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躺斗

()十月的北方已頗為涼爽，有時夜晚氣溫驟降，也夠冷的。令狐沖衣衫單薄，又沒了內力，現在又和人打了一架，冒了一陣冷汗，著了涼，竟然有抵抗不住寒冷要生病的趨勢。不過他心性樂觀豁達，病魔便不易侵體。離開那個茶棚已有一個時辰了，令狐沖憤懣的心情已好了不少。他現在買了馬匹，要快點趕到五台山去。去了五台山清涼寺后，他還要去登泰山而小天下、臨碣石而觀滄海、居蘇杭而享仙福、游武夷而悟天道呢！本來就沒幾個月的性命好活，哪有不多走多逛的道理，豈能一步一步的磨蹭？

他破喉高歌，唱的難聽之極，卻怡然自得。唱到那句「妹妹笑靨美如花」時，想到了李文秀絕美的笑臉，不自禁伸手入懷，想掏出李文秀以前給他國傷用的白布看看，以解相思之情。哪知卻逃了一個空。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泰山蘇杭可以不去，這塊白布可萬萬丟不得。他片刻之前還要游遍天下，現在卻急的團團亂轉。他定了定神，細細一想，推定是在那茶棚和人鬥武時掉落的。於是撥轉馬頭，火急火燎地趕了回去。

只一刻鐘，令狐沖就遠遠地看到了那間茶棚，他心中大喜，暗暗祈禱：「千萬不要被風刮飛了！不然令狐衝要有十幾個晚上睡不着覺了。」趕到跟前時不由全身冰涼，一顆心直欲沉到腹底。只見那個茶博士和另一個夥計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有十七八道劍上鞭傷。除此之外別無一人，小小茶棚顯得陰森而充滿了怨氣。

令狐沖的怒火騰的一下起來了。他跳下馬，走到茶博士的屍體旁，見他醜陋的臉上露出猙獰之色，眼睛瞪的大大的，露出怨毒憤怒、仇恨不甘的目光，竟然是死不瞑目！身上的傷口已不再流出鮮血，想必死去多時，血已流幹了。令狐沖想起和他發生衝突的兩個人一人用鞭，沒出手的那人提着一把劍。又看到茶博士身上的傷口，知道是這二人不忿自己出手教訓他們。可忌憚自己武功，不敢相鬥，自己走後。他們就轉過頭來，把氣撒在了這可憐的茶博士和那夥計身上。手段可真夠殘忍的！

想到這裏令狐沖一跤跌在地上，雙手抱頭，痛苦不堪。他揪著自己的頭髮，罵道：「若不是你多管閑事，茶博士最多挨幾個巴掌，不會丟了性命。現在因你之故，他們才遭此毒手。你，你是罪魁禍首！」他狠狠打了自己幾個耳光，想減輕一下自己的痛苦，可卻絲毫不起作用。他哭了一陣，用長劍撅了一個大坑，將茶博士和那夥計埋了。他不知兩個死者的姓名，不知碑上該寫甚麼。想到人死後一了百了，叫張三還是叫李四，都沒甚麼分別。乾脆不立碑了，而是對着墳墓鞠了三個躬。

令狐沖鞠完躬后，一瞥眼看到了一塊沾滿鮮血的白布，那正是李文秀用來給他裹傷的。他俯身撿了起來，看着上面鮮紅的血跡，喃喃道：「師妹，是你指引我回來的么？是你讓我發現那兩個畜生的惡行的么？你是最善良的，若讓你見到這樣的事，你一定不會不管的。你讓我回來，是讓我給這茶博士報仇么？」他明知李文秀遠在千里之外，無法回答他，還是一一發問。最後似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說道：「好，那我就找到那兩個畜生，替你殺了他們！」

令狐衝下定決心后，循着馬蹄的痕迹追了上去。他越追越是心裏發毛：「他們似乎又向西去了，我該不該接着追。要是碰到了師妹怎麼辦？我……我現在是個廢人，實不想再見她，讓她傷心。」追出五十幾里后，忽然失去了他們的蹤跡。令狐沖暗道：「我記得那個持劍的人說過，他們是要辦什麼大事，還有很多兄弟等著。莫非他們就在附近集結，不然為何沒了線索？」他跳下馬，向著荒草較多的地方尋去。一路上荊棘遍地，令狐沖的褲腿都割的鮮血淋漓，也不管了。找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令狐衝心道：「看來他們不在這裏，我也真是鬼迷了心竅，他們怎麼會到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集合，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他搖了搖頭正要走開，忽聽有個微弱的聲音叫道：「救命啊！救命啊！」喊了兩聲，就沒動靜了。令狐沖聽到這個叫聲，叫道：「你們兩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不得濫殺無辜！」心裏一喜一急。喜的是找到了那些人的蹤跡，急的是又有人要遭毒手了。

那個求救的聲音又叫了一聲：「救命啊。」此後再不出聲。令狐沖尋着那個聲音的方向，一路沖了過去，嘴裏還叫道：「出來和爺爺大戰三百回合，不然爺爺就出去和你大戰三百回合。」他生怕走得慢了，那人又被害死，不顧腳疼，一直往那個方向沖。

過了許久，也沒看到人影，令狐沖暗道：「莫非又找錯了？」心裏十分沮喪，轉頭往回走去。忽然間白光一閃，令狐沖暗道：「不好！」俯身一避。兩個鋼爪抓在了他原來所站的位置。令狐沖不等起身就拔出長劍，向那人砍去。那人「咦」地一聲，鋼爪一格，又向令狐沖劈落。令狐衝起不了身，索性躺在地上出招。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獨孤九劍的「破索式」，和那人纏鬥起來。

幾招一過，令狐沖已看清那人是個又高又瘦的竹竿，不是自己要追的兩個畜生，不由好生失望，隨即想到：「就算不是那兩個畜生，也總是個害人的畜生。他們幾個一般的畜生，我碰到誰，都是一樣。」他想喝問對方姓名，可是怕一開口氣息浮了，為敵所乘。

那竹竿越打越驚，只見這個貌不驚人的青年躺在地上，隨隨便便和自己比劃幾招，自己居然殺不了他。別說殺了他，就是向走，也移不開半步。對方長劍明明沒有半分內力，可是每一劍刺來，都逼的自己上身向後去仰，可腳下卻不能動。雙腳若是動上一動，必定會讓這青年割上幾劍。他多打一招，便多詫異鬱悶一分。

令狐沖漸漸逼得這竹竿上身後仰，自己一點一點坐起，后又一點一點站起。等他完全站定后，那竹竿的身子快後仰到與地面平行了。令狐沖見站定了勝面，長劍倏地一收。那竹竿失去壓迫，終於緩了一口氣，直起腰來。哪知剛剛恢復正常站姿，令狐沖的長劍又神出鬼沒地刺來，停在了他的喉嚨前，劍尖距他的肌膚不足一寸。

令狐沖笑道：「不知前輩高姓大名，為何偷襲小子。」那人見識了令狐沖的神奇劍法，知道逃是逃不掉的，乾脆放棄了抵抗。淡淡地道：「我以為你是來殺我的，這才先下手為強，沒想到是個誤會。算是我失禮了，還請小兄弟別見怪。」

令狐沖笑道：「你也沒誤會，我確實是來殺你的。」那竹竿眼中閃過一絲怒色，隨即道：「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了小兄弟，惹得小兄弟要來殺我？」

令狐沖見左右手的鋼爪上沒有血跡，應當還未作惡，心中一喜：「那人還沒被他害死！」嘴上道：「我這人不講理，看見人就想殺，一天走要殺個人才行。」那竹竿怒氣更烈，重重哼了一聲。令狐沖笑道：「沒辦法，這是受我門派劍法所限。一天要殺個人來祭我這口寶劍，不然寶劍反噬其主，我就要被吸成乾癟的殭屍了。今天算你倒霉，撞上了我這口寶劍。」

那竹竿看了看令狐沖的長劍，不過是一把普普通通、滿是缺口的破劍。這種爛劍在打鐵師傅那裏一兩銀子可以買三把，這青年居然說每天要殺人祭劍，純粹是胡謅八扯胡說八道。他閉上了眼睛，一副任殺任剮的神情。

令狐沖接着道：「不過我見你也算是個人物，不忍心就這麼殺了你。不如這樣，你去給我找個人，我就放你一條生路，怎麼樣？」

竹竿睜開了眼睛，將信將疑地道：「我給你找來一個人，你就會放了我？」令狐沖笑道：「我騙你作甚？想要殺你的話，一劍殺了完事，幹嘛和你廢話？不過我的劍有些等不及了，你最好在十個數內找到活人，否則只好拿你來祭劍了。」那竹竿怒道：「荒郊野嶺的，上哪找活人去？」令狐沖道：「那我不管，我只管殺人，不管找人。我開始數了，一、二、三……」那竹竿見他開始數上數了，顯然是吃定了自己，更加憤怒，道：「你若不想饒我，就直說出來，編排這一堆謊話有什麼意思？」令狐沖不理他，接着數着：「四、五、六……」竹竿暗道：「你想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可打錯了注意。」叫道：「這裏有活人，你隨我來。」令狐沖道：「七，你騙我可不行，八、九……」那竹竿道：「別數了，就在前邊。」引著令狐沖向里走去，果然見草叢中躺着一個人。令狐沖見那人身材矮小，身穿緇衣，顯然是個出家的女尼。他見那女尼胸口不停的起伏，顯然還活着，心裏不禁一喜，想說：「你去把她穴道解開。」隨即一想不妥，若是他趁機挾持人質，那可糟了，還是先殺了他再說。當下淡淡地道：「這個人太小了，不夠祭劍的，還是殺你好了。」

那竹竿怒道：「你廢了半天話不就是想讓我把她交出來么，我現在不跟你搶，給你便是，為何還要殺我？」

令狐沖笑道：「你還不笨，知道我是來救人的！」那竹竿哼了一聲，頭向左轉去，右手忽然一揚，一包白白地粉末四散開來。令狐沖眼睛一痛看，知道這是石灰，心裏大驚，忙閉上眼睛，長劍在身前亂舞，怕這竹竿暗中傷人。可舞了一會，不聞任何動靜，他又凝耳細聽，還是聽不到。他眼睛裏進了石灰，不敢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