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年汀大陸·多羅城·沉冥宮

夕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那蛇妖被族人們鎖在庫房裏,也沒人去管他的傷勢,任他死活。夕萊體內的毒素都被羅剎吸乾淨了,醒來的時候除了有些恍惚以外並未覺得其他不適,可是丟人啊!這太丟人了啊!自己什麼都還沒幹呢,就被毒倒了,一想到這,夕萊簡直頭皮發麻,只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南梟頭也很大,多羅城最繁華的地段被蛇妖折騰得一片狼籍,難免又要傳出風言風語來了。所以南梟一點沒耽誤功夫,連夜帶了一小隊魔兵去收拾現場,預備親自動手,將毀壞的房屋重新修繕。

最迷茫的是羅剎,他徹底被千魅纏上了。

這不?才一大早,千魅就端了吃食、敲響了羅剎的殿門。殿內的羅剎本想裝睡矇混過關,可是千魅像是看穿了他的把戲,一點點地加重了敲門的力度。

羅剎面如死灰地過去打開門:「你有事嗎?」

千魅優雅從容地作了揖:「公子早,千魅給您送早膳來了。」

羅剎作勢又要關門:「我不餓。」

千魅立馬騰出一隻手擋住了門:「一會兒就餓了。」說罷,也不管羅剎的反應,竟自顧自地進了殿內,將餐盤擱在桌上。

羅剎五官擰巴在一起:「那你放下就得了,我一會兒自己吃。」

千魅面帶笑容:「千魅伺候您吃完。」

「……」羅剎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瞬間變得煩躁起來,「你到底想幹什麼?」

千魅眨眨眼,不卑不亢地回道:「公子昨日救命之恩,千魅無以為報,伺候您的日常便是應該的。」

「誰要你報恩了?」羅剎眉頭皺成了川字,「我習慣獨處,請姑娘自重。」

千魅的表情有些僵硬了,但還是沉着氣:「那千魅去殿外候着。」

「不必!」羅剎一臉不耐煩。

千魅也不理他了,自顧自去了殿外候在門邊,羅剎跟在她後面,無情地將殿門緊閉。聽着「咣當」的關門聲,千魅是既憤慨又委屈!還從未有人會這樣對她,還姑娘自重?千魅想不明白,這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千魅在殿外一直等到快午時,羅剎都沒有再出來。接連吃到閉門羹的千魅也厚不動臉皮了,垂頭喪氣地回了住處。族中幾個姐妹見她如此沮喪,便湊過去開始給她出起了主意。在狸族看來,天底下哪有拿不下的男子呢?

可千魅還是沮喪,對方是羅剎,自己便千年道行一朝喪了。一切都顯得沒來由,一切都很失控。如此上趕着送上門去接那一盆又一盆冷水,千魅知道,越是如此自己越容易不甘心。及時止損,這四個字已經反反覆復在腦袋裏滾了千萬遍了,可還是想他,想見他,想找他,想上趕着去被潑冷水。

這日傍晚,蛇妖醒了。昨日還風風火火地與三位妖尊在城區內鬥智斗勇的這位蛇妖,現在正扒拉着庫房的柵欄號啕大哭。三位妖尊被齊齊請了過來,可任誰也看不懂蛇妖這鬧的是哪出。

夕萊還有些羞怒,抱着胳膊局促地站着,也不吱聲。

千魅被蛇妖的哭聲吵得頭疼,一臉不耐煩地走過去喊了他兩聲,可蛇妖充耳不聞一般,哭得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顯得又驚又怕。千魅微怔,返回兩位妖尊身邊說道:「他該不是腦子被打壞了吧?」

夕萊這才抬眼打量那蛇妖,見他血水與淚水糊了一臉,整個狀態果真痴痴傻傻:「那便也問不出有無同黨了?那趕緊扔他出去得了,省得礙眼。」

閻翹搖搖頭:「等王回來了總要稟報這事的,如何發落也得王做主。這蛇妖道行不淺、修為了得,總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放他走吧?」

夕萊努努嘴:「那就由他這麼哭喊嗎?」

千魅更急躁些,惡狠狠地瞪了蛇妖一眼,兩道紅彤彤的術法從她眼中鑽出,擊中蛇妖之後,蛇妖就立馬安靜了下來,目光空洞、痴愣愣地晃悠了兩下,撲通倒地又暈了過去。搞定這些,千魅就自顧自走了。

夕萊眨巴眨巴眼:「她怎麼了?」

閻翹搖搖頭,也是一臉的摸不著頭腦。

此事暫罷。

另一邊的無極天都倒是過了一陣寧靜日子。

銀翮日日守在月旎宮,守着夙川調養生息,事事親力親為,於是小半月過去,夙川也沒再出現什麼異狀。九霄星輝燦爛,恍惚間彷彿一切又重新安定了下來,諸神們的議論勁兒過去了,也都漸漸習慣了月旎宮裏住了位妖王。

直到這一日,御忡一道諭旨頒了下來。

——妖王銀翮、月神夙川,佳偶天成、良緣夙締,擇下月初七成大喜之禮。

下旨前御忡給月旎宮送了紅藕羹,紅藕羹賜佳人,算是明著暗示了一下。夙川激動得徹夜未眠,腦袋裏亂鬨哄一片。距離下月初七也就只剩小半月了,喜禮的細枝末節籌備起來費心費力,夙川想着一定要給銀翮一個風風光光的喜禮,便誠覺這小半月不夠用。可是想到還要等過這些日子才能娶到她,又覺得太久。

相比之下銀翮就淡定多了,她只擔心諸神諸仙的反對,會讓御忡、讓夙川他們為難。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御忡的諭旨一頒,月旎宮就開始不斷地收到諸神諸仙的賀禮。有些原本就與夙川關係近的——食神、葯神之類,更是親自過來道喜來了。

渾然沒有銀翮料想中群起而攻之的反對聲,反讓銀翮無所適從。

雖有蠻它幫着打下手,但影戎還是忙得七竅生煙,接待賀使更是接待得兩眼發花、口乾舌燥,還要清點賀禮、記錄在案,故而傍晚時他已經四仰八叉地倒在前庭的賀禮堆里翻白眼了。

銀翮笑盈盈地走過去:「影戎兄辛苦了。」

影戎也不與她客氣:「可不?累死我了。」

看着前庭里堆得已經沒什麼落腳之處的賀禮,銀翮也是一陣眼花繚亂:「也不急一時,慢慢理就是了。」

影戎委屈巴巴地哼了一聲:「日後要張羅的事便更多了,更不得空理這些了。」

銀翮有些出神,這才猛地有了自己真要嫁人了的實感。她獃獃望着大大小小的禮盒裏裝着的金銀珠寶、稀珍藥材,竟一時有些心亂。她連連深呼吸,一邊安慰自己道,一定是太緊張了的緣故。

夙川一早就去天帝宮報道了,依著禮數,這一天都要聽禮官說禮、聽天帝說道的。如此枯燥了一整日,直到這會兒到了布星的時辰他才得以脫身。一進門便看銀翮站在賀禮堆里發獃,夙川快步過去:「怎麼了?」

銀翮回過神:「回來啦。」

夙川點點頭:「嗯。」他抬手將垂在銀翮額前的髮絲挽到耳後,「是不是累壞了?」

銀翮輕笑一下:「都是影戎和蠻它在勞神費力,哪累得着我?」

夙川望向影戎:「辛苦了。」

影戎有些傲慢地挑了挑眉:「還行,不辛苦。」

夙川笑笑,又對着蠻它說道:「我哥一會兒過來。」

蠻它一愣,嗖地站了起來:「噢!好……那我去準備點吃的。」

交待完畢,夙川牽起銀翮:「走,帶你去日月崖。」

無極天都·月旎宮·日月崖

銀翮上回跟着夙川來日月崖已經是許久前的事了,彼時心寬,望着漫天旖旎只覺得風光大好,可如今再來此地,反倒無心夜色。渡星鏡孤零零地空懸在崖邊,夙川熟練地對着它比劃了一番,星輝一涌而出,鋪灑至夜空之中。

夙川背過手,抬頭望着。

銀翮慢慢走到他身旁,竟不自覺地空嘆了一聲。

「丫頭。」夙川輕喚,「明日你便回沉冥宮吧。」

銀翮一愣,但很快也反應了過來:「也是,哪有新娘子臨着喜日還住在夫君處的,怕要被說盡閑話了。」

夙川沒看她,只是伸出手牽住了她。夙川手心冰涼,自他鬼靈亂體之後,身上常是滾燙的多,鮮少有過這種發涼的時候。銀翮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也緊緊牽住了他。

「丫頭,實不相瞞……我緊張……」夙川抿了抿嘴,有些心神不寧。

銀翮心裏明白,便俏皮地笑起來:「緊張什麼?莫非是怕娶我?」

「這怎麼會怕?」夙川雖然知道她在打趣,但還是認真地解釋道,「我盼著娶你都盼到今日了,只是……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尚來不及消化這樁,便又緊接着要面對那件。」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心裏很久沒踏實過了,許是因為這個,現在也覺得憂心,卻又說不出來在憂心些什麼……」

銀翮轉過身,雙手握著夙川的手:「我明白。石頭,大事小事,我們不也都一路扛過來了嗎?無論再發生什麼,我都陪着你,你也都陪着我,那我們便什麼都不必怕,什麼都難不住我們,對嗎?」

夙川笑着,將她攬入懷裏:「你說得對。」

銀翮環抱住他:「讓蠻它留在天宮,行嗎?」

夙川寵溺地笑笑:「有影戎在,其實不必擔心的。」

「倒不是信不過影戎,只是接下來你們還要張羅喜禮不是?影戎便是三頭六臂也分身乏術啊,你月旎宮本就空無人丁,留個蠻它在,有備無患嘛。」銀翮說,「那紅七雖是個莽的,可這種沒腦子的對付起來也很難辦,況且,萬一還有藏着心術的呢?讓我不擔心,我實在做不到。」

夙川應道:「嗯,那就讓蠻它留着,你安心在沉冥宮等着我來娶你。」

銀翮一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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嬈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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