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自由
日子一天天悄然而逝，葵姬來過憶月山莊幾次，看着月時的神色也越發的複雜。
夏末的午後，月在紫藤藤蔓下閉着眼睛小憩，一雙手悄悄蒙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稚嫩的童聲。
「茉兒。」
「答對了！」茉兒鬆開雙手，歡喜地跳到月的面前，「還是月姐姐好，一猜就猜到是茉兒了。」
月伸手撫了撫茉兒紅撲撲的臉頰，眼中滿是笑意。
「月姐姐，」茉兒拉住月的手，「今晚我們去看煙花吧。」
月看了看茉兒，離月圓之日還有四天。
「我們拉過勾的，月姐姐說話要算數。馬車就在門外等著呢。」茉兒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展開手掌遞到月的面前，「你看金色鏤空薔薇花！」
金色的薔薇花在茉兒小巧柔軟的手掌里泛著柔和的光，如果錯過了這一次怕是再也沒有下一次了，月點了點頭。
茉兒歡喜地拉着月的手向山莊外跑去，紫藤綠色的藤蔓在風中肆意的飛揚。
山莊外果然有一輛馬車，只是駕車的人並不是柏樛。
「秦朗哥哥，麻煩你讓馬兒自己行駛，待馬兒把我們帶到了熟悉的路，你再駕車把我們送到客棧。」茉兒交代道，那叫秦朗的男子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茉兒鑽進車廂，歡喜的坐在月的身邊，「有了金色薔薇花就不怕迷路了，否則就是柏樛哥哥也找不到我們。」
月掀起車簾，外面的景色翩躚而過，她感到自己似乎變成了一隻自由飛翔的小鳥。
自由……這便是自由嗎？
真好，她心裏由衷的快樂，卻又有一種不真實感。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四處點着燈，一閃一閃地如同星光。
車子終於在一條熱鬧的街道上停了下來，秦朗似乎在和什麼人交談著，茉兒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柏樛哥哥！」
柏樛揉了揉茉兒的腦袋，「你姐姐呢？」
他走向馬車，向車廂內伸出了一隻手。
車廂外的世界對於月來講就是另一個世界，她的手心已是一層薄薄的冷汗。她小心地握住那隻伸進來的手，覺得它很溫暖，令人心安。
月光灑在白衣女子白色的面紗上，柏樛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錯愕：「是你……」
「姐姐不肯來，她要等人。」茉兒牽住月的手望着柏樛，「柏樛哥哥見到月姐姐一定更開心吧！」
那少年咬着咬了下嘴唇，半晌才答道，「你們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飯吧。」
吃完飯後，秦朗回客棧休息去了，他趕了一天的路，很是疲倦。柏樛也是一早便離席了。
茉兒拉着月的手來到一條小溪邊，水面上是一排窄窄的木橋，水波微漾，將星光揉碎在溪流中。
兩人赤腳坐在木橋上，溪水從腳面流過，帶來涼爽。
「現在把眼睛閉上，我說睜開的時候才能睜開哦。」茉兒雙手覆上月的眼睛。
月閉着眼像個孩子一樣聽話。
世界又變得安靜了，只有水流流逝的聲音，彷彿自己也變成了一滴水，墜入溪流……
「現在，可以把眼睛睜開了……」茉兒鬆開了手。
月緩緩睜開眼，她看到一朵又一朵璀璨的花在夜空中綻放，瞬間又幻化成無數只流星滑落天幕……
她站起來，伸出手，向著煙花綻放的地方跑去。ok小說吧www.okxs8.com
她想接住一顆「流星」，因為那是奇迹。
銀灰色衣衫的少年從煙花綻放的夜幕下走出來，踏上窄窄的木橋。仰頭望着夜幕上綻放的煙花的白衣女子，奔跑着，撞入他的懷裏。
她抱住他，以免自己掉入水裏，卻根本來不及鬆手，只顧著抬頭仰望夜空。
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漫天的星光。
最後一朵煙花墜落了，她依舊仰望着夜空，許久之後，才垂下頭鬆開了手，輕聲道：「謝謝你。」
回去的時候，茉兒已是一副累極了的樣子。柏樛將她抱在懷裏，茉兒很快便睡著了。月走在他的身旁，一路上兩人靜默不語，只有星光在身後無聲的灑落。
到了客棧，柏樛將茉兒抱回房間。
柏樛替茉兒脫了鞋子，又替她擦了臉和手后，轉身望着月道：「今晚勞煩你照顧茉兒了，她晚上睡覺有些不老實。」
「不勞煩，」月笑了笑，「我會照顧好她的。」
柏樛對月點了點頭，起身走出了房間。
半年未見，柏樛長高了許多，臉上也漸漸退去了稚氣，很難讓人想到和之前那個哭哭啼啼的男孩子竟是一個人。
月感慨道：「長大了，也生疏了。」
她低頭笑了笑，不過還好，終於不把自己當成別人了。
說到底，月心裏還是介意的，介意自己被別人當成他人。
月這一晚照顧茉兒很是盡心，幾乎是一夜未合眼。她也不捨得閉眼，如此的日子，她怕一閉眼就是一場夢。
到底是小孩子，許是昨天玩得太累了，清晨已艷陽高照，茉兒還是沒有醒。
月不放心將茉兒一個人留在房間，左等右等，終於等來了敲門聲。
「早點已經準備好了，你們要下來吃嗎？」
是柏樛的聲音，月推開門，喜笑顏開道：「你來了，我等了你很久。」
柏樛不解，月指了指在床上酣睡的茉兒，道：「我有事情要離開，又不放心將茉兒一個人留在這兒。」
「嗯。」柏樛走到床邊，「你去吧。」
月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望着柏樛。
「你放心，」柏樛望着她道，「我會等你回來，然後送你回去。」
「謝謝了！」月對柏樛很是感激的笑了笑，轉身頭也不回地下樓了。
白天的街道雖不似夜晚熱鬧，可也有許多稀奇可愛的玩藝賣。
月站在一個攤鋪前，看着一個賣貨郎中按一下一個木盒上的按鈕，一隻惟妙惟肖的小鳥就從木盒子裏飛出來，煽動着翅膀，一會又退回到木盒裏。
「姑娘要買嗎，很好玩的。」那郎中望着月，又按動了按鈕，那隻小鳥撲棱著翅膀飛了出來。
月搖了搖頭，不過又望了好一會這才離開。
她並沒有什麼事，只是漫無目的地走着，不設目標，隨心所欲，走到哪就是哪，她喜歡這種感覺。
她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走下去，直至永遠……
落日的餘暉在一片葉子後面消散，星星零零散散點綴在夜空。
夜幕低垂，月光溫柔地灑落在水面。
月望着水面，摘掉了臉上的面紗。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隨着水波的晃動而搖曳著，隱隱約約，恍恍惚惚，彷彿下一秒便會消失。
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一滴又一滴的淚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