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逝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

做着自己喜歡的工作，愛着自己最愛的人。

從未想過改變現狀，我一度以為這一切會永久如此，並且直到世界的盡頭。

全然不知，所有的美好正在一點點流逝。

在那個微風輕拂的早晨，我像平常一樣滿懷愜意地準備着楊耳最愛的早餐，心裏還揣摩著如何度過美妙的一天。

楊耳是我的男友，大學的時候，我們彼此愛慕，接着彼此相愛。像所有情侶一樣，我們也曾花前月下，如膠似漆，甜甜蜜蜜。

那是我人生中最最美好的時光，也是我最最閃亮的年華。

畢竟，已經過去六年。我已從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長成一位不那麼年輕依然希望自己貌美的青年女性，楊耳也從一個陽光少年，長成一位成熟穩重的男人。

但，在我的眼中，他依然是那個完美少年。

此刻，他正坐我的對面，聚精會神地在電腦上處理他的工作。

楊耳是一名廣告設計師，所以即使周末，他仍在構思他的創意。

「吃早餐咯。」我俯在他面前，故做可愛地說。

「知道了。」楊耳淡淡地回答，眼神仍然停留在電腦上，完全沒有離開辦公桌的打算。

「你是要我喂你嗎？」我伸手在他面前上下擺了擺。

「別鬧。」楊耳躲閃我的手掌，臉上略帶過一絲不耐煩。

我的眼神撲捉到了這個細微的表情，我在意楊耳的每個表情，每個眼神，每個動作。

我不知道問題在我，還是楊耳變了，這段時間，他對我越來越冷淡，以至這個春天，房間里總是瀰漫着潮濕的空氣。

我保持着自己樂天的笑容，對於楊耳的不理會，假裝不在意，卻還是覺得牛奶里散發的熱氣使房間里顯得格外的沉悶。

牛奶加麵包，楊耳最愛的搭配，但今天好像並不能吸引他。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故意鼓起腮幫，像一隻胖頭魚似的瞪着眼睛看向他。

「你幹嘛？」楊耳眉頭輕蹙地看着我。

雖然一起相處六年，可是被他這樣盯着，我依然會心跳加速。

「沖好的牛奶要冷了。」一說話，我感覺自己立馬又像一隻泄了氣的氣球。

楊耳無奈地合上電腦：「黎諾——」

他叫着我的名字卻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拿起電腦邊的牛奶一飲而盡，殘留的牛奶又再次沿着玻璃杯迴流到杯底。

然而，時光不會倒流，所有正在流逝的東西也迴流不到往昔。比如感情，這種東西一旦傾盡全部的熱情再難抽身，如若開始懈怠便再難傾注心思。

我是前者，楊耳卻成了後者。

只可惜，這是我後來的感悟，當時的我竟沒有察覺這麼悲傷的現實。

「我們談談吧。」

過了很久，楊耳像是終於鼓起勇氣一樣的說道。

「談什麼？」

「我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我遲鈍的說：「怎麼？是要換工作嗎？」

「我的意思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越來越來哀傷，「我不想再繼續這樣的生活了。」

我才慢慢驚醒，原來他想換掉的是我，我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笑。他這段時間的冷淡我還自我感覺良好的歸於工作太累了，事實上是對我感到厭倦了。

唯一慶幸的是，他留給了我哀傷的眼神，至少對於分手這件事他還是難過的。

我願意這樣自欺欺人的想。

如果我不這樣想，只會更悲傷。

「你以後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人。」

「別說了，別說了。」

我低下頭，喃喃地重複，頃刻淚如泉湧。

曾經，我一直覺得我們的感觀是同為一體的，一方的快樂憂傷，另一方也能感同身受，從此，他再不能感受我的憂傷，我的憂傷也再與他無關。

想到這點，我就心痛不已，所以我想爭取一次。

「可是，我很愛你，依然很愛你。」

我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祈求地看着楊耳。

「對不起。」

他避開我的眼神，毅然決然。

一切於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