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事之秋（一）
夜晚的空氣里瀰漫着酣甜的花香，感覺只要鼻子稍稍一用力，就能把那種香氣吸進整個身體。
「真悶！」
雖然清爽的晚風一陣陣地吹來，散步在公園裏的葉珊還是發出了這樣感嘆。
自從上次的事後，葉珊總覺得自己和林青海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彆扭，甚至尷尬。她到是更希望林青海能跟她大吵一架，然後該怎樣就怎樣，總比現在彼此憋屈着什麼都不說來得暢快。也是因為害怕面臨那樣不自然的氣氛，所以她才趁林青海沒回家之前一個人跑出來散步。
在此之前，陳其華還在電話那頭大讚林青海的為人，說葉珊找到了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男人。
想到這些，葉珊不由得笑了，是覺得可笑，因為她現在可能正在失去那個「可以託付終生的男人」，但她並沒有為此感到悲傷。如果會失去，那麼悲傷也沒有任何作用。
走了將近一個小時，葉珊最終還是折了回去。
然而，家裏還是空蕩蕩的，林青海並沒有回來。
葉珊像鬆了口氣似的，又像有些失落地癱倒在沙發上。不只是她害怕這種氣氛，林青海也害怕，所以躲著連家也不回了。
距離如果太近，就會抹殺那僅有的美麗。
「我很想你！」
以往，林青海一下班回到家進門便帶來這種甜蜜的氛圍。
看着緊閉的大門，葉珊突然很懷念那種時光。即使當時的表情是不以為然，但她心裏多少還是喜歡的。
「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葉珊低低地呢喃著。
要是那天沒有那麼孩子氣，沒有那麼任性，或者換個語氣說：多少是會記得的。也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可是，這樣想過之後，葉珊又馬上在心裏反駁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該聚的就聚，該散的就散，反正從來也沒有想過和林青海之間要有什麼美好的結局。
她起身，邊解衣服邊朝浴室走去。
一切都會過去，一切又都會是新的。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沐浴著。可是，在浴室的鏡子裏她還是看到了一張鬱悶的臉。
夜裏，葉珊聽到一陣開門聲，她知道沒有別人，只有林青海。他回來了。
不一會兒，林青海走進卧室，開起了壁燈。
葉珊坐起身來，連忙問：「你怎麼這麼晚？」壁燈雖然不亮，但她仍可以感覺出今晚的林青海有些憔悴。
林青海眼神憂鬱地望着葉珊，許久后才說：「你真狠心。」
葉珊明白他的意思，沒有作聲。
「難道我連生氣的權力都沒有嗎？」林青海大聲起來，「難道你連一句求和的話也不肯給我嗎？一定要我那麼卑微嗎？」
「你曾說過會為愛低頭，會為我低頭……」
他的聲音比平時粗獷、混濁。
「你喝酒了？」葉珊從床上起來，朝外面走出，「我給你倒杯水。」
林青海伸手拉住走過身邊的葉珊，「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等你叫我回家。」他忽然自嘲道，「這樣的我是不是太沒有骨氣。」
葉珊低下頭，忍不住想哭，小聲說：「我也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一直在等你回家。我並不需要你多卑微，因為我就在這裏。雖然思想上會有一些動搖，但我還是選擇在這裏等你回家。」
有時，驅散陰霾並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一句話，一個擁抱就足矣。
林青海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幸福感頓時填滿整個心房，他所期盼的正是如此。
他緊抱着葉珊，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他的吻帶着濃烈的酒味，在這一刻，葉珊被他迷醉了，她知道自己是愛他的，否則她不會將身心都獻給他。
在只開着壁燈的昏暗的房間之外是一片明朗的夜色，雖然臨近秋天，但夏天的尾巴還隱隱約約的不肯離去。
「無論曾經我是多麼深愛着你，慢慢的你將會變成一片回憶，一個點……」
當夜，葉珊趁林青海睡熟后，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她覺得該和唐文定以及那些回憶做個了結，她以為這樣就可以了。
可是，她不知道「變成一片回憶，一個點」的事還早，因為她現在還不知道會在某天再次聽到關於唐文定的消息，也不知道在某天她還會再見到唐文定。
他們之間還遠遠沒有結束。
秋風起的那天，劉佳來電話告訴葉珊，她在新公司升職了。
其實，自從重新聯繫以來，她們還是極少通電話的，即使現在兩個人所在的城市挨得很近。但這並不影響她們之間的情誼。
「這麼快？」葉珊替劉佳感到高興，「恭喜你！」
「這只是小事。」劉佳樂呵呵的。
「當然，你是金子，總會發光。」
「那金子很想請你吃頓飯，可惜你離我太遠。」
「就先欠著吧。」
「沒問題。」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你還好嗎？」平復后，劉佳問。
「嗯。」
「和林青海還好嗎？」
「還不錯。你們呢？」葉珊反問。
「磨合磨合吧。」
「怎麼？」
「其實很煩，總覺得兩個人不是那麼親密。」
「總要有那麼一個過程。」
「不管了，合則聚，不合則散吧。」劉佳深吸了一口氣。
「你呀——」葉珊無言，朝窗外望去，陰沉的天，讓人莫名地感到心情沉重。
「葉珊。」
「嗯？」葉珊收回思緒。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可是……」劉佳在電話那頭欲言又止。
「怎麼，很難開口嗎？」
「是關於唐文定的。」
聽到這幾個字，葉珊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許久沒有出聲。
「你在聽嗎？」
「你接着說。」葉珊努力說出這幾個字。
「是偶然碰到的，他剛好來這個城市出差。其實我都有點不認識他了，畢竟我對他的影響印象並不怎麼深刻。」
葉珊默然，她想自己一定一眼就能認識他來，因為他對她來說是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