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伊甸園的那些人終究還是干著那見不得人的事情。

所以那些人才會選擇來楊城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建什麼別墅，做什麼生意。楊城雖然很小，但卻是很多火車經停，道路通暢的城市。這裏或許只是他們極好的中轉站，方便來，又能及時走。

那麼高一誠突然離開這裏，是準備避風頭還是跑路，目前還不能得知，但是小鹿現在就在何朔面前，她可以是證人，卻不願意作證。再說，何朔也手裏沒有明確的證物。

福利院裏，葛正飛本來是想讓孩子們作為中間者來進行聯絡的，但是第一次任務，就出了錯，葛正飛讓王霞去管教小Q，但是她除了打還能如何管教？小Q身體本來就很弱，經不起這餓一頓又打一頓的。王霞本來就很有怨氣，自己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跟着一個老男人做情婦，還要照顧一堆孩子，出手很重，結果就……

談起這些，小鹿已經失去了表情，在她看來這一些事情都是意料之中的，更包含了她現在的命運。或許她曾經掙扎過，只是現在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還好，遇見了何朔，重燃了一絲希望。

「如果需要，你可以陪你去警局。」何朔溫柔地對小鹿說。

但小鹿卻很意外地拒絕了：「我可以不去嗎？」

「為什麼？」何朔不明白。

小鹿抬起眼看着何朔，屋子裏的燈光不是很明亮，但是可以看出她眼睛裏一直有光在閃爍。

「我不相信任何人。」

這句話在她說來應該是無懈可擊，以至於何朔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來打動她。如果小鹿或是陳玫都可以作證，那麼當時福利院和伊甸園的事情至少還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你現在這樣的情況，要相信我們可以保護你，就算高一誠回來了，他也不敢拿你怎麼樣。」何朔默默地說。

「那你還要回警局嗎？」小鹿突然問。

何朔有些驚訝：「怎麼？我，我當然要回去的啊，我只是停職一段時間，很快就能回去的。」

「哦……」聽到何朔這麼說，小鹿似乎有點失望。

何朔感覺自己已經比之前敏感許多了，很容易就察覺到她的細微變化。

「怎麼了？」

小鹿看了看何朔，又看了一眼陳玫，最終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何朔，你晚飯還沒吃吧？」陳玫突然關心。

「我……也沒覺得餓。」何朔回答，「只是頭有些暈。」

「低血糖了？」陳玫說，「我這裏有一些吃的，要不你和小鹿一起吃點吧。」陳玫說着，去廚房準備，「她一直在等你，也沒吃呢。」

何朔看小鹿也在，乾脆就答應了。

三人上桌隨意吃了一些后，就被門外急促的腳步聲吸引。

那腳步聲經過他們門口，然後停在了隔壁何朔的家門，隨後響起一陣激烈的敲門聲：「砰砰砰、砰砰砰」

聽這個來勢洶洶的樣子，八成是陶澄沒錯了。

「何朔！何朔！」果不其然，陶澄不僅拍門還喊著，生怕何朔聽不到。

何朔跟她們打了個招呼說：「那我先過去了，有什麼事情……」他的目光轉向了小鹿，「小鹿，你要是改變了主意，你也可以隨時找我，我都會儘可能地保護你的。」

說完，他的眼神還是和陳玫交集了一下，像是在請陳玫幫助。

陳玫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何朔開門出去，和陶澄打了個照面。

陶澄有些意外，但也並不是那麼意外，臉上的表情有些說不出的奇怪，但是他還是忍住了，就問：「你這一天天的，好意思一直躲着我嗎？」

何朔關上了陳玫的門，回到自己家門口，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進去再說吧。」

陶澄這次識趣了不少，跟着何朔進門，確定門關上了后卻又迫不及待地追問：「哎哎哎，你是不是和陳玫……」

「沒有，別瞎猜。」

「什麼瞎猜？」陶澄賊笑起來，「你看我找你老半天了，你連電話都不接，這才幾點啊，你們倆不會就……」

「跟你說了，別亂猜！別亂說！」何朔呵斥了一聲。

陶澄之好聳聳肩，當自己沒說。

「那你說，你幹嘛去了。」

何朔深吸了一口氣，在沙發上躺下，很疲憊。

「今天發生了一點事情。」

「什麼事？」

陶澄好奇心賊重，在他身邊坐下，也沒察覺他的疲乏，只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追問是什麼。

何朔閉着眼睛，說：「很複雜，關於田語熙……或者小魚。」

「咦？」陶澄不明白了，「她……幹嘛？」

何朔沉默了片刻，睜開眼睛，看着窗外，喃喃地說：「我懷疑，她今天是想殺了我……」

「啊？」陶澄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什麼？什麼意思啊？」

何朔其實也不明白，更想不通她究竟要幹嘛。從第一次見面到之後，她似乎有意讓自己去靠近，隨後不斷地引誘著，讓他陷入一種特別的情愫，對她愛憐。

那麼郭峰……

田語熙是否也是利用了這一點？但是她的話語中，又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何朔突然從沙發上坐直身體，意識到什麼。田語熙那麼瘦小的一個人，怎麼可以控制一個人高馬大的郭峰？

這嚇了陶澄一跳：「怎麼？幹嘛？」

「不管怎麼說，她一個女孩子，即使是用迷幻的手法，那也不至於做得那麼天衣無縫。」

聽何朔一個人在嘀咕，陶澄又回到沙發上，湊近他，想聽聽清楚。

「一定有人在幫她……」

「什麼？」陶澄盯着何朔。

「張姨年紀那麼大了，不太可能……」

「你在說什麼？」陶澄更加糊塗了。

「那還能有誰？」

陶澄越聽越懵：「你一個人嘰里咕嚕地說什麼呢？怎麼了？中邪了啊？」

「中邪？」何朔好像又想起了什麼，突然盯着陶澄，「還記得不記得之前了解小郭事情的時候，聽他父母說，小郭有一階段精神有問題？」

陶澄點點頭：「記得啊，自言自語啊什麼的。」說到這裏，陶澄想起之前在小郭家裏遇見的情形，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家裏那些奇怪的抓痕和數字，都是幹什麼的？」

「一二三……」何朔輕聲嘀咕，這串他再熟悉不過的數字，存在着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你幹嘛呢？」陶澄估計還沒跟上何朔的思維，一臉詫異地問，「你怎麼又提起小郭了？」

何朔皺起了眉頭：「事情真的太多了，我一直都忘記去調查小郭的事情，當時他媽媽給他找了心理醫生，應該就是他們醫學院裏的老師吧，但是這個人是誰，就不知道了……」

「害！這還不簡單？」陶澄拍了大腿一下，「過幾天大學就要開學了，直接去問問不就行了？」

何朔看了一眼陶澄：「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嘛！」陶澄笑嘻嘻地回答，「馬上要改寫社會專欄了，當然要了解一些馬上要發生的新鮮事啊！」

「大學也是你要關注的？」

「不不不，是城北的那所醫學院要改造了，利民工程，所以我就特別關注了一下。」

「這樣啊？」其實何朔也並沒有在意那麼多，目前找人比了解這些事情重要的多，「那你要去嗎？」

「我？」陶澄眨巴著雙眼說，「我去幹嘛？」

「採訪啊。」何朔說，「一起去。」

陶澄八成是猜到何朔要幹嘛了，他現在的身份有點尷尬，不過陶澄還是挺高興的，至少證明自己是個很重要的人啊！

「行啊，我一定帶你去。」陶澄念頭一轉，「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何朔深吸一口氣，恢復了之前的沉默。

這件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更不知道怎麼去和陶澄這個人聊，只覺得這事情不簡單。

「哎？怎麼不說話？」陶澄又催。

「沒什麼。」何朔準備搪塞過去。

「怎麼又不說了？咱們還是不是哥們啊！」陶澄嘰嘰歪歪，「就算沒啥，你在陳玫家裏幹嘛？你別說，你只是去蹭飯的啊。」

「嗯。」何朔點了下頭，「的確是去蹭飯的。」

「啊？」陶澄目瞪口呆，「你……」

「行了，你沒什麼事情就回去吧，我累了。」何朔是真的感覺到疲憊，就催促着陶澄這煩人的傢伙趕緊走。

「啊，你……」陶澄還想罵上兩句，但是看何朔的樣子，算了也罷。

「行，我走了啊，你要記得我的電話以後不準不接啊！」陶澄還特別囑咐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何朔擺擺手，讓他趕緊走。

陶澄最後真走了，看何朔一點也不挽留。

經過陳玫家門口的時候，他特地駐足了一下，往地上的燈光望去，不知道陳玫這個女人給何朔灌了什麼迷魂藥，看樣子和何朔的關係更進一步了吧？

陶澄笑了笑，繼續往樓下走。

車子就停在院子裏，剛在車裏坐好，眼神一抬注意到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進了樓了。

陶澄原本是不會在意這些細節的，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奇怪，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戴黑色的禮帽，忍不住偷笑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何朔在陶澄走後，便趕緊洗漱了，雖然還不是太晚，但是整個人精神仍然不是很好。

他躺在床上，看着手機上李維的電話號碼，一直在發獃。

要不要和李維提起什麼？再或者要不要聽聽李維的建議？過去，他也許會這麼做，但最後，他還是關上了手機，沒有聯絡。

他和李維做了五年的同事，到頭來還是不夠了解他。李維比他有上進心，而且為人處事更加圓滑，能力也強。而自己一直混混沌沌的，多少還是崇拜著李維。

現在，李維在他面前似乎又有了另一種身份，另一層的認識，何朔已經無法分辨，感覺這半年來發生的事情，不是他這個平凡的人可以去消化分解的。他還是被人牽着鼻子走了，踏入了一個圈子，越陷越深。

這些事情就如同一個神秘的怪圈，只要踩進去，就會掉落進去……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覺入了睡。

睡夢中，好像回到了所有事情發生的起點，在那間出租屋……第一次發現的田語熙的屍體……

「那不應該是我。」

田語熙甜美的聲音在耳邊冷冷地笑了一聲。

「我應該被收養走，生活到另一個城市去，而不是被關在冰冷的地下室里。」

「我應該是小魚，但我又不是小魚。」

何朔的腦海里，不斷浮現著田語熙的臉龐，陌生又熟悉。

「那你到底是誰？」

「我不能告訴你，我不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你是不是和郭峰一樣，都是有目的地接近我。」

「有目的？」

感覺只是在半夢半醒之間，一聲門響從隔壁傳來，何朔又立刻睜開了眼睛。這是陳玫出門了嗎？

沒來得及想多少，又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中。

夢中的自己行走在城北的白樺路上，一如既往空無一人，像是只存在於他夢境裏的一條路。

在那棟小樓前面，一個孩子孤獨的身影，蹲坐在台階上，低着頭不言不語。

隨着一陣風起，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好像每一次來這裏都可以感受到這樣的風與這樣的聲音。片刻間，那些和孤兒院有關的人，突然像影子一般出現在這條蕭條的馬路上，就在小樓旁駐足、回首，面無表情地看着何朔。

他們好像知道是他，他們好像是在暗示他什麼。

只是沒有一個人開口。

道路的一旁，有個黑色的人影走過，一頂黑色的禮帽特別醒目。他好像是在朝着何朔走來，但又好像是在離開這裏。

「等一等！」

何朔想要叫住他，但是他無法動彈，而那人也沒有聽到。

周圍的人影如煙霧般散去，一切回到了原點。

何朔從夢中驚醒，腦海里不斷地追問著自己：這些事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呢？

好像是自己開始調查田語熙的死，從那一張特殊的名片，帶着自己第一次去了城北，踏入了那間店鋪……認識了易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