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浸著鬱金花香的房間，出乎意料的溫暖。

林小晚一眼便看到了慵懶的坐在沙發上，邊喝着咖啡，邊看着一份文件的男人。

並沒有抬頭，男子只是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坐。」

林小晚愣了一下，滿是泥濘的雙腳踩在紅色鑲金的羊毛地毯上，又不安的縮了回去。

似乎明白女孩在猶豫什麼，他隨手將文件放在一邊：「沒關係，進來吧。」

林小晚低下頭，暗暗深吸一口氣，這才一步一步，緩緩向男子的方向走去。

「您好。」站在男子對面，她盡量抬頭挺胸，讓自己的氣勢，不被眼前這個舉手投足都滲透著貴族氣質的大家少爺比下去。

可惜，她被露水沾濕的頭髮，被樹枝劃破的衣服，被泥濘佈滿的雙腳……她的狼狽與青澀，完全不相容於這間華美而整潔的書房，但她身上卻散發着自然的靈氣，一抹浸人心脾的清芳。

不加雕琢的美，彷彿一塊待人採擷的璞玉。

怎會不讓男人為之心動？

梵爾靜靜打量着她，微笑：「請坐。」他指了指對面的沙發。

林小晚看了他一眼，低着頭坐下。

「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一手托著下巴，墨綠色的眼睛裏透著一絲好奇。

「林小晚。」林小晚低聲道。

「小晚……」男人邪氣的挑了挑眉，「很好聽的名字。」

「謝謝。」至始至終，林小晚都沒有勇氣抬頭看他一眼，「那個，我……」

「算算時間，也該到極限了。」

「什麼？」林小晚愣了一下。

「修斯。」梵爾笑得很優雅，「已經四天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四天都沒有汲取能量的話，說不定會死。」

「你是故意的！」林小晚倏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這是他應有的懲罰。」墨綠色的眼睛冰冷殘酷。

「他是你弟弟！」

「但我是格希托家族的掌權者。」梵爾面無表情，「身為格希托家族的一員，他私自在哈撒島暴露身份，令警方懷疑死神和我們格希托家族有染，並且為了一個寵物，差點讓別人知道他就是『計劃E』……」

「計劃……E？」林小晚睜大眼睛。

「一個曾隸屬於軍方的研究所，提出的關於最終兵器的計劃……」梵爾微笑着觀察林小晚的反應，「修斯就是這次計劃的犧牲品，也是唯一成品。」

一瞬間，林小晚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滯了。

「……他是一個兵器，一個不需要有任何感情，只是用來殺人的工具。」

「你卑鄙！」林小晚不由得大喊出聲，「修斯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他只是身體構造和普通人不一樣而已，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感情，他會愛，會恨！你連對自己的親弟弟都可以這樣殘忍，你簡直連兵器都不如！」

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強壓住心中狂躁的激動，但是眼前的男人卻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不禁有些后怕，下意識的躲開他的視線，耳畔拂過的，是少年昨晚痛苦的話語：「離我遠一點！越遠越好！」

「說實話，當我看到你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時，我有點失望……」梵爾慢道。

「你什麼意思？」林小晚倔強的抬起頭。

「我設想了兩種可能。」梵爾慵懶的靠在沙發上，「一，是你來找我，不過是來求我把你送給曼赫魯親王的……」

「你做夢！」林小晚毫不客氣的反駁。

梵爾只是笑了笑，繼續道：「二，是你沒有來找我，這就證明……」他靜靜看着林小晚，「你已經死了。」

林小晚稍稍一怔：「為什麼？」

「因為修斯……」梵爾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澤，「在他沒有能量維持人形之時，他的理智也會隨之消失，當初那些負責救護你們的醫務人員，就是被他毫不留情的殺死的……他當時差一點就殺了我……」

林小晚愣住了，半響，才回過神來。

「可是修斯……並不想殺人吧……所以他才會選擇將自己藏起來……」林小晚喃喃道。

「你還真會替他解釋。」梵爾微笑，「你不害怕嗎？總有一天，在他失去理智的時候，他有可能會殺了你……」

「我不害怕。」林小晚靜靜的看着他，「其實昨晚，當修斯讓我不要靠近他的時候，我就已經隱隱猜出來了……我那時的第一想法，是將我的生命獻給他，但是我一個人的能力太渺小了，如果我死了，你還是不肯幫他的話，我不就白白犧牲了……所以，我來找你，求你繼續提供『補給品』給修斯，就算把我算上也無所謂，只要修斯可以活下去……」

「如果我說，只有你願意跟着曼赫魯親王回帝都，我才會答應你的條件呢？」梵爾危險的眯起雙眼。

毫不猶豫的，女孩堅定道：「我願意，為了修斯，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哈……哈哈哈哈……」梵爾大笑了起來。

林小晚在一旁奇怪的看着他：「你笑什麼？你在懷疑我的真心嗎？」

「不……」梵爾好不容易止住笑，輕輕品了口咖啡，「我在笑，你以為我會那麼傻嗎？」說着，他直起身，靜靜看着林小晚，「修斯為了你，寧願犧牲自己，如果我真的把你送給曼赫魯親王，修斯復原以後，肯定會恨我入骨，他還會效忠於我嗎？」

林小晚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你的意思是？」

「你沒有如我所願，被修斯殺死，也沒有哭着求着讓我把你送給曼赫魯親王，我不得不承認，你很勇敢。」梵爾漫不經心道，「雖然是顆定時炸彈，不過有修斯在，我想沒有人敢引爆它的。」

「也就是說……」林小晚努力按捺著心中的激動，「也就是說，你同意我留在修斯身邊了？！」

梵爾點了點頭。

林小晚立刻興奮的無以復加：「啊！太好了！！太好了！！！」她一步上前，給了梵爾一個大擁抱。

男子瞬間睜大眼睛，怔怔的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清澈笑靨。

「謝謝你！」女孩眼睛彎彎，「你人真好！！」

說着，她蹦蹦跳跳的跑到門邊，剛想把門拉開，身後就傳來了梵爾的聲音：「你要去哪兒？」

「去找修斯啊！」林小晚理所當然。

「他現在的狀況很危險。」梵爾站起身，高大的身材遮住了光線，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我會派人送補給品給修斯，而你……」

他靜靜的看着她，「還是先留在這裏比較好。」

······

於是，幾乎一整天的時間，林小晚都是在這間書房裏渡過的。

華麗的歐式房屋，以暖色係為主，壁爐里燃起的火光，與頭頂繁複的水晶燈相呼應，輔以貼著鬱金刺繡的牆壁，錫金箔銀的橫樑，各種珍奇玩物，油畫收藏，雅緻中又不失堂皇。

林小晚邊喝着上等的紅茶，邊看着不時從書房裏來來往往的人們。

她坐在偏廳的沙發上，沒有人注意到她，但她卻可以透過玻璃窗，清楚的看到書房裏的情景。

來見梵爾的，多半是一些貴族男女，偶爾有一兩個穿着簡陋的。

他們見到梵爾後，先是禮貌的鞠躬，然後再尊稱一聲，「我親愛的格希托陛下」，接着便開始進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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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梵爾，至始至終，都高深莫測的笑着，讓來訪之人捉摸不透的同時，也心存着幾分敬畏。

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最準確的判決，也可以三兩句話，就將前來哭訴的人說得心服口服。

林小晚一杯紅茶喝完了都不自覺，睜大眼睛的看著書房裏像帝王一樣存在的男人。

怪不得他那麼囂張，俗話說，囂張的人，也得有囂張的資本，梵爾這傢伙放到現在，絕對也是個總裁級的人物！

不過，他非常忙，從早晨到現在，除了午餐時簡單得吃了些麵包外，幾乎都沒有休息。

這讓坐在偏廳里的林小晚也不敢出聲打擾他，一直到天色暗下，名單上的來訪者都已接待完畢，梵爾臉上才露出一絲倦色。

男人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耳邊傳來女孩小心翼翼的聲音：「那個……我可以回去了嗎？」

他淡淡得掃了她一眼：「你可以用過餐再走。」

「不用不用了，我一點都不餓。」林小晚忙搖頭，「我還是早點回去吧，我想看看修斯有沒有好一點。」

「剛剛死了三十條人命，怎麼可能會好……」梵爾玩味的笑了笑，「那裏現在，大概已經屍骨遍地了吧……」

林小晚低下頭：「我知道。」

「你真的不害怕嗎？」

「說不怕是假的，但我，沒有選擇。」林小晚認真的看向他，「我會讓自己堅強起來，請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背叛修斯的。」

瞬間，她在梵爾眼裏看到一絲陰沉。

她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男人會放電的桃花眼就微微彎起，目光順着她清澈的眼睛，一直落在她因赤*裸，而不安的想要往後退縮的雙腳上。

「哈里。」他微笑道，「給林小姐準備一雙合腳的鞋子。」

「是。」站在一旁的老管家躬身領命。

「等一下。」他又道，「讓下人端來一盆熱水，還有消毒毛巾，和紗布。」

哈里看了林小晚一眼，點了點頭：「是，少爺。」說着從書房走了出去。

林小晚怔了半響，還沒緩過神來，就看到索娜端著一方金色的水盆，熱氣氤氳的走了進來。

她疑惑的看向梵爾，男子依舊漫不經心的笑着，忽然一把將她按在沙發上。

她一陣慌亂：「你要幹什麼？」

「你腳上的傷，如果再不處理的話，會發炎的。」梵爾起身接過索娜手中的水盆，就這麼單膝跪在她面前。

她被嚇到了，不自覺得想往後縮，卻被男人一把握住腳踝。

驚恐的閉上眼睛，毛巾擦拭過腳面的溫熱感覺，讓她不由得愣了一下，下意識得將眼睛張開。

視線里，是男人低垂的濃密睫毛，自己纖小的腳被他包裹在手掌里，想要掙脫，卻被他握得更緊。

他邪氣的笑了笑，用浸過熱水的毛巾，輕輕拭過她腳上黏着泥土的傷口。

有點痛，但是很溫暖的感覺。

林小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他……他是在給自己擦腳嗎？！

直到梵爾將她的傷口清理乾淨，塗上藥粉，纏好紗布，她才恍若從夢中驚醒：「謝……謝謝你！」但卻明顯感覺到一道刺骨的目光從背後直直的向她射來。

微微側頭，她看到索娜站在那裏，緊握的雙手在不停的顫抖。

趕忙把腳從梵爾手中抽離：「真的很謝謝你！」然後不待男子說話，便套上他為自己準備的布靴，一溜煙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