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炫目（2）

葉茂並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但是無疑很熱鬧，各種已經製作出來的玻璃藝術品在四面八方展現著自己的美；各種樂器互相交錯配合，彷如天籟；美人步履輕盈，飄然若仙。

一直到他咳嗽了一聲，身旁的內侍才反應過來，緊張地告罪一聲，便去尋找管事的。

「大王來了！」

這一消息不脛而走，於是音樂驟歇，那些彈琴的樂姬、跳舞的舞姬們花容失色，吹奏笙簫、洋洋得意地觀賞的男人們急匆匆地朝着葉茂這裏趕來。

最先衝過來行禮的是一個壯實圓潤的漢子，他膀大腰圓，看起來小日子過得很滋潤，臉上除了諂媚之外，還有着機警以及幾分不易被人察覺的狡猾。

正是王初六。

他今天正在為半個月後即將開展的玻璃展覽做做準備，或者也可以說是綵排，雖然他其實並沒有聽說過這個詞，陡然間聽到大王已經到來多時的消息，大冬天的，居然額頭上冒出了汗來，心想真是時運不濟，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自己忙得半死並且耳朵不靈光的時候來，也不知道大王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夠尊重對方。

「大王，大王，小的該死，不知道大王駕到，沒有來得及迎接，實在都是我的過錯！」他急吼吼地停在葉茂前面一丈外，不斷磕頭告罪。

葉茂笑眯眯的，也無心為難他，畢竟看這裏的玻璃展品的樂趣蓋過了捉弄這傢伙的樂趣，只是道：「你也在忙着正事，不算你的過錯，你心裏面不要緊張了。」

葉茂抬眼望過去，看到地上跪拜著的，除了那些樂師、舞姬，剩下的竟然全都是工匠。

察覺到葉茂的目光所向，王初六帶着喜人的笑容嘿嘿笑道：「大王您說過的，要與民同樂嘛，那些工匠今天休息，他們為這些玻璃也付出了很多辛勞，適當陶……陶什麼來着？還是大王您說過的，陶冶情操！」

葉茂在心裏面暗自點頭，這個傢伙雖然一臉無恥的諂媚樣子，但是不僅僅管理車間和做生意有頭腦，就是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是信手拈來，想必他對着那些工匠們恩威並施之下，所有人都會對他好感倍增、敬重無比。

葉茂拍拍他的腦袋：「既然是休息天，那自然是只要不犯法，可以隨便做什麼事情，你這樣子順帶讓他們看看，也是挺好，起來吧。」

他望向前方：「所有人都起來吧，我就是隨便看看。」

他想要嘗試讓這些人變得自然，自己也融入進剛才的那種熱鬧的氛圍、聽聽音樂、陶冶情操，不過最後他發現這很難，自從他到來之後，這些人就有了壓迫感，不會再大聲說笑，更是沒有了表演的興緻。

他知道，現在即使是他要求他們繼續表演、說笑，估計也會顯得很不自然很尷尬吧。

於是就在這樣古怪的氛圍之中，他參觀了這個暫時簡單設置的成品間。

王初六在後面小心翼翼地跟隨着。

葉茂的腳步停留在了第一個藝術品前面。

他看到，那是一個玻璃盂，外面是精美的紋絡，晶瑩剔透，色澤非常飽滿，在這其中還盛着精挑細選出來的美酒，配合著周圍的燈火，呈現出一種淡金色，美輪美奐，讓人垂涎欲滴。

他在心裏面讚歎了一下，同時心想——這玩意兒對於那些好酒之徒來說，殺傷力簡直是驚人啊！

美酒、美盂，配合著那不菲的價格作為奢侈品，宴請賓客的時候，那種裝X感得到了飽滿的釋放，存在感「噌噌噌」的上漲。

「這東西是誰想出來的？」葉茂轉頭對着王初六問道。

他自己的確也是想了一些東西，不過並不是這一件。

王初六咧嘴笑了笑，撓了撓頭，像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儘管葉茂知道這就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角色，完全就是裝出來的。

「大王……是我啊，可能是因為我貪嘴喜歡吃酒，所以就想了這麼一個東西出來，並不怎麼好看，看着只會覺得大飽口福，大王可不要笑話我……」

「這傢伙……」在心裏面暗暗鄙夷了一番，葉茂再一次萌生出自己撿到了一個寶的想法來，這王初六腦子很靈光，並不局限於車間、幹活、管理本身，甚至對於他自己的嗜好，也能夠引申到別人身上，最終設計出具有誘惑力的藝術品來。

葉茂繼續往裏面逛去。

第二件是一棵玻璃樹，透明的枝椏綻開，枝椏的盡頭還垂著玻璃晶體的墜子，最下面是銅鈴鐺，哪怕是人輕輕走過，也會微微搖晃從而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

最為神奇的是他們掏空了玻璃樹的樹榦，將燈火放在了裏面的幾處，於是便爆發出一片絢美來。

葉茂唯一想到的一個詞便是——火樹銀花。

真是奇迹。

伴隨着那樣的驚嘆，葉茂緩緩向前，而事實上，他證明，那些工匠還有王初六帶給他的驚喜不會有盡頭，除了不斷的視覺與感覺衝擊之外，不會有任何的低谷。

最終葉茂並沒有看太多的東西，大概是他覺得把驚喜留給那一天，應該會更好一點。

「其實對於這一場玻璃展覽，我們還準備了一個壓軸的作品，不知道大王要不要看看？」身後的王初六帶有着討好的意思詢問道。

不得不說，對於見過了幾件藝術品的葉茂來說，那個所謂的「壓軸」作品的誘惑力是巨大的，但是如同之前所想的一樣，他認為那樣子對於他來講，萬眾矚目的玻璃展覽便會顯得沒什麼意義了。

所以他搖了搖頭：「不用。」

他離開了玻璃車間，而且他堅信，新的美好局面正在等待着他。

……

……

晉文公重耳的臉色和緩，他看着手中那個精心製作的被稱之為「請柬」的東西，隨後浮現出幾絲笑意來。

這依然是在寒冷的冬天，外面的雪花紛紛揚揚，而遠方傳來周人進攻翟國的消息。

這正是在翟國滅亡的一個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