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 女兒

()女孩是從十字架之中出現的。

在聖誕前夜的鐘聲敲響時，早早睡去的貴族被來自胸腹之間的灼熱感驚醒了。

坐起身，掀開被子后才發現，這感覺的源頭，正是那兩個陪伴了自己八年之久的十字架的其中之一。

漆黑的十字架散發着蒙蒙白光，暗紅的寶石節奏地閃著光，暗淡的光圈如波紋般，一圈圈蕩漾開來。

貴族一下就被這透著妖異魅力的場景吸引住了。

藍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深邃的暗紅色寶石，寶石中顯現出貴族過去的一幕幕。

身為瓦拉幾亞親王的次子，在驕傲之中成長的童年時期。

在奧斯曼帝國作為質子，與本應親近的弟弟形同陌路，沒有朋友，沒有可以信賴的人，每日都掙扎於陰謀與權術之中的少年時期。

經歷了慘痛失敗，亡命摩爾達維亞，后又不得不臣服於昔日的敵人，接受那位將他趕下王位的特蘭西瓦尼亞親王胡涅狄的保護。

直到五年後，才真正繼承了父親成為了瓦拉幾亞的大公――同時也是實際的統治者。

然後……一直到現在。

一切的榮耀與驕傲都隨着圖爾格維什特城破而消逝，就連家庭也隨之破碎。

失去了心愛的妻子，被軟禁在這不算陌生的城市，陪伴在身邊的唯有當初進軍瓦拉幾亞之時偶然「救下」的，一直忠心耿耿的騎士。與完成那場史無前例的刺刑時突然出現的神父，贈與的兩枚十字架。

就在貴族陷入記憶的碎片中時，漆黑的十字架慢慢地化作黑霧，佈滿了整個房間，卻沒有一絲溢出。

懸浮在黑霧中的暗紅寶石，在她有節奏地擴散出的光圈的映襯下，給人一種她在收縮般的感覺，就像是……一顆在跳動着的心臟般。

窗外，太陽已經升起，破曉的光刺穿了那濃重的黑暗。

而貴族，也漸漸地清醒了過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純凈無暇的，紫色的大眼睛。

這是一張稚嫩的可愛面龐。

驟然與貴族的視線對上，這位孩子受到驚嚇般移開了視線，縮了縮頭，然後，沖着貴族目瞪口呆的臉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笑容，就像那黎明的第一縷光線，驅開黑暗，深深地映入貴族的心底。

「她是神賜予我的孩子。」貴族寵溺地摸了摸穿着不合身的大衣，開心地吃着蛋糕的女孩的頭髮，「我能感到，我和她之間的聯繫。」

「是嗎……」騎士想起了當初那位老神父，「他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那麼說……」

「是的。」貴族點了點頭，從衣服中拿出剩下的那一枚白色的十字架，交到騎士手中，「『她們』就由你來保護了。」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騎士慎重地接過了十字架。

「好了，今天可是聖誕節啊。」貴族站起身，重新露出了騎士熟悉的，那充滿了自信的微笑，「我也該去問候一下國王陛下了。」

說完，正欲向外走去時，騎士突然問道：「您不是不信神了嗎？」

「誰說的？」貴族嗤笑道：「我只是不信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