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大結局(下)

117 大結局(下)

許是宋以歌的出人意料的平靜更令人不安,安樂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神色擔憂的厲害:「我們已經派人去找了,瓔……以歌,你可不要做什麼傻事。」

「我一個弱質女流能做什麼。」宋以歌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話乍一聽,倒是挺有道理的,可越想越琢磨,就越覺得其中的意思不太對。

安樂同宋以墨對望一眼后,臉上的擔憂顯而易見。

「所以,你這是打算自欺欺人嗎?」謝景初不願見着她這樣,幾步上前便擠在了宋以歌的面前,眼尾向下耷拉着,掩住了自己銳利而冰冷的目光,「懸崖萬丈,傅宴山可不是什麼神仙,從那麼高的地兒摔下去,還能活着。」

「宋以歌,你清醒點。」

宋以歌平靜的迎着他的目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這是執迷不悟!」謝景初氣道。

宋以歌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宋以墨,發問:「兄長,也覺得我這是執迷不悟?」

宋以墨雖知道傅宴山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對着宋以歌,這話卻無論如何都是說不出來的,他抿著嘴角搖頭,對上謝景初不贊同的目光后,卻還是依然堅持道:「歌兒說得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謝景初被這兩兄妹氣得夠嗆:「若你們要孤注一擲也未嘗不可,只是我少不得提醒你們一句,懸崖下找人,可謂是大海撈針,你們最好做好準備。」

「這就不勞煩謝小侯爺憂心了,傅將軍的事,我們鎮北王府管定了。」安樂上前一步,擋在了宋以歌的身前,也遮住了謝景初過分異樣的目光。

「隨你們。」謝景初扔下一句后,憤然轉身而去。

宋以墨將目光收了回來:「你也別怪謝小侯爺沒什麼人情味,他也只是擔心你出事罷了。」

「我知道。」宋以歌點頭,「他的話其實有些並沒錯,只是兄長,我不甘心,僅此而已。」

「我明白的。」宋以墨輕笑了下,「所以你想如何?」

「我想去找他。」宋以歌道,「一日找不到,那就一月,一月尋不到,那就一年,總歸這一輩子,我要見着他,死活不論。」

不等宋以墨開口,安樂便先笑眯眯的應承下來:「好,我陪你一塊去。」

「郡主。」宋以墨的眉間擰著。

宋以歌倒是沒什麼意外,她仰面沖着安樂一笑,可這笑怎麼瞧著都有些牽強。

安樂在心中嘆了口氣,同宋以歌說了幾句,將人送走後,這才轉身看向了坐在書案后的宋以墨:「你不知傅宴山的身份嗎?」

「知道。」宋以墨眉眼間的柔和褪去,餘下的只有冷淡疏離,「那你也該知道她的身份對嗎?」

安樂挑眉不答。

「我剛剛聽見了。」宋以墨苦笑,「你喚她,瓔珞。」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宋以墨閉上眼:「這有何好意外的,以歌是我妹妹,瓔珞也算是我自幼看到大的,她們是個什麼性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何況,以歌欠了瓔珞一條命,或者說……」

「宋以墨。」安樂倏然提高聲音,厲聲打斷了他,她眼神兇狠的瞪着他,「這些事已經過去了,我希望你日後不要在提起,林將軍是瓔珞的逆鱗,她可以接受以歌殺了她,絕不能接受以歌背叛了她,懂嗎?」

宋以墨神色顯露出落寞來,他垂頭半響,才低聲道:「這對瓔珞而言,不公平。」

「在林家被滿門抄斬時,便已經不公平了。」安樂臉色漸冷,「何況這世間本就沒有什麼絕對的公平,如今這樣便挺好。」

「我會親自帶人護送瓔珞過去,你身子不好,便在金陵安心獃著吧。」

宋以墨沉默了一會兒,面無表情的點頭,算是應了安樂的這話。

有了宋以墨的允准,宋以歌極快的便將東西收拾好,隔日便同安樂一塊離開了金陵。得到消息的凌初趕到侯府時,兩人已經離開多時。

凌初木著一張臉去找了宋以墨,只見他正冷著臉同下屬交代事情,這些事情也不外乎宋以歌和安樂兩人。

他大步走過去:「你就這樣讓她們去了?」

「那你覺得該如何?」宋以墨反問,「攔得住?」

這一句話,問得凌初是啞口無言。

他想了想,最終遺憾的搖頭,帶着幾分喪氣,尋了個地坐下,聽着他交代事情。

西南地界。

當宋以歌一行人趕到時,已經過了七八日。

春雨剛剛停歇,整個山間都有帶着雨後獨有的氣息。鞋邊也沾染上了些許的泥土,宋以歌低頭看了眼,覺得此地有些許的熟悉,她好像來過。

見着宋以歌的腳步一頓,安樂側目,低聲問道:「怎麼了?」

宋以歌回頭:「我好像來過此地。」

「又在說什麼胡話。」安樂牽住了她的手,「你一直都在金陵,何曾來過這般遠的地兒。」

「瓔珞,你跟在我身邊便好。」

宋以歌不答,只是仰頭看向延綿不絕的山巔,半隱在了霧中。

「還有一段路了,要不我們先休息會兒?」

「嗯。」

等他們爬上山巔時,已到了落日。

餘暉從雲層穿破而來,灑滿了整座青山,霧氣縈繞在山體周圍,地面清脆的雜草上,依稀可見其斑駁的血跡。

不用贅述,他們也明白這兒前些日子到底是發生了何等慘烈的廝殺。

否則,這些日子的大雨如何沒把這些血跡全都沖刷而去,使之煥然一新。

先前在山腰時,宋以歌便覺得此處實在是太過熟悉,等着她到了懸崖上,幾乎隨處瞧見一處地,那夜夢中的景象便能如數清晰地展現。

她沒來此地,可她夢中卻是來過。

與這兒,分毫不差。

見着宋以歌的臉色着實難看,安樂匆忙同屬下交代后,便朝着宋以歌走了過來:「在想什麼?」

宋以歌環顧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懸崖邊上:「可找到下去的方法?」

「已經找到了,他們也派人下去了,只是遍尋無獲。」安樂伸手搭在了宋以歌的肩上,沉聲道,「此處有萬丈之高,若是傅宴山真的從這兒摔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那此處懸崖峭壁上,可有什麼山洞?」宋以歌不死心的又繼續問道。

安樂再次搖頭:「還不知道,此處太高了。」

「瓔珞……」安樂張張嘴,想要勸她放棄,可話到嘴邊,瞥見她眼眶下隱隱泛起的紅后,不得不重新閉了嘴,將頭偏向另一旁。

「嗯?」聽到一半沒了聲音,宋以歌側臉,看向她,「何事?」

「沒什麼。」安樂微笑着搖頭,「只是覺得,我們就算在這兒好像也找不出什麼來了。」

「你說得對,此處想必已經被風覃他們翻了百遍,我們就算在這兒,又能找出什麼了?」宋以歌自嘲的抿唇一笑,她目光放遠,凝視着遠處層層疊疊的霧氣,「我若要找,也只能下去。」

安樂道:「是啊,如今唯一的希望,也只有下去了。不過我沒想到,我才與他見過沒多久,再次相見,極有可能是他的屍骸。」

這話,一下子就將宋以歌的注意力給引了過來,她沒有在盯着那層層的霧氣:「你什麼時候同他見過?」

「幾月前,他來了雲南,求見我父皇。」

「何事?」

安樂笑着一彈指:「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麼事,無非就是儲君之爭罷了,原先他被太子他們聯合坑了一把,這次說什麼也是要報復回去的。」

「不過他不宜出面,這事便就落到了瀋州的頭上。」

這寥寥幾句,也讓宋以歌明白了他前些日子常常與瀋州日夜暢談是為何了。

「瀋州年歲不大,若真當了儲君,只怕殿下也離不了金陵了。」

「他們男人之間的事,與我們何關,再說這金陵又不是只有一個秦王可用。早在他回來之前,瀋州便已經收了凌初為所用了,況且凌月也不是個簡單的,有他們相幫,足以讓瀋州坐穩儲君之位。」

「而且如今謝小侯爺不也跟了瀋州嗎?」

「聽你這話,好像瀋州已經對儲君之位勝券在握了。」

「若非如此,太子他們也不會狗急跳牆,聯合敵人圍剿秦王。」安樂故作輕鬆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些事你就別憂心了,金陵有凌初他們盯着,如今掀不起什麼波浪的,我們只要找到殿下便好。」

宋以歌頷首:「那陛下了?」

「聽聞殿下還活着,他又是個什麼態度?繼續將人流放,還是迎回金陵?」

「當年陛下最看重的便是秦王,他也不想流放自個的兒子,只是礙於太子一黨,不得不忍痛罷了。瓔珞你要明白,他先是帝王,才是父親。」安樂道,「如今他有什麼態度,就要看瀋州他們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如何了?」

「希望,他們不會讓我們失望。」

一日折騰下來,等他們回到落腳的院子時,已是深夜。

打梆子的聲音從牆外傳來。

窗畔,一點燈火如豆。

無眠至天明。

安樂見着人的時候,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走近:「你這是想將自己給折騰沒嗎?」

「我睡不着。」宋以歌幽幽出聲,「我一閉眼,就能瞧見殿下滿身是血的倒在死人堆中,而我只能站在一旁,無能為力。」

「你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秦王福大命大,會沒事的。」安樂捏了捏她的肩膀,「今兒要去懸崖底尋人,我們先吃些東西吧,否則也沒力氣。」

宋以歌沒有反對,乖順的任由安樂牽着她的手,將她引領至大堂中。

風覃也在。

見着宋以歌和安樂並肩進來時,他沉默了片刻,便從凳子上起身,走過去,直接跪在了宋以歌的身前。

什麼話也沒說,可他們也都明白。

宋以歌垂下眼瞼,輕聲道:「起來吧,此事與你又沒多大的關係。」

「七姑娘。」風覃拱手,再次拜下,額頭抵在了冰凌的地面,「都是屬下該死,沒有照顧好主子。」

「我說了,此事本就與你無關,你又何必非要將所有的罪責都往自己的身上攬。」宋以歌的語氣依舊平靜的沒有半分怨懟。

可越是這樣,風覃便越是難過。

他寧願她又哭又鬧的,而非這般冷靜地沒有任何的感情情緒的表達。

風覃咬牙從地面上起身,退至一旁。

宋以歌坐下后,接過了小廝遞來的茶水,喝了口潤潤喉后,才道:「崖底的情況如何?」

「至今未有半分蹤跡。」風覃將頭垂得更低。

「嗯。」宋以歌又喝了口茶,可坐在她身邊的安樂看得分明,她抬着茶盞的手,顫的厲害,「我要親自去瞧瞧。」

風覃正想說危險,不宜前去時,坐在宋以歌身側的安樂,已經聲音輕快地應下:「好。」

懸崖底灌木叢生,野獸四伏。

他們一路尋過來,也都不知瞧見了多少具白骨,殺死了多少只企圖圍攻他們的野獸。

安樂有意想讓宋以歌開心些,便同她道:「你瞧,我們今晚有野味吃了。」

她雖知道這事安樂的一片好意,可她卻懨懨的,提不起分毫的興緻來,但又不忍拂了她的意,只勉強的敷衍道:「挺好。」

多的話,她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安樂嘆氣,沒在故意找她說話,頓時整個氣氛便緊張起來。

他們一整日,都在崖底。

可遍尋無獲。

直到天黑,這才不得不散去。

三日後,安樂回了金陵,留下宋以歌與風覃等人繼續尋着傅宴山的蹤跡。

可他們快將西南翻遍,依舊無所獲。

三月後,夏日炎炎,安樂擔心宋以歌折返西南,瞧著已經快速消瘦下去的人兒時,默默地別了臉,將眼角浸出的淚悄悄擦拭后,這才走向她。

她還是那副平和的模樣,只是見着她時,神態中卻是難掩的倦怠和無望。

「瓔珞。」

入夜,宋以歌站在窗邊。

夜色怡然,月華正好。

安樂攜了酒來,她將酒推至她的面前:「不醉不歸?」

宋以歌神色淡淡的搖頭:「不了。」

安樂苦笑着,自個開了一壇,一口灌下去,辛辣的酒味順着喉嚨滑下:「若是一直找不到該如何?」

「那就一直找下去。」宋以歌開口,「我不會放棄,秦王府的人不會放棄,瀋州亦然。」

「瓔珞。」安樂傾身,手指挽住了她的鬢角的發,「你要真要如此嗎?為了一個可能已經不在的人,值得嗎?」

「這世間從沒什麼值得不值得,只有願與不願。」

「凌月曾做了一個夢,夢中我死在了金陵的那場大雪之中,殿下藉著傅宴山的身份活了下來,那一世,他不曾娶妻納妾,守着我的墓,一人過了一輩子。」

「旁人兒女繞膝,共享天倫之樂,他一人攜酒,獨對一座孤墳,後半生伶仃寂寥,你說傻不傻?」

她轉頭很是認真的看着她,縱然眼中淚水盈眶,卻不曾落下分毫。

安樂伸手摸上了她的臉,笑:「的確,挺傻的。

這麼多夜的不眠,這麼多日的擔憂,全都化作一句:「你說,他怎麼忍心了?」

忍心將她一人拋在這個世間。

宋以歌望向星河璀璨的無垠蒼穹。

春去秋來,轉眼三載歲月匆匆而逝。

又是一年春日。

宋以歌沒回金陵,而是在西南定居下來,置辦了一處三進三出的宅院,在院子中伺候的人,多半也是秦王府的舊部。

今兒,是他的忌日。

她打算獨自去山上瞧瞧他。

懸崖上風大,就連雜草也有半人這般高。

她攏著身上的披風,站在懸崖邊上,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雖說這些年,他們並沒有放棄尋他,可每個人心中差不多已是無望。

原先瀋州隔一月便來一次信,到如今半年一次,想來也已經對他還能生還不抱任何的希望。

她面上雖不說,可心中又何嘗不是這般認為。

若他真的還活着,又何至於三年不露面?

山風從她的身側刮過,吹得披風獵獵作響。

她低頭望着深不見底的懸崖,眯了眯眼,無數想要尋死的念頭攀附而上,就如一根藤蔓,將她整個人纏的透不過氣來。

宋以歌抬腳,似想要往前一步時,倏然一股力道便從身側傳來,接着便是細碎的而尖利的石子壓在手臂上,疼得她直擰眉。

還不等她回頭,一道加挾著怒氣的聲音便從她的上方傳來:「你在做什麼?」

聲音入耳,可她卻絲毫不覺得生氣,她極快的轉頭,就見一張在熟悉不過的臉正在上方,黑沉若淵的眸子中,滿是怒火。

宋以歌張張嘴,可還未出聲,淚水便完全不受控制的衝破了眼眶,頃刻間便將她的整個目光糊住,就連他的臉她都瞧不清。

她顧不得痛,連忙撐著身子,用手去勾他的脖子。

他見着她這般急切的樣子,縱有再多的怒火,也隨之湮滅,他將人攔腰抱着,換個姿勢,好讓她能坐在自己的腿上:「這麼大的人了,還哭成一個孩子,也不知羞。」

宋以歌搖頭,收緊了手臂的力道,將自己的臉貼在了他的肩上。

「這些年,你去哪了?」

「養病。」傅宴山言簡意賅的說道。

「為何不回來?」她聲音瓮聲瓮氣的從他的頸間傳來,濕意也隨之蹭在了他的頸間。

傅宴山一手環着她的腰,一手撫着她的背:「傷得太重,才醒沒多久,便立馬來找你了,瓔珞,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我們都以為你……」話到一半,她便沒了聲音,風聲簌簌,耳邊也只餘下嗚咽聲。

「我被人救了。」傅宴山說着,從袖中摸出了一枚平安扣來,塞進宋以歌的手中。

入手的樣式太過熟悉,她倏然抬頭去看,頓時便擰了眉:「這不是我給師兄的那一枚嗎?」

「嗯,我就是被他給救的。」

「那他也隨你回來了?」宋以歌淚眼婆娑的仰頭看他。

「回不來了。」傅宴山嘆了口氣,用袖子將她臉上的淚痕一點點的擦乾淨,「他生了病,前些日子病逝了。」

倏聞故人噩耗,宋以歌有些難受的垂了眼,她用力地握緊了手中的平安扣:「那師兄臨終前可有什麼遺願未了?」

「他說,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這是給唐衫的?」

「嗯。」

似乎不忍她這般難受,傅宴山抬起她的下頜,低笑:「你就不問問我臨終前有什麼夙願未了嗎?」

宋以歌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便順着他的話問道:「嗯?什麼?」

「生當復來歸,死亦長相思。」

長相思。

宋以歌慢慢的笑了起來,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

我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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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堂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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