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訣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訣別

桓蘅登基之後,便回復其父的爵位,並追封其嫡兄長為王,雖是身後事,卻也是風光無限,讓人忍不住唏噓,不成想那逆賊竟有今日。

而桓蘅竟要見自己的父親葬在昭陵之中,那原是蕭桀的陵寢,如今只待封陵,不成想桓蘅竟要人將那棺槨一併拉出來,頓時反對聲四起,畢竟那些老臣也不願意瞧見蕭桀的屍身無處安葬。

但桓蘅自從登基之後,反倒拋棄了昔日的賢名,只殺伐無情,翻臉不認人,眾位大臣皆不敢忤逆他。

他們這才知道,如今的皇帝竟比那蕭桀在時,還要殘暴無情。只是那蕭桀素來愛美人,如今的皇上不近女色,金銀之物也不喜,這讓眾位大臣不知如何起巴結。

第二日天竟冷的出奇,連宮中的瓦片上亦結了一層厚厚的霜氣,因為走的匆忙,宮人們來不及將那棉衣從箱櫃里找出來,皆凍得臉色發白。

只等著東邊的天上才泛了紅,絳墨便被宮人們侍奉著梳妝打扮好了,前呼後擁的往宮門前來。

因為絳墨貪睡,誤了幾盞茶的工夫,那些宮女們卻是慌亂不已,嘴裏不斷的央求着,「求娘娘憐憫奴才們的性命,您還是快走罷,若是耽誤了時辰,只怕我們一干人等是要被治罪的。」

絳墨身上的衣袍極沉,尤其是那滿頭的步搖,搖搖晃晃的幾乎擋住了她眼前的路,身上的衣擺也極長,拖拽在地上已是十分的費力。

她累的滿頭的大汗,只停在了那裏喘著粗氣,可那宮女們只一個勁兒的催促着,分明是不想顧及她的死活了。

遠處那城牆上,已有內侍走上去敲鼓了,只怕桓蘅已經到了,若是讓他等著自己,只怕這些奴才們要被自己牽連了。

她咬了咬牙,卻轉身一把將那長長的裙擺拖拽上來,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裏,然後沖着那宮門的方向便疾奔而去。

只因她抱着裙子,竟露出一截藕色的褲腿來,那些內侍宮女們瞧見了,驚的是目瞪口呆,這貴妃簡直是不成體統。

「貴妃娘娘不可啊……」那些內侍們嚇得都已經帶了哭意,她這模樣若是讓皇帝看見了,那該如何是好。

然而絳墨身上雖輕了,但頭上的發簪步搖之物極重,她只得低着腦袋跑,那滿頭的簪子竟不知遺落了多少,後面那些宮人只得一邊追趕一邊撿著遺落之物。

這些宮人們向來不允許疾奔,可絳墨卻胡打海摔的慣了,眾人竟追不上她,只瞧着她跑的很快,那鼓聲剛落,她便跑到了城門處。

而桓蘅和鄭薔已經到了宮門前,去見那龍攆已經備下了,抬轎攆的侍衛皆跪在地上,遠處一輪紅日照在他和鄭薔的身上,眾人皆叩拜帝后。

桓蘅卻並未叫眾人起來,一雙漆黑的眸子遙遙的看向遠處疾馳而來的人影身上,那人提着裙擺,跑的飛快,便是隔着無數的人,好似能看見她額頭上晶瑩的汗珠子。

鄭薔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見竟是姍姍而來的絳墨,只是她的模樣實在是不成體統,而此時群臣皆至,也只有她這般的不成體統。

但鄭薔的目光旋即又落在了桓蘅的臉上,卻見他的眉眼間皆是無盡的溫柔,這是她這些時日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見這種表情。好似他所有的溫柔和體貼都是為了這個女人而存在。

如今她已經貴為皇后,可還是那樣的妒忌眼前這個女人,原來終其一生,她亦比不過他在她心中的分量。

桓蘅卻那樣一步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卻見跪着的滿朝文武中,兩個人顯得極為突兀。

絳墨放下了自己的裙擺,一抬頭,卻見桓蘅將她衣襟里的帕子拿出來,替她拭著臉頰上的汗珠。

而就在這時,那跟着絳墨的內侍和宮女們也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只喊著饒命。

而桓蘅卻接過他們手裏捧著的朱釵,然後一根根的插入到她鴉色的鬢髮之中,卻是那樣的仔細。

絳墨抬眸看着他,然後躬身恭恭敬敬的道,「多謝聖上。」

一句聖上卻早已劃清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帶着冷意的風吹在桓蘅的臉上,那僅存的笑竟漸漸的沒有了,他如玉的臉頰上,竟只剩下帝王的威嚴。

而此時已經有大臣上來了,「皇上,該動身了,莫要耽誤了良辰。」

桓蘅雖上了那十六抬的大轎,明晃晃的帳子旋即落了下來,將他給遮擋住了。

鄭薔也上了鳳攆,然後絳墨卻上了一個極為普通的八抬大轎,搖搖晃晃的竟直奔著城外而去。

路前有禁軍開道,轎攆旁亦是有無數的侍衛,密密麻麻的,絳墨只掀開帘子,竟什麼也瞧不見,連半點意趣也沒有。

茴兒坐在絳墨的身邊,見她懨懨的,也不敢多說話,只得小心翼翼的侍奉著。

然而直到晚上,便到了郡縣中歇息,那縣令聽聞聖駕來了,便早已將自己的府邸收拾出來,恭迎聖駕,然後又命城中的百姓不能出來,生怕桓蘅有半點的閃失。

絳墨亦被安排到一處院子裏,雖打掃乾淨了,卻比不得宮中,亦比不上昔日的護國公府。

絳墨沐浴更衣之後,便覺得渾身乏透了,但竟半點困意也沒有,便只在院子裏胡亂的逛著。

因為是送葬,那縣令自然不敢備歌舞,沉悶的府邸里竟連半點的意趣也沒有。

絳墨兜兜轉轉的,竟到了護國公的靈堂前,那守衛之人見是她自然也不敢阻攔,只任由她進去了。

卻見那漆黑髮亮的棺槨置放着那裏,陰森森的竟有些可怖,絳墨卻從一旁的桌案上拿了一把香,待點燃之後,置放在那香爐之中。

而就在這時,卻聽身邊傳來了腳步聲,待她轉過頭的時候,卻見桓蘅不知何時已經走她的身後了,黑沉沉的眼睛裏卻是無盡的複雜。

「朕還以為你恨極了他,沒想到你還願意給他上香。」

「可他已經去了,有些仇恨也已經放下了。」絳墨淡淡的開口,「總不能一生都困住仇恨里。」

桓蘅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接着道,「只可惜朕這一生都要困在其中了,不捨得撂下一切。」

卻聽屋外陣陣的風聲,嗚咽中似鬼哭狼嚎,靈堂中的白燭亦是搖搖晃晃的,只讓人毛骨悚然。

直到絳墨添的那一炷香燒盡了,兩個人竟一隻沉默著,再也不曾說一句話。昔年耳鬢廝磨,許天許地的兩個人今日竟是這般的模樣。

絳墨卻跪在那席墊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身來,輕輕的道,「我走了。」

桓蘅並未回答她的話,而她卻並不在乎,明知轉身往回走去,才邁過門檻,卻不由自主的轉過頭來,「桓哥哥……」

站在那裏一身龍袍的男人終於還是轉過頭來,眼底掀起無盡的波濤,似乎在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而絳墨咽了口吐沫,還是將在唇邊的話收了回去,然後轉身離開了。

桓蘅竟想要上去拽住她,好似即刻他就要失去她一般,但還是控制住了自己,任由着她離開了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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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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