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夢，他（2）
她抬了抬秀首，意識到，是葉霜雪又來了。
當她站起身來的時候，一身翠綠色長裙的葉霜雪已經站在了她的門檻前。
她勉強一笑，道：「小潔，你來了？」
葉霜雪點點頭。
她倚著朱門，裙裾顫動，一雙明眸有神地望着許湘簾。
美人倚朱門，的確是很唯美的一個場景。
「這麼多日了，你可是想明白了？」
許湘簾嘗試把內心深處的東西隱藏起來，她也盡量讓自己的笑容更加自然優雅。
她輕輕問道：「想明白什麼？」
葉霜雪笑着搖了搖頭：「你這樣說話，很顯然是還沒有想明白。」
許湘簾沉默了。
但是葉霜雪卻執意要打破這種沉默。
「現在已經很明顯了，他就是這樣的人，挑動起天下戰火，就為了他自己的權利與野心，置天下蒼生於不顧，你為什麼就是看不明白呢？」
許湘簾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葉霜雪嘆息了一口氣。
「真的，我希望你幫助我，對抗他，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晉國犯了很大的錯誤，而他，也像是歷史上的好幾位一樣，出其不意，以閃電一般的速度推進、迂迴包抄，晉國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再之後，便會是其他的國家、波及到其他的更多的人。」
「你的猶豫，和對他的……」她看了對方一眼，隨後還是決定閉口不言，對方對葉茂的感情，還是不方便太過明顯地點出，「你的猶豫和仁慈，只會任由太多人受到傷害……」
「你不要再說了！」許湘簾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她的俏臉上，之前勉強維持住的從容已經消失不見，相反有些煞白、臉色很差。
接着她意識到了自己情緒的失控，聲音輕微了下去，顯出幾分疲憊：
「對不起，讓我靜靜。」
「我考慮考慮吧。」
「好。」葉霜雪沒有繼續逼迫她，轉身就離開了。
庭院中，又是一片葉落下。
她默默地看着，眼中浮現出幾抹倦意來。
……
……
一個月後。
許湘簾認為自己的壓力很大，但葉霜雪的壓力更大。
在這樣重壓襲身的時刻，她又夢見了他。
當初，她的心靈很安寧。
那個夜晚很寧靜。
靜謐的山夜。
月光很亮，懸掛在樹梢上。
於是那些星星也變得依稀起來，很多原本就暗淡的星辰隱在了夜幕之中。
他們一起坐在山道旁，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不靠近，也不分開。
她的小臉紅撲撲的，秀額上也是氤氳著晶瑩的汗珠。
今天她很興奮。
在對方的高二結束后的暑假裏，已經變得沉默寡言的佳澤哥哥突然跟她說想出去旅遊、去爬山，問她願不願意跟着一起去。
其實，在她的眼裏，沒有了雙臂的佳澤哥哥並不適合爬山這種運動，但是既然對方主動提出來，她也是興奮無比的。
她的父母也是有些擔心，但是想想小霜雪也長大了，出去旅遊隨便走走也是不錯，現如今的治安也是良好，只要他們是去的正常景點，也是沒有什麼大問題。
而最最高興的莫過於佳澤哥哥的母親，此時此刻，他們夫妻倆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了，原本美麗異常的她也是變得憔悴和衰老了許多，不過對於佳澤的決定，她非常高興，也很自信自己的兒子可以照顧好自己，並且照顧好葉霜雪，她是舉起雙手表示贊成的。
她稀里糊塗又高高興興地跟着佳澤哥哥就這樣來到了這片山區，好像也並算不上特別的景區，人不多，兩個人居住在一家比較敦厚的山民家裏，就她自己而言，感覺十分的快樂。
她覺得她的佳澤哥哥非常棒，即使是爬山這種正常人都會覺得勞累的運動，都可以進行得特別完美，為什麼叔叔會罵他是一個廢物呢？真是令人氣惱！
在這個夜晚，他們出了居住的地方，坐在山道旁，沒有任何的人煙，只有群山無聲地注視着他們。
她一直都覺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是人生中最亮的一次。
她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的話，興奮得毫無困意，她現在都已經忘記了自己到底說了一些什麼，應該都是並不重要的。
相比於後來他說的那些。
「我覺得月亮之上，其實也有那麼兩個人，坐在那裏，望着我們，我們隔着很遠的距離，就這樣對望……」
她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因為她發現，旁邊的佳澤哥哥好像並沒有用心在聽。
其實她也不得不承認，儘管一路上風景如畫，他們兩個人也是相約一起，好好地旅遊了一把，還爬了山，但是佳澤哥哥的臉上，卻是一直都沒有露出笑顏來。
從前他可是很愛笑的，他是那麼和煦，就像是溫暖的陽光一樣，而今，他卻變成了憂鬱的一道風。
她感覺自己就這麼一直嘰嘰喳喳地說着自己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傻子一樣，於是便停頓了下來。
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了起來。
大概就這樣坐了半個多小時之後，佳澤哥哥忽然開口說話了。
「小雪，你說，天地既然給予我們生命，又為什麼會厚此薄彼呢，它們為什麼就不可以給所有人都一個完美的人生呢？」
「為什麼有的人會幸福一輩子，還有的人會承受許許多多的苦難？」
「同樣是一個生命，現在都說生命是平等的，最起碼人人平等，那麼這樣的不平等，又是有着什麼特別的宇宙道理可言？」
……
他的聲音緩慢、低沉，沒有什麼義憤填膺與恨天不公，相反顯得特別的平靜，但是其中所蘊含的韻味卻是無窮。
他的問題問了很久，餘音早就已經消散在了空氣裏面，問題的實質卻像是一直都在周圍一帶回蕩。
葉霜雪在那裏靜了好久好久，她對於這些刻骨銘心的提問感覺到非常害怕，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但是佳澤哥哥所說的話，她又不能夠不回答，所以在這一刻，她是非常艱難的。
末了，許久之後，她才睜大了美麗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對方，道：「佳澤哥哥，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