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高考
路識真忘了那天後來怎麼樣，她撂下話頭也不回地沖回房間。
她兩再對峙下去肯定要大吵一架，而她不想擁有這樣的結果。嘴上說着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下意識卻還是希望得到媽媽的支持。
希望落空了。
當聽到媽媽那句「我不同意」時，路識真發現自己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憤怒與急躁，更多是「果然是這樣啊」的失落。
在媽媽眼裏，她還是一個不能正確權衡利弊的孩子。
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媽媽面前表現如此強硬的姿態，往日她都是遷就媽媽，從當年父母離異媽媽要她留下陪她時開始。
隱隱之中，又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不一樣了。
後面是媽媽親自敲門來喊她吃飯。她先妥協了。
親情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你無法去斬斷它。你可以和朋友絕交，和愛人分手，但卻很難和親人老死不相往來。在中國傳統的親人關係中，父母處於比較高的地位，近些年來才論及孩子的尊嚴問題。所以在許多家庭中，父母的身份還是權威的指導者。
父母的道歉往往礙於自己的身份不能坦言說出一句「對不起」，而是把道歉藏在給孩子新買的衣服里，多給的零用里，以及……飯菜里。
當媽媽喊她吃飯並且給她夾了一個雞翅到碗裏，路識真默默吃起來時，她們已經無聲地和解了。
路穎當時其實很氣，她打電話質問原則升為什麼不和她商量就簽了名，難道阿真是他一個人的女兒嗎？
原則升打斷她的歇斯底里：「不要把她永遠當小孩子，她是一個獨立的人。路穎，她既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你想想你在她這個年紀，做了什麼。」
電話掛斷了，路穎的火氣卻平息了。她想到自己的十六歲，那是她最叛逆的年紀，她成績不錯，在她們鎮上的中學算得上數一數二。本來可以規規矩矩地去高考，但是她突然在有一天和全家人宣佈：我要學美術，考美院。
美術生在小鎮人眼裏就是兩個字「燒錢」。
家裏供著兩個孩子讀書已經吃力，自然不同意。而路穎不懂，她哭她鬧不要上學要去打工，孩子的淚燒傷了父母的心。一天晚上父親敲開了她房間的門，妥協了：」去吧，只要你喜歡就好。」
她是後面才知道她當年上學的費用是父母挪用了養老的錢還有找親戚朋友借的。
他們的支持使那個倔強的十六歲少女完成了自己的夢想，在若干年後成為了知名設計師。路穎現在回想起那個當年也覺得自己真的高瞻遠矚，很有魄力。要不是她如此堅持，或許如今早已泯然眾人。
而此刻自己十六歲的女兒只是選擇了理科，她有什麼好反對的呢？
她體驗到了當年父親說「只要你喜歡就好」的心境。
她怎麼還不如父母開明了？路穎一想開就輕鬆了，十六歲，也應該自己做主了。
周末算是相安無事地過去了。
周一一大早路識真就去交了自己的意願表，中午回寢室簡單交流後知道了白妍和陳澄都選的文，趙之林是和自己一樣選的理，且一個班總共就四五個女生選了理不提。
明明到了高二才會文理分班，這個學期還有大半。陳澄卻肉眼可見地沮喪下來，是十六七歲的少女眼中，分班以後不能隨時隨地地聊天也是一件天大的事。
路識真安慰她：「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飯。努力努力要是大學考到同一所就好了！」
陳澄表示又被安慰道，上課更是認真了不少。
路識真倒是心底高興的很，哥哥得知她選理后表示雙手雙腳贊成，同寢的關維和祝與新也知道了這件事。他們三個人中只有祝與新學理，有次碰到之後他就和路識真說要是有需要的話他可以把他所有的筆記都複印一份給她。
路識真自然滿口答應，甚至希望這學期快點結束，她也好快點拿到祝與新的筆記本。
日子過得比想像中更快。
比路識真心心念念的高二來的更早的是哥哥的高考。
高考前兩天學校就給全校學生放了假，佈置考場。
饒是原時楚幾次模考成績穩定得很，但原家一家人還是如鄰大敵。天天廚房裏都冒着燉雞鴨魚鵝的香味，康敏一天好幾次切水果送到原時楚房間。原則升每天吃飯的檔口就要勸兒子放平心態，自己緊張到想給選文科的兒子複習生物題。連康文都耳濡目染知道哥哥在經歷人生的關鍵時刻，在家裏也不敢天天抱着小卡車喊來喊去，大半日的時間都消磨在同學家裏。
路穎還囑咐路識真這兩天不要去爸爸家影響哥哥複習，本來萬物皆空的原時楚真的抓狂了。微信被外公一家和好兄弟祝福轟炸一輪又一輪，天天喝營養品喝到反胃，家裏靜悄悄的只有他讀書的聲音，爸爸天天「不要緊張」的精神轟炸，弟弟妹妹的銷聲匿跡……以上種種，成功把原時楚精神崩潰了。
高考前夕，原則升看了十遍備考透明袋，確定該帶的東西一樣沒少，也給前妻路穎拍了圖片后，方才回房間睡去。
考試當天，原時楚拒絕了所有親朋好友打算校外陪考的好意，自己一個人踏上了征途。
考完最後一門走出考場時，原時楚還是見到了爸爸妹妹還有兩個死黨。只見四雙眼睛都一措不措地盯着他，原時楚扯出一抹笑：「發揮正常。」
他的發揮正常，就是可以考到自己心儀大學的水平。
「哦耶！」下一秒關維就衝上去給了原時楚一個實打實的擁抱，祝與新也笑着往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原則升是雙手插兜，語氣淡淡的：「不就一個高考嘛，看把你們緊張的。」
路識真笑得眉眼彎彎，是是是，要是爸爸的襯衫沒有後背濕透，還真要信了爸爸的鬼話。
「走！」原則升大手一揮，「幾位小朋友一起去吃飯吧，今天你們康阿姨準備了滿漢全席。」
「好嘞！」笑聲起伏。
關維手臂勾著原時楚的脖子，湊近了好奇道：「現在高考完了最大的感覺是什麼啊？」
原時楚嘴角一勾：「三個月的假期，你說爽不爽？」
「啊！」關維痛苦的聲音衝上雲霄。
原時楚擁有漫長假期的同時，關維與祝與新也正式晉級為準高三，開啟關鍵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