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寒夜劫殺（1）
()秦玉關下了鶴來峰，回眸凝望，只覺青山如洗，蒼翠欲滴，嘆息良久方才說道：「臭小子，我替你解了圍，還不出來，是不是想窩在樹上下蛋呢？」
忽然，青影一晃，如飛鳥落足，鴻羽墜地，雁無痕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他面前，笑罵道：「去你的，你才是鳥蛋。」他又嘻嘻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定能化險為夷，世上能殺*少俠秦玉關的恐怕還沒生呢。」
秦玉關將目光越過群峰，最後落在雁無痕臉上，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苦笑。
雁無痕尷尬道：「玉關，怎麼這樣看我。」
秦玉關嘆道：「我想看清楚你，卻始終看不透，好似這嵩山峻岭，雲霧繚繞，越是想看，越是模糊。」
雁無痕笑道：「有道是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你看見的我，只是一面的我，而非全面的我，所以你知我，卻不懂我，我不找你甩脫飛鷹山莊還能找誰呢？」
兩人相視而笑，眼眸之中含滿愉悅，那種感情，如他們初次相遇便莫逆於心的觸動。
雁無痕道：「那一壺酒，還好喝？」
秦玉關咂了咂唇角，似乎留有餘香，回味無窮，笑道：「好是好喝，但還是最好少喝，沒了小命，再好的佳釀也品嘗不了。」
雁無痕用力一拍他肩頭，頷首道：「確實如此，那林天仇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喝了也怕折壽短命，對了，你是不是全把他們打趴下了？」
他濃眉一掀，目光閃動，不等秦玉關回答，又道：「以你的憐花惜玉之心，有一個人你一定捨不得下手。」
秦玉關如何不明白雁無痕所指，苦澀一笑，嘆道：「你高估了我，更小覷了林天堡，老實說，趴下的差點是我。」
雁無痕嘿嘿一道：「但無論怎樣，你卻安然無恙。」
秦玉關嘆了口氣，回憶起林天堡那一掌，他仍心有餘悸。
「林天堡這次吃了大虧，顏面盡失，虧他是獨霸一方的梟雄，若讓江湖上的人知道，一定要笑掉大牙，玉關，你說他會不會將這件事隱瞞下來呢？」雁無痕幸災樂禍地道，彷彿生怕天下不亂。
秦玉關嘆道：「江湖上的紛爭，多如牛毛，我可不想插足其間，否則，狐狸沒逮住，無端端惹上一身騷，況且飛鷹山莊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雁無痕臉色變了變，道：「你沒把我抖出來？」
秦玉關沒好氣道：「你栽贓如此高明，我即便說了，林天堡會信么？」
雁無痕臉皮一紅，乾笑了兩聲，道：「這倒也是，好了，我請你喝酒還不成么。」
秦玉關搖了搖頭，順手摺了一朵野花，擱在鼻尖，嗅了嗅道：「還蠻香的，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神態灑逸，彷彿是一個文人雅士。
雁無痕瞥了他一眼，哼道：「你這德性，死性不改，就愛拈花惹草，小心被蜜蜂蟄。」他尚未說完，嗡的一聲響，一隻馬蜂飛了過去。
秦玉關衣袖一揮，一股氣勁捲去，馬蜂竟被擊碎，而他嘆道：「你這烏鴉嘴，還是閉上為妙，保不准我什麼時候便給你害死了。」
雁無痕卻是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道：「一個月不見，你功夫長進了，怎麼做到的？」
秦玉關舉起手中花枝，悠悠道：「其實，武學之理，和這花一般，想要那一剎那的芳華，必須要有一個由淺及深，由少逐多的積累，正如不積小流不成江河，而你的每一次突飛猛進，都基於前一次基礎之上，到那時，你便解除了束縛，不綻放也不行，我怎麼說，你懂了么？」
雁無痕老臉一紅，嘆了口氣，道：「看來我怎麼也入不了武道了。」
秦玉關勉強一笑，道：「天下武學無不有其理，你尚未深入其內，不能參透其奧妙，對其知之甚少，故而有心無力罷了。」
雁無痕哈哈一笑道：「武功雖不行，但輕功可以，我打不過，還跑不過嗎？腳底抹油的功夫不用教，一學就會。」
秦玉關也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這樣的功夫，恐怕最適合他了。
雁無痕忽道：「玉關，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是徵兆，你可得小心了，甭做了花下亡魂。」
秦玉關含笑而道：「雁無痕，你沒聽過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雁無痕譏諷道：「說得好聽一點是*，說得不好聽是下流，你呀，一生都是*不羈，如果現在來個下流排行，你秦玉關第二，沒人敢第一。」
秦玉關無可奈何的聳肩苦笑，道：「雁無痕，你嫉妒了么，哎，人生在世能幾時，能*時且*，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翩翩步出樹林，踏上驛道，微微仰望着天，深吸了一口，嘆道：「塵世紛擾，依舊未變，好不容易找個鶴來峰，獨享清幽，又被你這小子攪和。」
「樹大招風，你還想清凈？或許這是運命中的宿緣。」
「宿緣？」秦玉關啞然失笑，「你別忘了，這風都是你招來的，我不過是替你背黑鍋而已，這樣的宿緣，我還是少沾為妙。」說完兀自向前走去。
雁無痕忙跟上，眉頭一展，眼含笑意，道：「玉關，聽說怡香院新來一位紅牌姑娘，貌若天仙，溫婉可人。」
秦玉關打斷道：「誘惑我么？」
雁無痕嘿嘿笑道：「那到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哪能入秦少俠之眼呢，可這位，卻與眾不同。」說完向秦玉關眨了眨眼，好似在吊他胃口。
秦玉關彷彿沒聽見，也沒停下來，一直向前走着。
他只留下孤獨而狹長的影子，似乎整個天地只有他一人。
他流連於青，並非為了尋歡作樂，只是為了排遣心中那份孤獨而已。
孤獨，又苦又澀，又辛又酸，沒人願意去嘗，那份茫然中的舉足無措，足以令人發瘋。
但在少年時，他卻飽嘗了這種滋味，為了逃避，他選擇了青，那裏的熱鬧至少可沖淡因孤獨而產生的心疲力倦。
而經歷飛鷹山莊一事，他只求冷靜一下，而一個人孤獨時所衍生出的清凈正是他所需的，因此，他並沒在乎雁無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