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劍花秘術（下）
「嗯……」一聲顫噥，林燕兒從地上起身後，望着姐姐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緒甚是複雜——自己拚命了大半天，最後還是要姐姐替自己出頭，一想到這裏，林燕兒心裏不由一股傷感交雜。
而林霜兒緩和一陣后，氣息漸漸平穩，手中的「青花」不再顫抖，似乎已然做好了決意。
夢雪將一切看在眼裏，她知道從這一刻起，林霜兒要開始認真了，自己也絲毫不敢有任何大意……
「噌——」霎時，鋒鳴寒光一響，「青花劍」如月虹一般，一道狹長的落束自林霜兒劍前縱破開來——「斷月偏虹」驚輪而出，月虹之刃恍如霄寒，塵地驚起后，弧繞劍左聚現。
夢雪望着不過是古墓派的普通劍法，並沒有太過於在意，「寒雪劍花」再起塵出，「冰花」彷彿聚里輪迴驚融，一束接一束寒芒花瓣，自「雪霧」中盛苞綻開。
「要來了嗎？——」林霜兒望着眼前的冰霜，兩眼神情凝驟，不禁暗暗忖道。
剎那間，冰霜花瓣聚展凌刺，彷彿飛舞天空的寒毫，幾束縱列突下，劍斬林氏姐妹而去——沒錯，目標不僅僅是林霜兒，在身後養傷的林燕兒，也是夢雪的攻擊目標，「寒雪劍花」據陣八面風塵，只要夢雪的御劍之術足夠驚強，幾乎能在陣中的任何位置，攻擊任何一個敵人。
林霜兒感受到「冰花」的寒意，舉劍豎力強頂，應該不成問題。「斷月偏虹」斜殺一道，雪霧中瞬時創裂驚現，有如暗夜中的閃光天降，冥指一劍全朝「冰花」而出。
「叮叮叮叮……叮……」無數的「花瓣」與劍芒碰撞，雪霧霜花霎時飛亂四揚，林霜兒的劍法已然迫使強力，可似乎面對劍花秘術的狂芒，並沒有立竿見影的效果，要不是自己本身劍術紮實強硬，很可能連這一招都吃不下。
不過姐姐能勉強擋住，身為妹妹的林燕兒可就沒那麼好運了。雖然中招的距離比林霜兒遠，可身體頹危的她幾乎已無戰鬥能力，面對「冰雪霜花」的飛襲，完全沒有應招之法，只能被動挨打，最後落得身傷滿貫的結局。
「啊！——」果然，身後再次傳來林燕兒全身中傷的尖叫，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傳到林霜兒耳中，林霜兒心都快涼了。
終究，林霜兒做不到冷血無情，就算自己態度再怎麼強硬，這場決鬥再不想輸，也得先回身救自己的妹妹。
林霜兒轉頭了，可就在剎那的一瞬，剛剛自己過招的「冰花」，霎時再現寒威——只見剛才被林霜兒斬落的「花蕊」，再次集瓣成鋒，比之剛才更「艷麗」的花朵，更毒辣的寒芒，三疊相含成苞，蕊中一道凝芒長劍，直刺林霜兒而去。
林霜兒不管了，就算知道夢雪再次聚劍，自己的第一反應，還是轉過頭，用身體保護妹妹，當然結果可想而知……
「啊——」「啊……」霎時，兩道慘叫傳出，花瓣劍鋒正中姐妹二人，林霜兒還是背身保護的妹妹，結果二人同時中招，全吃劍氣內傷，撲倒後方而去。
這回林霜兒也受重傷了，不過因為保護妹妹得當，自己又是背身迎刺，所以自己和妹妹都還能喘回口氣。
可台下的人卻越看越揪心，林霜兒保護妹妹過頭，夢雪又毫不手軟，要是再不認輸的話，姐妹二人的性命都有危險……
「霜兒！——」果然，再次看到林霜兒負傷，趙成安在岩頂上方嘶聲喊道。
「她（夢雪）是故意的嗎？明知林燕兒已無戰力，所以刻意強襲對方，好引誘真正對手林霜兒的注意……」二妞表情嚴肅道，「從想要旗鼓相當決鬥的夢雪角度來看，她不該選擇這麼做，如此說來，只能是那個秘術的威力，大到超乎人之想像，甚至不受她自己的控制……」
「可惡，再這麼下去的話，霜兒會有危險——」雖然答應不下去救林霜兒，可總是如此這般在邊旁觀戰，林霜兒的每一次倒下，趙成安心裏都彷彿在滴血。
「你的小女友可真蠢，居然這麼護著自己的妹妹……」然而，二妞似乎表情一變，冷冷一句說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妹妹是個累贅，如果只有她自己的話，跟夢雪可能還有一戰之力；可她居然為了所謂的仁慈，浪費太多精力在保護妹妹上，最後落得二人全部慘敗的結果……」
「你在說什麼，霜兒她怎麼可能會丟下自己的妹妹不管？——」趙成安聽到二妞莫名其妙的話語，忍不住斥聲一句。
「欲成大事者，至親可殺，小仁小義只會牽絆前進的路……」二妞繼續無情說道。
「你瘋了嗎？！難道一個人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出賣自己的親人朋友——」趙成安繼續斥問道。
「當然可以——」誰知，二妞繼續冰冷說道，「因為我就是這麼一路過來的，為了生存，與家人結仇，與世間豪傑結仇，苟活偏安於世。如果我像你小女友那樣，顧全所謂的道義和感情，我早就死了幾百回了……」
「你不要拿你的痛苦人生，衡量一切好嗎？！——」趙成安聽完二妞的話，情緒甚是激動，甚至忘了繼續去看比武台的情況，而是轉頭對斥道。
「可事實證明，世道就是如此——」二妞則顯得冷靜得多，耐心說道，「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當今的開國皇帝，不也曾經沾著同袍的血，才得到了天下的皇位嗎？當初跟他出生入死的部下，許多遭遇迫害，包括……你的父親……」
最後這句「你的父親」，趙成安腦袋頓時一懵，他還依稀記得，曾經別人對他說過的，不為人知的真相……
（回憶中）……
當時正值自己和慕秋雪前往寶藏藏匿的地點，半路卻遭人截殺——親眼看見堂堂武當派弟子居然為奪寶殺人取命，自己頓時感到震驚……
「知道這是哪裏嗎？」領頭弟子指手背後道。
「鬼門崖，曾經的古戰場遺址——」趙成安定聲答道。
「那你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嗎？」領頭弟子繼續問道。
「十四年前的汴梁之戰，飛騎神將『趙子川』在這裏戰死沙場……」趙成安表情沉肅道。
「既然是神將，為何會在主攻討伐戰中殉亡？」領頭弟子又問道。
趙成安錚錚答道：「十四年前汴梁一戰，為了阻斷蒙元的援軍，趙將軍身先士卒，主動請纓至此腹地引誘敵軍深入，為攻城部隊爭取時間，最終寡不敵眾，英勇就義……」
「是嗎？你真的認為，當年赫赫有名的『飛騎神將』，是因為這樣而殉職的啊……」領頭弟子冷笑一句，彷彿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內情。
「你什麼意思？」趙成安也察覺到一絲不對，凝神緊問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告訴你，當年趙將軍的死，不是因為孤立無援而殉亡的，你相信嗎？」領頭弟子瞥眼說道。
「你說什麼？——」彷彿聽到了不為人知的內幕，趙成安頓時睜大雙眼，振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當年趙將軍的死，另有隱情？」
慕秋雪覺著趙成安似乎是陷入了對方設下的套，急忙提醒道：「弟弟，他是在蠱惑你，不可以信他啊！」
然而，趙成安似乎是對過去那段往事有着很深的執著，根本沒把慕秋雪的話聽進去，繼續喝聲道：「告訴我，十四年前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成安的情緒甚至有些反常，彷彿一提到趙子川的事，自己就會異常的激動。
「弟弟……」從沒有見過趙成安如此的執著甚至是頑固，慕秋雪望着趙成安，開始不覺有些害怕。
「看樣子，你似乎對當年的趙子川將軍，有着很深的執念，就好像，他是你的什麼人似的……」領頭弟子耐人尋味一句，隨即冷笑道，「好，看你對這件事這麼感興趣，那我就告訴你好了……」
趙成安聽到這裏，表情更是認真幾分。
領頭弟子笑望着趙成安，緩緩說道：「主要的事情我想你應該清楚了，十四年前為了拖延洛陽方面的援軍，趙子川將軍孤身帶隊引誘敵軍至鬼門崖深腹，最終寡不敵眾英勇就義……不過趙將軍的死，卻為明軍攻取汴梁爭取了時間，所以表面上看，確實死得其所……」
趙成安沒有說話，耐心聽候對方的講述。
「但正所謂，傳言的歷史，都是勝利者的杜撰，十四年前的表象，卻是為了掩蓋當年一個真相……」領頭弟子故意賣著關子說道。
「什麼真相？」趙成安急問道。
「當年趙子川將軍雖然赴死引誘敵軍入瓮，但其實他完全可以不死的……」領頭弟子冷語一聲。
「什麼意思？」趙成安質問一句。
「汴梁一戰，趙將軍引敵時，當時有一支主力部隊埋伏於此，完全可以和趙將軍的部隊裏應外合，憑藉壓倒性的人數全殲敵軍……」領頭弟子繼續說道，「可是那支部隊並沒有支援，而是眼睜睜看着趙將軍和他的部隊，死在蒙元士兵的刀口下……」
「你是說……真的嗎？」趙成安聽完有些不可置信，目光獃滯問道。
「當然，十四年前的事情不會有假……」領頭弟子冷笑道。
「是誰？！——」突然，趙成安的情緒異常激動，呵斥一聲，甚至把身邊的慕秋雪都嚇了一跳，「到底是誰？！當年埋伏這裏的，是誰的部隊——」
「弟弟……」慕秋雪頭一次看見趙成安這麼激動和憤怒的樣子，就好像是聽到自己的親人被人殺害的噩耗一般。
「當年蕭天蘇佳等前輩，也和趙子川將軍在同營帳下，同樣參與了汴梁一戰，可他們卻眼睜睜看着趙將軍殉亡疆場……」趙成安繼續怒問道，「一定是有人別有用心，狠心看着趙將軍身死……到底是誰，當年是誰袖手旁觀沒有營救趙將軍？！——」
領頭弟子望着趙成安激動的樣子，冷笑一聲，隨後耐心說道：「都不是……當年埋伏於此卻故意不救趙將軍的人，正是當今的聖上！」
「朱元璋？……」慕秋雪聽后，第一反應也是難以置信，但還是努力冷靜下來，目光正視着對方。
「你是說朱元璋……」趙成安也是頓時差異，不由驚問道，「十四年前汴梁一戰，一兵一卒乃是身家，他為什麼會這麼做？——」
「功高震主，正是因為趙將軍太厲害了，威脅到了自己的地位，再加上趙子川是前宋皇室後裔的身份，所以朱元璋才會想方設法找機會除掉他……」領頭弟子繼續說道，「所以這就是人性的本質，為了自己的利益殘害同袍都做得出來——朱元璋可以為了自己的地位，謀害自家營下萬千將士，相比較起來，我們為了陸前輩的寶藏相互搏殺又算得了什麼……」
「所以你們就把這些當作理所當然，為了私慾，不惜殘害人命……」趙成安聽完后，默默低下頭，雙拳緊握隱忍道。
「弟弟，不可以被他的一面之詞所欺騙啊……」看着趙成安情緒反常的樣子，慕秋雪急忙提醒一句，隨後質問武當弟子道，「爾等空口無憑，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當年蕭天蘇佳唐戰陸菁等武林前輩，都是見證者，不信的話，可以找機會問他們啊……」領頭弟子故意嘲諷一聲。
趙成安聽了，心中頓時閉塞……
（現實中）……
「我父親，真的是……朱元璋害死的嗎……」無數的痛苦與懷疑，再次湧入趙成安的腦海，趙成安一時閉塞難言，彷彿世道的真理扭曲一般，讓自己無法盡信。
「所以對你小女友來說，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她妹妹，不管她死活……」二妞將目光重新迴向比武台，冷漠說道，「要成大事，就得捨棄東西，哪怕是自己珍貴的親人或朋友，只有聚焦自己全力迎敵，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趙成安靜默了許久，慢慢回頭望着台下，忽而似乎想到了什麼，低聲堅定道：「霜兒她絕不會放棄自己的妹妹，絕對不會！……」
一邊說着，趙成安還一邊握緊拳頭。
「嗯？」然而，這莫名一句的堅定，竟是讓二妞頓時心有起伏，眼角不自覺瞥向對方，似乎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