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九十度的仰望

做什麼飯？看着廚房裏的物什擺件，一籌莫展的，可真的把唐森給難住了。他是見到過秦雨陽秦大小姐在別墅里的伙食的。她那吃的伙食，與其說是飯，倒不如說是「藝術」。就憑他能給自己做兩頓熱飯不讓自己餓死的蹩腳廚師功夫，能和「藝術」相提並論嗎？當然不能，那簡直就是痴人說夢好不啦。

相比不起，那就尊重自己。算了，什麼簡單，就做什麼吧。何必給自己徒增煩惱，不就是一頓飯嗎，做就是了。愛吃不吃，不吃走人就是了。供不起，那也是留不住的。

他想了想，他自己想吃什麼。本來是想吃手擀麵的，但是，由於特殊情況秦雨陽秦大小姐在，吃不了了。想喝一個紅薏稀飯或者是糯米稀飯，但是，沒有買饅頭，又要炒個小菜的，等下可能吃不飽。上一趟廁所，可能就又餓了，再說了，晚飯吃紅薯，要是打嗝了，很不舒服，容易反胃。他能吃的晚餐，那也就只剩下一個吃米飯了。

他根本就想不到還有什麼飯可以吃。火鍋可以嗎，可以，可是他沒有什麼火鍋料啊。當然了，他也沒有下火鍋的菜。泡速食麵，可以，他現在沒有速食麵，但也總不能給秦雨陽秦大小姐吃泡麵吧。要下去買嗎？好像還要出小區吧？

叫外賣，可以，但是，他沒有叫過，總不能問秦雨陽秦大小姐吧？問她，「你知道怎麼叫外賣嗎？叫個外賣吃吧」。他一個獨居的失業男人，除了下個麵條，吃個稀飯，煮個米飯，炒幾個家常菜，他還能幹什麼吃的呢？有的吃，是不是就已經很不錯了？

吃米飯，米飯現在也不能煮了，因為他上午的米飯沒有吃完，只有剩米飯。他是打算自己炒蛋炒飯吃的，晚上吃蛋炒飯合適嗎？他總不能把米飯給它盛出來，再重新煮一鍋米飯吧？然後，給秦雨陽秦大小姐再炒個辣椒炒雞蛋，雞腿菇炒肉？

他看着電飯煲里的米飯，中午煮的還是挺不錯的，炒蛋炒飯很好。那就算了，就炒一個蛋炒飯吧。簡單，管飽，他也會。

他把炒鍋取下來，打開水龍頭，重新的把炒鍋給沖洗了一下，然後，把炒鍋放到燃氣灶上。這沖洗一下，算是他對秦雨陽秦大小姐的惦念吧，說陰他還記得，有這麼一個特殊的人要在他這裏

吃飯。要是他自己，這一個步驟，他鐵定的會省略掉的。

米飯有了，不用問了。蛋炒飯蛋炒飯，蛋炒飯它需要有雞蛋。是先炒雞蛋呢，還是后炒雞蛋呢？好吧，他看看炒鍋，又看看電飯煲里的剩米飯，開始構思怎麼去炒這個蛋炒飯。

他想了一會兒，就走出了廚房。打開冰箱，抽出來一根尖椒，拿了一個雞腿菇，拿了一根胡蘿蔔，拿了一袋雞肉火腿腸，拿了一顆蜜棗，拿了幾個雞蛋，關上冰箱門，就進廚房了。

不一會兒，他又從廚房裏出來，打開冰箱，從冷凍層里，把剛放進去不久的五花肉又給它拿了出來，拎進了廚房裏。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又出來了，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把冰箱打開，而是從秦雨陽秦大小姐的身後走過，去了一趟陽台。

他去陽台總是為了去抽煙的，雖然，在這個家不算家的家裏，他還是喜歡去陽台抽煙的。抽煙畢竟不好，他是知道的。可是，這一次，他不是去陽台抽煙。他去到陽台，點煙的空兒，他就又從秦雨陽秦大小姐的身後走過，回到了廚房裏。

他把手裏的東西在水槽里洗了洗，拿出來了一個碟盤子，放了進去。先把小尖椒、雞腿菇、胡蘿蔔、美人姜、雞蛋給清理了洗乾淨，也給它放到了碟盤子裏。蜜棗也是沖洗了一下，給它放到了碟盤子裏。

他取下切刀板子，放到枱面上。把雞肉火腿腸的包裝袋放到切刀板子上，用菜刀切一個口子，從裏面抽出來兩根。他先把包裝袋裏的雞肉火腿腸放一邊，把抽出來的那兩根，用菜刀都給它划拉一個T字形的口子，先把腸衣給剝了，也給它放到碟盤子裏。

他又拿出來一個碟盤子放到了枱面上。然後，把五花肉從包裝袋子裏，拎出來放到切刀板子上。他用菜刀，把貼著豬皮那部分肥肉，割了一塊下來，用水沖洗了一遍，放到了新拿出來的碟盤子裏。把切刀板子上面的五花肉，又給它放到了包裝袋子裏，放一邊。

他把切刀板子在水龍頭下面沖洗了一下，淋了淋水，又放到了枱面上。把肥肉放上去，用菜刀切成了片，又放回到碟盤子裏去。

他把小尖椒、雞腿菇、胡蘿蔔、美人姜、蜜棗都切成了末丁，除了蜜棗，小尖椒、雞腿菇、胡蘿蔔、美人姜，他都沒有用完，還留了一部分沒切。他把雞肉火腿腸也給它切成末丁狀，還有從陽台上拿過來的東西，也切成末，放到那裏，等待着他的調配呢。

他拿了一個碗出來，把兩個雞蛋打到碗裏，用筷子把雞蛋攪均。然後，把已經攪均了的雞蛋放到一邊。

他把電飯煲打開，用木鏟子把裏面的剩米飯，攪拌了一下，稍微的把米飯打散掉。他打開了燃氣灶，打開了油煙機，開始炒蛋炒飯了。

他先把炒鍋給他燒熱，然後把肥肉放了兩片進去，加了一點水。等肥肉出油了，再把剩餘的肥肉一起倒進炒鍋里，偶爾的給它翻動一下，煉油。

沒過一會兒的功夫，就煉出來小半碗的豬油。炒一個蛋炒飯，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足夠了。他沒有把豬油和那豬油渣分離，直接的拿着炒鍋，就把它倒進了一個小碗裏。放心，他煉油，沒有把肥肉煉成黑油渣。

焦黃焦黃的，他保證，如果把他這煉的「油脂剌滓」包到老雁饃裏面，絕對好吃。只是現在的老雁饃很少見了，或許，都演變成了老咕咕饃了吧。老咕咕饃的餡料和老雁饃的差不多，只是老咕咕饃包起來，比老雁饃要簡單。

小時候他在鍋門沿里，用麻秸稈給他媽媽燒地鍋，他可是見過他媽媽煉油的。再說了，沒有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嗎。再說了，他小時候十一二歲就獨自一人來到了涅槃縣，插班上小學呢，多多少少的，還是有些廚房經驗的。不比剛來到縣城的那會兒年齡小，連個麵條里下青菜都不會，總是讓人看着可憐，九死一生呢。

趁著熱鍋里有餘油，把美人姜的小末丁放進去，煸炒兩下。炒蛋炒飯他沒有用生薑絲，而是用的小末丁。他不是把美人姜當出味道的廢料，而是把它當成要吃掉的配料。很少人會去主動吃生薑的，即便是看到了，也會把它挑到一邊去。但，他的目的，是吃掉它。

他煸炒了兩下，出了味，趕緊的就把雞腿菇倒進去。雞腿菇吃油，他就再加了一小勺豬油進去，煸炒到雞腿菇的末丁吃好油水為止。再把胡蘿蔔，小尖椒，蜜棗、雞肉火腿腸的末丁一起加進去，煸炒。火腿腸容易焦糊，不宜先下熱鍋，所以，他最後把雞肉火腿腸才放進去。

一切都差不多了，他又加了一小勺豬油，想着秦雨陽秦大小姐不一定吃，即便是吃也吃不了多少，就約莫著，放進了一小碗的米飯。小火慢燒，一邊煸炒，一邊把米粒捻開，要捻成一粒一粒的，方好。成粒了以後，便可以隨意翻炒了，炒均。

再次調成小火，把攪均的雞蛋再次攪兩下，然後鋪到米飯里。把米飯慢慢的攪動，煸炒，盡量不要讓雞蛋貼鍋，而都是裹在米飯上。直到米飯黃黃的閃著金光，粒粒飽滿就可以放調料了。最後，把從陽台上掐的蒜苗，切成的末，撒進去，再大火翻炒均勻，就可以出鍋了。

他拿出來一個碟盤子，把蛋炒飯給它盛到碟盤子裏，取出來一個不鏽鋼的小勺子，然後端著走出廚房，給秦雨陽秦大小姐送過去。他看到秦雨陽秦大小姐，正拿着他那厚厚的筆記本，盯着筆記本上面的字呢。

他把手中熱騰騰的蛋炒飯，放到了秦雨陽秦大小姐的面前，然後說道：「蛋炒飯，嘗嘗看。」

他說完，就把八仙桌上面的東西，摞一摞，抱起來，拿走了。被他抱起來拿走的東西，包括歸元補神液，手袋包，小拎包，白紙，墨水，毛筆還有水筆。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放的，他就抱着它們，進了他的卧室，放到了床頭柜上。

他的卧室是主卧，門沒有關。不是他不想關門，而是，關不了。因為裝修的時候，沒好好的弄，上的鎖，都鎖不上。除了防盜門和廚房門，其他的門好像都不行。廁所門也是不行的，只是他回來的時候，他給它鼓搗了一下，它才好的。其他的門，他也是可以鼓搗鼓搗的，只是，他總沒有那個心情。

人，一旦無聊，就會無聊到什麼都提不起來精神，什麼都不想做。但是，有時候想想，做事情和無聊不無聊，好像它並不掛鈎啊。只是，個人懶散，一旦無聊了，就什麼心情都沒有了，不能主導自己去做事情了罷了。如果你去做事情，無聊不無聊的，那也和做事情它沒有關係。

他從卧室出來，隨手沒有把門鎖上，也就任由它那樣了。不是他有沒有心情，而是他有沒有想去把門修一下。他看到門就那樣，他都沒有想過去把門修一下，這能是無聊不無聊的問題，有心情沒有心情的問題嗎？是的，沒有。他覺得，改天有空了，一定要好好的把它給弄一下。

他從卧室出來，看到秦雨陽秦大小姐在用不鏽鋼的小鐵勺子，吃他炒的蛋炒飯。他一陣自豪感傳遍全身，有點爽，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的，又從秦雨陽秦大小姐的身後，走了過去。他要去廚房，給他自己炒個蛋炒飯吃啊。晚飯，他總歸是也要吃的吧。

他鍋也沒沖洗，打開燃氣灶，不用開油煙機了，因為剛剛他沒有關。他往鍋里加了一些色拉油，燒熱，打了一個雞蛋進去。用鍋鏟子把蛋黃捅破，趁著熱油，不停的格拉着，把雞蛋炒了出來。

他把雞腿菇、胡蘿蔔、雞肉火腿腸倒進鍋里，大火翻炒著。他沒有給他自己用豬油，也沒有給他自己加小尖椒、蜜棗，還有那蒜苗花。

第一，小尖椒是他故意的。他和秦雨陽秦大小姐第一次見面，就干過一架。說陰秦雨陽秦大小姐是有脾氣的。有脾氣的人，一般都會吃辣。就像他一樣的，有脾氣，愛吃辣，有事沒事的就整個辣椒炒雞蛋吃吃。如果猜錯了，那就辣辣她也好。關鍵是她吃不吃，還好她吃了。至於，哈哈哈，等著吧。

第二，蜜棗是他心血來潮加的。創意不創意的，他做飯，想怎麼干就怎麼干，愛吃不吃，誰知道她吃不吃。她如果不吃，那他自己就「自食其果」，又有什麼不可。管它鹹的還是甜的，辣的還是不辣的，他百毒不侵，來者不拒，只要別是魚。他吃魚，就肚子痛，他自己不想因為肚子老是痛，而老是去蹲廁所。

第三，蒜苗是他自己想加的。因為比大蒜更好更香的，那也就只有大蔥了。他沒有什麼大蔥，也沒有什麼洋蔥，只有陽台上有一盤子的蒜苗，一紮多長。他把大蒜忽略不記了，才想到他陽台上的蒜苗的。大蒜他有，但炒蛋炒飯，放大蒜，可以，但是，他不喜歡。那秦雨陽秦大小姐那樣的人會喜歡嗎？

蒜苗花，還是可以接受的。撒到蛋炒飯里，不管怎麼樣吧，至少有點綠色，看着會好看一點的。好看一點了，人會不會也多少的有那麼一丟丟食慾呢？他本來也想加一點的，但是他自己掐的不多，他又不想再去掐了。這下剩的一丟丟，他等下還有用。

他把炒的本身就不是很多的雞腿菇、雞肉火腿腸、胡蘿蔔、雞蛋，又用鍋鏟子給剷出來一些，放在一個小碗裏。然後，他把剩米飯，按著自己的食量，約莫著倒出來一大碗出來。剩米飯竟然它還有剩。算了，有剩也沒有關係，有冰箱他也不怕。吃過飯收拾的時候，弄出來放冰箱也就完事了。

他炒自己的蛋炒飯，沒有像炒秦雨陽秦大小姐的那份那樣拘謹。大火開着，來回的煸炒顛鍋，把米飯用鍋鏟子給它來回的按壓碾開，直至米粒個個分開，一顛一個波浪的，才開始放調料。調料放好，煸炒個幾遍，再顛鍋個幾次，均勻了也就可以出鍋裝盤了。

他拿出來一個碟盤子，把他自己的那份蛋炒飯裝好。他裝好了他的蛋炒飯，但是，他並沒立馬的出廚房去吃飯。他把炒鍋拿起來，在水龍頭下沖洗了一遍，接了一些水，放到了燃氣灶上。是的，他要用留下來的那碗菜和那一丟丟蒜苗花，搞個熱湯。

喝湯，要比喝開水好。現在燒水壺是很不錯，但是，燒開的熱水真的燒開了嗎？喝起來為什麼會那麼的不好喝呢？

他把水燒開了以後，把菜倒了進去，讓鍋滾了一會兒，然後把調料加了進去，再把蒜苗花撒了進去。關了火，把湯直接的倒進一個大湯瓷碗裏。再在大湯瓷碗裏，滴入了幾滴香油，就大功告成了。他關了油煙機，端起湯就想出廚房，但他又停了下來。

他想了想，拿了一個舀湯的勺子放進了湯瓷碗裏，又拿了一個小碗出來。他拿着小碗，端著湯，走出了廚房，把小碗和湯，一起放到了秦雨陽秦大小姐的面前。放下去的時候，看了一眼秦雨陽秦大小姐的蛋炒飯，還行，吃了有一半吧。他沒有說話，就回廚房了。

他端着他的蛋炒飯，拿着個白色的陶瓷勺子，坐在秦雨陽秦大小姐的旁邊，沒出聲，低着頭吃着他的蛋炒飯。不是飯桌上有規矩不準出聲，那是鐘鳴鼎食之家，他這小小的飯桌可沒有。他之所以不出聲，是因為出聲說什麼呢？他和秦雨陽秦大小姐本身就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再說了，現在可是兩個人單獨的相處一室。他都已經尷尬到快瘋掉了，哪還有閑心情去說話。

等他大口大口的吃了一大半的時候，他發現秦雨陽秦大小姐已經吃完了。她拿起八仙桌上唐森給她放的小碗，用湯勺給自己舀了兩湯勺的熱湯。唐森就當自己沒有看見，低着頭，使勁的吃他的蛋炒飯。

他快吃完的時候，發現秦雨陽秦大小姐，從八仙桌上的抽紙里，抽了兩張紙巾。

沒過多會兒，唐森他把自己的蛋炒飯給吃完了。他吃完了蛋炒飯，就發現秦雨陽秦大小姐她站了起來。她什麼都沒有說的，拿着她的女士坤包，打開他的防盜門，走了出去，但是，門沒有關。

唐森看到秦雨陽秦大小姐要走，怎麼說也得送送吧。但是，這次他很謹慎，一句話都沒有說。他跟在秦雨陽秦大小姐的後面，關上門，跟進了電梯里。電梯里的燈亮着，兩個人，好似尷尬的站着。

出了電梯，出了門，秦雨陽秦大小姐什麼話都沒有和唐森說過一句，就那樣邁著正常的步伐，來到了她的越野車前。「嘀」的一下，越野車解鎖了。她打開越野車的車門，坐了進去，隨手把車門帶上。

她打開了車燈，照到了唐森，唐森連忙的躲到一邊去。沒有一會兒的功夫，唐森就看着越野車那好看標緻的后尾箱，開出來，從他的面前走過，走遠，離去。他從口袋裏掏出香煙，抽出來一支，站在路燈的光暈之下，點上。

他深深地抽了一口香煙，沖着降下夜幕的天空，九十度的仰望，只是閉着眼睛。是的，他閉着眼睛，緩慢而悠長的吐著煙霧，九十度的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