成的薄底布鞋,走路輕快得就像是一陣風,那是不是說,他在格鬥時,攻擊也猶如風一樣飄乎而不可捉摸,更可以像風一樣無孔不入?那麼他在防禦時,又應該用什麼方法,來化解來自對手的最猛力進攻?

他走到齊烈陽面前,先是仔細打量了一番齊烈陽,他的目光尤其在齊烈陽粗大的手腕與佈滿老繭的拳鋒上仔細打了幾個轉,最後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齊烈陽的眼睛上,輕聲道:「我是張一衝。」

齊烈陽點頭,他當然知道站在自己面前這個負手而立,卻猶如風一樣飄忽不可捉摸的男人,就是這間武校的掌門人張一衝。

「現在還是上課時間,都圍在這裏幹什麼?」張一衝的兩句話,就輕描淡寫的驅散了人群,也驅散了所有學員心中的不安,他望着齊烈陽淡然道:「你是來找我的?」

齊烈陽點頭。

「是看了廣告上的挑戰宣言來找我的?」

齊烈陽再次點頭。

「你跟我來吧。」

說完這句話,張一衝轉身帶着齊烈陽,在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注視下離開了訓練場,拉德想要跟上去,卻被齊烈陽示意留下了。

兩個人走出訓練場,穿過一個並不算太大的操場,最後又走進一座兩層高的小樓,張一衝的校長室就建在這裏。

張一衝的校長室,給齊烈陽的第一感覺,有點象是公司CEO的辦公室。飲水機,電話機,電腦各種現代化辦公設備一應俱全,校長使用的辦公桌和供客人使用的真皮沙發,都用料考究,顯然價格不菲。

但是在第一時間吸引齊烈陽注意的,還是掛在校長室牆壁上的那些合影。

合影都被刻意放大,裝在木製成的像框裏,在這裏面齊烈陽可以看到一些在國內還算小有名氣的影視武打明星,至於那些西裝革履,在張一衝的帶領下參觀學校,無論什麼時候,臉上始終帶着職業化笑容,成功把內心真實感情掩飾起來的男人,應該是當地一些政府官員。還有一部分相片,是張一衝和武術界的朋友合影,與及學校里的學生,出去參加武術表演時拍的劇照。

裝潢考究的辦公室,大大小小的合影,二十幾隻獎盃擺滿了整個展示櫃,在辦公桌後面,掛着一幅足足有兩米寬的伏羲六十四位八卦點陣圖,在八卦圖下面,還有一段話:以無法為有法,以無限為有限。

在嘴裏念了一遍這兩句話,不知道為什麼齊烈陽心裏卻湧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發現齊烈陽把注意力集中到八卦圖下面的字幅上,張一衝親手把一杯茶放到齊烈陽身邊的紅木茶几上,然後淡然微笑道:「這十二個字,是李小龍對他所創立的截拳道武學思想概括。我很喜歡,就把它當成了我的座佑銘。」

齊烈陽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心裏會湧起不舒服的感覺了。

李小龍能將「功夫」這個名詞帶向全世界,絕不僅僅靠他的拳腳功夫。他是一個哲學型的武術家,甚至可以說,他是一個以武術為職業的哲學家。他前面「以無法為有法」,來源於中國一代思想大師老子提出的「自然無為」,第二句「以無限為有限」,卻是來自尼採的「超人」哲學,要求修練截拳道的人,可以突破身體和思想上的極限,變得越來越強。

如果把這兩句話聯繫在一起,可以做出的解釋就是,突破傳統與形式,不迷信權威,讓自己的思想與身體徹底從束縛中解放出來,通過張揚個性,再加上最刻苦的訓練與自我完善,讓自己越來越強,直至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與夢想。

就是因為能夠打破束縛,李小龍才能跳出中國武術的束縛,自創出截拳道,並在全世界揚起一片功夫熱潮。

張一衝作為校長,他在牆壁上掛了那麼多合影,就是在提醒所有人,他擁有相當豐富的社會資源;他在廣告中宣揚自己學習的古拳法是如何的強大,拚命豎立權威,甚至還提到了中國道家的符水練氣,他是在塑造一個擁有多重神秘光環的自我。

可是像他這樣一個全力美化中國古拳法,試圖讓所有人相信中國古拳法是世界上最優秀武術的館主,卻又懸掛出李小龍力求打破束縛,解放武術家自我天性的宣言。這兩種絕對對立,根本無法調和的思想,竟然被人堂而皇之的擺放在一起,請問,這位張一衝館主究竟想表達什麼?

「和傳統武術家相比,你的格鬥更注重實戰,也更簡單有效,你練的是散打還是泰拳?」

聽到張一衝的問題,齊烈陽略一皺眉,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辦公桌上面的那台電腦上。如果齊烈陽沒有猜錯的話,在訓練場里應該安裝了攝像頭,而坐在辦公室里的張一衝,就是通過攝像頭,看到了他和幾位教練的交手經過。

看到齊烈陽皺起眉頭,張一衝也沒有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把雙手放在辦公桌上輕輕彈動手指,突然問道:「你願不願意留下當一個教練?」

齊烈陽這次可真的驚訝了,「嗯?」

「你的拳法過於簡陋,但是實戰起來卻威力極強,你今天連續和五位教練交手,並在短時間內把他們全部擊敗,僅憑這一點,你就已經獲得了在場學生的認可。只要我向他們宣佈,你是我花重金請來的格鬥教練,他們對你所有的不滿與排斥,就會變成最熱情的崇拜。」

張一衝一直緊緊盯着齊烈陽的眼睛,他的目光沒有讓齊烈陽感受到一個武術家的壓力,在不經意中卻發現了屬於商人的精明,「工資你自己開,只要在我接受的範圍內,我就可以立刻點頭拍板。還有,我們學校一直求賢若渴,專門設立了一個人才基金,只要你和學校簽下為期半年的試用合同,除了工資之外,學校還會向你發放一筆數目為十萬元的特別獎金。」

十萬元?

這個數額,不就是張一衝向全國武術家發起挑戰邀請時,列出的獎金嗎?難道說,張一衝在廣告中提出的挑戰,其實就是效仿「千金買骨」,想要吸引真正的格鬥高手加盟學校?

齊烈陽旋即搖頭,如果張一衝真能拿出如此高昂的獎金來雇傭教練,他根本不需要如此曲線救國,直接在廣告下面把詳情一列,那些身懷絕技卻懷才不遇的格鬥高手,就會蜂擁而入,哪裏用得着這麼麻煩?

看到齊烈陽搖頭,張一衝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最後揚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陰鶩,沒有看到這一幕,你絕對不會相信,一個剛才還看起來道骨仙風,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高人,僅僅是一個表情一個眼神的變化,整體氣質就會發生這種天翻地覆式的轉變。

張一衝從辦公桌里抽出一份文件,把它向前一推,「如果你這次來,就是為了那筆十萬元的獎金,沒有問題,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簽署了這份保秘協議,絕不向任何人透露我們今天見面的任何內容,否則的話,我會通過法律途徑來追究你的失約之責。」

還沒有比武,張一衝還沒有輸,他就這麼痛快的把獎金拿出來了?

齊烈陽站起來拿起那份足足有十二頁厚的保秘協議書,只看了一頁,齊烈陽就知道了,張一衝真的會給他十萬人民幣,不同的是,那並不是獎金,而是封口費

齊烈陽想拿到那筆錢,就必須當眾承認他技不如人,輸給了張一衝,而且無論過了多久,他都不能向外界透露這場「比試」的真實內容,一旦他違約,張一衝就會通過律師,向當地法院提交民事訴訟。最令齊烈陽拍案叫絕的是,在這份商業保秘合同的最後一個條款里竟然寫下了這樣的文字:如果雙方對合約內容產生異議,或者因此產生法律糾紛,需要X省X市X區的人民法院進行訟訴

換句話來說,齊烈陽以後要真是違約了,受到合同上這項條款的限制,他必須要來到這裏的法院打官司。

請睜大眼睛,先看看這位張校長辦公室牆壁上掛的相片吧,他張大校長在本地混得這麼風生水起,擺明了就是一條風光無限的地頭蛇,一個外地人,又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夫,先拿了別人的錢卻不替人保秘,這本身就有違「江湖道義」了,現在又跑到人家的地盤上打官司,那不是沒事幹了找虐嘛

保密協議書雖然很長,但是齊烈陽仍然逐字逐句的把它細細拜讀了一遍,這麼精彩的篇章,這麼峰迴路轉的變化,他不仔細看清楚,又怎麼能對得起自己?

合上保密協議書,齊烈陽突然笑了,「我想,有幸看到這份保秘協議的人,我應該是第一個吧?」

「沒錯。」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雙方算是已經把臉皮撕破,把身上最後一塊遮羞布都一把扯下來。張一衝眯起眼睛,望着坐在他面前,只用了一個小時,就硬從他身上挖走一大塊肉的男人,他已經沒有必要再掩飾對齊烈陽這個「強盜」的排斥與厭惡,所以他說話也開始尖銳起來。

「真正武學世家裏培養出來的人,在實戰方面未必能打得過散打拳手,但是卻一個個心高氣傲,根本不會買那些在他們眼裏看來,沒有半點含金量的武學刊物。就算他們無意中看到了,稍微老成執重一點,也會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不會為了區區十萬塊錢,就跑來得罪人。更何況誰也不敢說,自己就肯定能贏,他們必須考慮,如果輸了又受了傷,他們連醫院都住不起,到時候會有多慘。」

「啪啪啪……」

齊烈陽忍不住為張一衝校長的見解鼓掌喝彩了,「沒錯,沒錯,如果那些武學世家子弟,口袋裏鈔票真多得可以把醫院特護病房當旅館,自然也看不上你這區區十萬塊。拋開那些深藏不露的武學世家,還有國家花重金培養的散打隊員,剩下的只是一群歪瓜咧棗,就算他們真拿着雜誌跑到你這兒,也根本頂不住那些教練的車**戰,當然更不可能再站到您這位館主面前,去踢你十腳,看看你的硬氣功是不是真的比防彈衣還頂用。」

張一衝在點頭,「我們發佈的那篇廣告看起來狂妄過度四處樹敵,實際上我請專業營銷團隊做過專項可行性分析報告,力求把各個層面的平衡做到最好,我們什麼都考慮到了,可是沒有想到,最後還是出了你這樣一個意外。」

齊烈陽終於完全弄明白了,所謂的挑戰,所謂的豪氣干雲,甚至包括這位張一衝館主的裝束打扮言談舉止,都是所謂「營銷團隊」對他們這間公司進行的行銷包裝。

別忘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不管你是手吸鉛球還是向全國武術愛好者挑戰,只要你肯付錢,只要你沒有在廣告裏摻雜什麼政治的、宗教的、民族的雷區,在這個我們早晨要吃地溝油炸的油條,喝三鹿牌奶粉,吃蘇丹紅雞蛋,中午就吃瘦肉精豬肉炒農藥蔬菜,還可以再加上一碗「**」牌轉基因大米的時代,那些天天要為業績和獎金掛鈎而奔波的編輯部成員們,又怎麼可能把財神爺爺往外推?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張一衝遞給齊烈陽的保密協議與及即將兌現的十萬塊獎金,和那些專門賣假冒偽劣產品,還打扮得道貌岸然,號稱什麼「省優、部優、國優免檢產品」的無良商人,專門準備了一筆特殊儲備資金,用來應付國家職能部門的罰款有什麼區別?

真正的武術家,不屑於用這些「營銷」手段,所以知道他們的人越來越少,名氣越小他們就越窮,越窮知名度和可信度就會更小,反正他們是進入了一個惡性循環。可是抱着不騙白不騙,騙了也白騙,白騙誰不騙的這些武校,卻是扯起大旗,又是什麼中國古拳法的精義與神秘,又是李小龍的以無限為有限,以無法為有法,反正是怎麼看得有氣勢,怎麼看得威風他們就怎麼弄,至於這些理念與哲學之間的矛盾……拜託,那些菜鳥級的武學愛好者,又有幾個知道老子的思想,與及尼採的「超人」哲學?

越來越多的武學「大師」們,在那裏著書立傳,在那裏開館授徒在「毀」人不倦的同時,賺取了大把的鈔票,可是真正要學中國傳統武術的人卻迷茫了,他們沒有齊烈陽的慧眼,也沒有齊烈陽跟着老道張梓年接觸到的各種知識,你又要他們如何去分辨,哪些是有真材實料的武術大師,哪些又是口若懸河,深知武術界「潛規則」之妙,所以可以玩得如魚得水的江湖騙子兼大忽悠?

要知道,那些真正願意投入幾年甚至十幾年時間去磨礫自己的武學愛好者,一旦拜錯了師父,學錯了「武功」,他們被騙后損失的就不僅僅是金錢,而是一個人最寶貴,也許能決定他們未來一生的青春

面對金錢浪潮衝擊與社會道德的淪喪,再加上練十年功,也不如別人手裏拿一把手槍這種最無奈的現實,本來就比什麼空手道、跆拳道要難練十倍不止的國術,終於不可避免的沒落了。

明白了,齊烈陽真的想明白了,但是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我剛才坐車過來的時候,一路上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武校,可見你們這裏習武成風,甚至算得上是一個『武學聖地』,那你怎麼能確定,我不是其他學校請來專門挑釁砸場子的刺頭,而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變數?」

「武林,自然有武林的規則……」

齊烈陽用力一揮手,用粗暴的態度直接打斷了張一衝的話,「你的意思是說,武校也像官場一樣,大家都知根知底,如果彼此給對方穿小鞋下套子,那最終肯定是一拍兩散誰也討不得好。與其這樣,還不如大家聯成一氣,保持現有的格局,一起打壓新成立的武校,把新的競爭對手扼死在萌芽狀態,然後每隔一段時間,再用一套屬於你們自己的『潛規則』進行利益分配?」

齊烈陽的話實在鋒利,太不客氣,讓張一衝的面子根本放不下來,他重重哼了一聲,可是卻並沒有開口反駁,用沉默的態度,承認了齊烈陽的判斷。

只要在一份協議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領到十萬塊錢的獎金,甚至連個人所得稅都不用交。看着張一衝推到自己面前的筆,出身貧寒比任何人更懂得金錢的重要性,也曾經用自己的雙眼,看到過在金錢威力下一個個原形畢露醜陋靈魂的齊烈陽,最終卻沒有伸手去接。

在張一衝不解的注視下,齊烈陽突然站起來,用一種奇怪的姿態走出了這間裝潢考究,卻讓他感到壓抑,甚至連呼吸都覺得有點不順暢的辦公室。走過並不大的操場,齊烈陽竟然聽到了一陣朗朗的讀書聲,直到這個時候齊烈陽才想起來,在廣告中也曾經提過,這裏不但傳授學生傳統武術和硬氣功,還開設了文化課,是一間寄宿制學校,學校里開設了小學、中學及中專文化課程。

在操場上一群穿着綠色迷彩服的學員,正在助教的帶領下喊著響亮的口號進行隊列練習。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正在接受准軍事化訓練。

兩個正在單杠上練習臂力的學員,可能是累了,正在那裏小聲交談,他們說的話終於解答了齊烈陽的疑惑。

很多家長願意把孩子送進武校,絕不是僅僅因為孩子喜歡武術,所以他們才會選擇支持那麼簡單。

家長在滿足孩子心愿的同時,他們必須考慮,自己的孩子從武校畢業后,究竟要走什麼樣的路。就是因為這樣,在少林寺周圍有大大小小上百家武校,超過一點五萬名學員在那裏接受中國武術訓練。他們中間會產生武打明星,也許培養出大量軍警人才,就憑「少林寺」這塊招牌,就能保證來自全國各地的學員源源不斷。

而那個「營銷團隊」,為了吸引家長的注意,讓他們最終把孩子送到這間武校,他們策劃了幾場張一衝館主和部隊之間的友誼接觸,他們通過種種方式,向學員和家長傳達了一個信息:只要能夠得到館主的真傳,練出一手絕活,再加上在學校接受的准軍事化教育,就具備了同齡人不可能擁有的優勢,將來在報考軍校,甚至是直接參加特種部隊應徵時,都很容易得到另眼相看。

看着那兩個十六七歲男孩對未來充滿憧憬的臉,從小長在軍工廠家屬院,對部隊規則有相當了解的齊烈陽不由輕輕搖頭。這兩個男孩可能是在武校里練過諸如「鐵沙掌」之類的功夫,他們的雙手也許能打出凌厲的攻擊,但是不科學的訓練方式,導致他們的手指靈活度和敏感度甚至比普通人更差,他們如果到了戰場上,根本無法用自己的雙手去拆除最精密的爆炸器材,更無法做一些高精密度的工作。

特種兵的招收,可謂是千里挑一,那些招兵的人眼界自然極高,這兩個孩子身上有如此明顯的缺點,可以預見無論他們參加幾次考核,最終的結局一定是被刷下來。

在孩子和家長的面前畫出一張大大的餅,最後這張餅,也不過就是空氣中的肥皂泡,只要稍有碰觸就會碎裂罷了。

特種兵他們當不成,但是將來做個保安,倒應該是綽綽有餘。問題是,這些孩子他們的父母,每年交著那麼多學費,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孩子將來當一個保安?

站在學校的大門外,迎著刺眼的日光,齊烈陽輕輕眯起了雙眼,回頭再看了一眼學校大門前掛的牌匾,上面寫着「尊師重道,孝悌正義,扶危濟困,除暴安良」的字樣,在另外一塊牌匾上寫的是,「虛心請教,屈己待人,助人為樂」,這兩塊牌匾上的內容,講述的是左傳中「武有七德」的論述,簡單的來說,就是武術家應該遵守的武德。

慢慢讀著牌匾上的字,齊烈陽突然發現,這些牌匾,還有學校大門上懸掛的標誌,竟然比正午的陽光更刺眼。

……

張一衝到現在都不明白,齊烈陽為什麼沒有簽下那份保密協義書,領走「獎金」,在齊烈陽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后,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通過攝相頭,監控齊烈陽的一舉一動,一直看到齊烈陽走出學校大門,他才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可是他高興得太早了。

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撞開了,一個學校的工作人員衝進來,放聲叫道:「館主,剛才那小子把咱們學校的招牌給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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