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虛無
徹底沒了敵人，偌大的寢殿空間，此刻就只有玄穹一人了。
只有這位玄天正中高上帝。
只有這位掌控存在大道的至尊。
「一切存在，皆是我道。」玄穹淡笑，「神尊又如何，以後不會再有其他的神了！也不會再有可比肩本神帝的修士了！」
他負手立在虛空，一臉的淡然蕭索。
他要迎來的是真正的至尊榮耀，是諸天萬界的主宰，沒有五方仙帝的制衡，沒有任何修者的挑戰。
陣法在他的面前緩緩鋪展開一道通路，通向遠方，通向外界，通向他的至尊之路。
「唉……」玄穹一聲嘆息，彷彿高手寂寞。
「唉……」同樣一聲嘆息，不知來自何方。
玄穹一愣，旋即警惕無比。
「唉……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本就是諸天萬界的掌控者了。」
「誰？！」玄穹喝問，無人回答。
「還有人沒死！不可能！寢殿陣法已開！」玄穹震驚後退，手中長劍擺開。
他強大無匹的神念向著四下橫掃，沒有，什麼都沒有！
就在剛剛他斬破的時空區域，那黑洞緩緩消散，東帝、林籟、莊周、鵬大翼……如同睡着一般，緊閉雙目，身體漂浮而出。
玄穹目光一凝，卻沒有攻擊，這幾人未死，可卻氣息完全消失，就彷彿不存在那裏一般。
緊接着，剛剛他斬殺外帝的位置，兩個身影同時浮現。一是外帝神隱，一是木聖。同樣無聲無息，同樣無法感知。
「唉，還是無法感知嗎？對於你來說，感知不到，就是不存在吧。」
聲音虛無縹緲，響在玄穹的耳中心中，卻沒有來處。
「肖武！」玄穹聽不出這聲音的由來，可是他還是直接就判斷了出來。
隨着玄穹喊出肖武的名字，肖武的身影緩緩浮現在玄穹身前不遠處。
肖武！玄穹不敢置信，他明明磨滅此人！他明明讓他消失了所有。
……
而那時的肖武，卻並非被他直接磨滅，而是失去了所有。他那時只覺自己意識已然模糊，神魂回歸了識海，回到那如地球般的星辰之上。
我的識海……我的星辰……
隨後他的意識開始模糊，神魂開始崩碎湮滅。
他沒有了淚水，只有一聲沉重的嘆息。他回不去了，這次徹底的無法回去了。
他看着那與地球一般無二的星辰，看着那上面自己熟悉的一座小城……萬念俱灰，肖武伸手，戳向面前的那顆星辰。
「這……不是地球……不過泡影……」肖武輕聲呢喃。
如果東帝還在，此刻必然驚恐狂呼。掌中世界怎可毀壞？一旦毀壞，道將何存？
可此刻的肖武什麼都不想要了，他此刻無比的想家。這個與他印象中的家一模一樣的地方卻不是家，是假的，回不去了，這點慰藉要他何用？
他面上閃過決絕，一指向著前方戳去。
啵~！
如同肥皂泡，面前的星辰破碎了，消失了。
轟隆隆的巨響傳出，不但那顆識海內的星辰消失，一併連同識海內的海水都紛紛消失不見。
老神仙化為年輕的神尊，站立在一座城市之中，可下一刻，他就隨着那破碎的一切破碎了。
老神仙沒有大喊大叫，他冷厲的眸子都並未閃過太多的疑惑，而是嘴角帶單些無所謂，「這小子，罷了罷了，我累了……夠了……」
老神仙的思緒停滯了，或者說消失了。
整個識海化為了一片虛空的世界。
在這裏，時間沒有了意義。
在這裏，空間沒有了意義。
肖武的意識也徹底消失，意識也沒有了意義。
只有一縷不甘，一絲懷念，靜靜的漂浮着，尋找著。在這識海的世界裏，漫無目的的遊盪著。
遊盪著，遊盪著，甚至連那最後的一絲也消失，只有肖武最後深懷於內心的嘆息。嘆息無聲，只有這個即將化為虛空的人才能夠知道。
最後，整個識海世界徹底化為虛無……
虛無，是徹底的靜默，這裏沒有聲音，或者說根本沒有聲音的概念。
虛無，時間沒有任何意義，並非陰死界那樣的時間扭曲，虛無的一切就是無，時間在這裏沒有參照。
虛無，不是廣袤無邊的空間，甚至最微小的粒子裏也可以存在，但同時，虛無也是無限廣大，再大的空間之外都是虛無包裹。
……
這就是虛無，一切開始之前，一切消失之後。
在其中，意識也沒有了聲息，甚至完全就是不存在的。肖武就這麼消失了，徹底的沉寂消失在這樣的虛無寂寥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千年萬年，也可能只是一瞬間。在這樣的虛無之中忽然再次響起了一聲嘆息，「唉……」
一聲輕嘆，那輕嘆明明極輕，卻讓人聽了肝腸寸斷，可卻不知這人到底失去了什麼。
那來自一縷寂寥的意識，那意識本應消弭在這虛無中。可卻忽然出現了一絲不甘的嘆息，那是極端的絕望，也是苦惱的掙扎，卻不甘於放棄。
「我不能就這麼消失，還有人等我回家……」
那縷意識陡然在這虛無的世界之中迸發出遙遠星辰般的微弱亮光，可卻又迅速暗淡下去。
「回家……」
「回家……」
「回家！」
那亮光如同爆裂的燈火忽的變亮，而後迅速化為一團烈焰，在熊熊的燃燒着。
虛無的世界，包裹着諸天萬界，包裹着所有的一切。其中是「無」，是「空」，是「虛」，此刻這縷意識忽然化為了「一」！
意識的火焰迅速成型，有聲音自其內傳出，
「不對，我的識海，為什麼是黑的？」
虛無世界隨着此聲迅速轉為白色。
「非黑即白嗎？」
虛無世界內空蕩蕩的顏色幾經變化，劇烈的閃現，如同霓虹燈。
肖武皺眉思索，「不，不是的。破碎了，消失了，那就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轟~~！
識海轉為黑。
「不是黑，黑也沒有。」
那黑色緩緩褪去，再次化為了虛無的世界。
肖武意識一動，「這……是我的識海世界？不對！」
肖武的意識之火到了記憶中識海世界的邊緣。他伸手觸摸，意識自然運轉，不斷思索，不斷明悟。
「這裏本是識海的障壁，可……這裏什麼都沒有了……那這裏……是虛無嗎？」
肖武看着那巨大廣袤、無邊無際的識海空間，他仍舊覺得不對。為什麼這麼大了，我還是覺得他有邊界？
所謂的無邊無際，也不過是邊界距離足夠遠而已。
肖武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將目光投向無限遠的位置。那裏，可感知，沒有界限。可感知處，沒有界限。
而在肖武的探索之下，他的可感知的區域無限擴張著。這種擴張帶來的是他的意識火焰的不斷增強。可那仍舊是有邊界的！只是處於某種增長的過程之中。如果只是這樣，肖武自忖他不是玄穹的對手。
肖武看得越遠，心頭疑惑越重。他不禁問道，「老頭兒，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老神仙不回答。
肖武悵然一嘆，剛剛的一切，老神仙的變化，他都感知到了。這裏是到底是他的識海世界，後來化為虛無。而之前的老神仙，境界不過與他相差無幾。
「東帝，你說，存在……是什麼？虛無，又是什麼？」肖武再次問道。
東帝也沒有回答，他已經離開。
肖武看向無盡的遠方，力量終究有窮盡，作為被喚醒的一點意識，他即便能夠掌控感知範圍內的力量，他仍舊未必是玄穹的對手。
肖武再次回想起剛剛的嘆息，剛剛那絕望中喚醒意識的一刻，那一瞬，他覺得自己雖然失去了一切，可卻無比的強大。那種怪異的感覺，與存在之道不同！那是什麼？是虛無嗎？
肖武看着自身的那團意識火焰，忽而一笑，他想起了自己的回答，「存在，就是我啊！」
他審視着自己，在這一片虛無之中，他如同一盞燈，那是他的意念，他的魂。
他笑得更劇烈了，「存在就是我啊！」他再次感嘆，「我的識海破碎了避障嗎？破碎了！可我的識海，仍然不是無限廣大！我能看到的，就是我能夠感知的。我能感知的，怎麼可能是不存在的虛無呢？若說沒有避障，真正的虛無……那，就應該沒有我啊！」
一聲感嘆，肖武的意識再次在識海空間之中土崩瓦解。
肖武，徹底的消失了。這次是他自行將自我抹去！主動的歸於虛無！
在無數個紀元之中，從未有修士去嘗試虛無，以往所謂的寂滅也不過是假死的狀態。肖武這種直接抹去自身的一切，第一次真實的出現在修士的歷史之中。
那短暫的失神寂寥感再次襲來，可肖武卻直接在虛無之中凝聚出了身形。憑藉一股執念在虛無中歸來，可自身卻仍舊處於虛無之中。
虛無，不是道。是失去，失去了一切，再從失去中找回自己。
虛無不強大，可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了，如何讓一個失去一切的人再失去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