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機靈孫承祖聖恩

()夕陽下的乾清宮分外綺麗，他卻絲毫不迷戀其中的景色，邁著大步子，讓我跟不上。

「胤禛。」直到出了神武門，我才喘足一口氣，揪住他的馬蹄袖，「你怎麼了。」他抬頭看着「神武門」三個大字，和城牆后連綿巍峨的皇宮禁苑，搖了搖頭，把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口，「你看見的是什麼？」

他的心跳反常得很快，我被按住，感受他的情緒，聽了聽，道：「你。」

他看向我，鬆開手，深眼眸里的光動了動，走進轎子。轎夫平穩起轎，他告訴我：「我看到了猜疑和欺騙，它破壞了夫妻之間的感情。德妃一定會受罰。」

果然，沒有絲毫不在乎母親的兒子。我難受地想起德妃指我時那些信誓旦旦的話，換成我抱他的頭，貼在胸口：「找一天，我們好好和額娘談。她心裏有你的。」

「不，不是說這個。」

「我知道你在說這個，我也想說這個。皇阿瑪的女人太多，兒子也太多，他們之間的夫妻感情不可能像我們這樣一生一世的純粹，但是胤禛，母子之間是真的，血濃於水，沒有辦法不在乎。」

「不用，我的額娘早就走了。」

「她是生你的額娘啊，我記得，我剛嫁給你的時候，德妃很在乎很在乎你，她只是不說，不敢在你面前表現。」

「她如果一輩子都不在我面前表現，這和不在乎我有什麼區別？我理解你的心情，覺得一個大男人花四十年都弄不清楚對親生額娘的感情很可憐，可我嘗試過，我找過她，她只是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她疼十四弟超過任何人……我如果想念額娘，我就會弄傷你。我選擇不再想念，不再思考，我的家庭，是破碎的。而我愛你，最愛的，是你一直都在，給我另一個平靜的、幸福的、圓滿的家庭。」

「我也是。」我的淚落在他的額頭，輕輕吻了吻，「我最愛最感謝的，是在那一個家庭破碎后和你建立起這樣好的家庭。我們都想有更好的家庭，我們實現了，以後不會有那些猜疑和欺騙，你會信任我，我也不會派人監視你。我永遠站在你身邊。」

時間的流逝，讓我無暇去思考那讓康熙震怒的玉。春意從江南一寸一寸推進到北，染綠圓明園中萬樹萬木。

十二歲，弘曆已長成一個乾淨少年。風華玉立，眸明齒皓，自有態度。看到弘曆哥哥，沛沛喜歡得不得了，老遠就拉着我的手嗒嗒跑上牡丹台，冷不丁奪過他的筆問：「幹什麼呢，四哥？」

「畫畫兒啊，」弘曆拿回自己的筆，朝我笑了笑，「額娘吉祥。」

我端詳他的容顏，覺得像鈕祜祿氏的不如像胤禛的多，滿意地勾了勾嘴角，走到他身邊看畫，不自覺道：「暉兒也喜歡蓮花，最愛背的是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我也愛背啊，」沛沛尖聲道，踩上石凳，「燎沉香，消溽暑。鳥雀明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真棒啊，沛沛！」弘曆忍不住稱讚，沛沛得意地搖頭晃腦，問我：「額娘，我厲不厲害？」

「厲害！」我笑着伸手抱她，台下也有人贊：「口齒伶俐，意境優美，小沛格格長勁好多！」

「皇爺爺！」聽出康熙的聲音，沛沛靈巧地跳下石凳跳下枱子，一手挽住康熙，撒嬌道：「皇爺爺來得正巧，看到沛沛最好的一次表現，您今日來值了！」

康熙擰了擰沛沛圓嘟嘟的小臉，笑對胤禛，「你這女兒朕是無法的，活脫脫一個開心果，讓人煩惱不起來。」

「那皇爺爺就常來圓明園看沛沛，」她想起什麼，鬆開康熙胳膊跑上牡丹台扯出弘曆，「還有我的弘曆哥哥，沛沛的詩詞弘曆哥哥教了我大半。」

「是么？」康熙在下面看了下弘曆，很投眼緣，扶著胤禛的手上來仔細打量五官，連道：「是個標緻的好孩子，瞧著跟嫡孫沒有兩樣。」

「也是嫡孫，」我開口，扶住弘曆的肩，「剛落胎胞就是媳婦教養，跟親生的毫無二致。弘曆，給皇爺爺請安。」

弘曆聽話地朝康熙作揖，康熙越發喜歡，問了他的生母，又問他平時看什麼書，四書五經學到哪裏，能不能騎馬射箭，最喜歡誰的文。弘曆一一對答如流，無事忙沛沛旁邊聽着，嘩啦啦把弘曆的畫拖到康熙面前，又親自跑了趟臨近的小宅，吭哧吭哧提着幾斤沉的劍過來，咣當放在桌上，「我、我四哥、還能舞劍。」

康熙逗得大笑，樂道：「先不舞劍，背首《愛蓮說》。」

「哦，」沛沛愣頭愣腦，原形畢露，開口就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濯清漣而，不，不，有龍則靈，靈、則……哎呀不對不對，這歸四哥背，我怎麼幫他背了！皇爺爺，這不算！」

「你說算，只怕弘曆還不要算哩。」康熙抱過她，拿手帕擦了滿腦門的汗，覷見胤禛嚴肅的神情，又笑了，「沒事兒，格格家要背那麼多詩做甚，有一首《蘇幕遮》糊弄額駙就成，咱沛沛不靠詩詞定輸贏。」

「靠什麼？」沛沛問。

康熙寵道：「天真爛漫，人見人愛。」

「皇爺爺真有眼光！」

「呵呵呵，咱們聽弘曆的。」

弘曆微微一笑，背着手站在康熙面前，字正腔圓地將周敦頤的《愛蓮說》背出來，康熙拈鬚頻頻點頭，沛沛坐在他腿上，聽着跟自己背得完全不是一個套路，緊張得拿小眼神瞟了好多回胤禛。胤禛看着聰明伶俐的弘曆，嘴角里鐫刻的笑意越來越深，根本沒注意沛沛。沛沛偷偷地把腦袋轉來轉去，發現自己今天不如以往受歡迎，鬱悶得厲害，待弘曆背完，輕輕哀嘆了一聲：「還是四哥厲害啊。」

康熙不解她的小心思，道：「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才學，能背詩會作畫，據沛沛說還能舞劍，真是愛新覺羅家文武雙全的好孩子，朕很喜歡。」

我扶著弘曆的肩笑笑，正想說兩句謙虛的話，沛沛道：「皇爺爺這麼喜歡四哥，不如也讓四哥跟您住去，他一定比沛沛知道討皇爺爺開心。」

「喲，」白眉一開，「沛格格今兒好酸吶。」

她也不收斂，又唉一聲，「因為吃醋唄。」

「吃什麼醋？」康熙問。胤禛的注意力又回到沛沛身上，沛沛明明遂意，臉上還是一副蔫蔫的神情，捧起弘曆的畫：「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四哥文武雙全，沛沛一介莽女，怎能不吃醋。只是皇爺爺，您以後帶四哥玩兒的時候千萬別忘了，沛沛也多麼想和您去……」

「如此，帶上你便罷。」

「真的？」

康熙表情威嚴地一凜，「君還有戲言？」

「當然沒有！」沛沛喜笑顏開，跳到地上拉弘曆，拍袖子，煞有介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我愛新覺羅夢齊從今天起就是您的貼身小跟班了！還有弘曆哥哥，他是小跟班的哥哥，叫中跟班！」

胤禛被她折騰得終於忍不住吱聲，「為什麼不叫大跟班？」

「這還用問，」沛沛心裏爽極，跑去搖年紀一大把的李德全的手，「你看，他才是大跟班呢！」

「小李子，哈哈哈，的確是朕的大跟班。」康熙笑着看了沛沛李德全又看弘曆，道，「便依小沛格格的，把這倆孩子接到宮裏給朕解解悶。你們要想他們，隨時告訴朕，朕不逼你們和孩子分開。」

我微笑着福了福，胤禛道：「弘曆和沛沛能被皇阿瑪親自教養是他們的福分，兒臣夫婦求之不得，謝恩來不及。」

「甚好，」康熙滿意，「朕畢竟年紀大了，總喜歡身邊熱鬧。兄弟們你也知道，除了你和老三，能讓朕省心的少之又少，恰好這倆孩子投緣，一動一靜，都是聰明到極點的。人說君子抱孫不抱子，想來就是這樣。你們小時朕國事忙，也年輕，分不得那麼多心。而今年紀大，又變得愛看小孩兒了，宗室里上上下下百來個孫子孫女，好多朕都叫不上名字呢，好在有你們府一個沛沛，今兒又一個弘曆，一兒一女剛好一雙，也圓了朕親手抱孫子的心愿。」

「皇阿瑪開心就好。」我道，「今晚臣媳教他們些規矩，明日一早便進宮。」

「不必了，」康熙道，「特別是沛沛，教上那麼多規矩就不是她了。至於弘曆，朕看得出來，是很知禮的孩子。今兒讓他和親娘道個別，明兒和沛沛一起去翊坤宮讓佟貴妃養著。」

「臣媳遵命。」我恭敬萬福，看了一眼胤禛。他很是欣慰，也很是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