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悲劇的三人
()釀香居。以釀酒聞名於趙國的釀香居，名號僅次於京都邯鄲的酒仙庄。釀香居的一大特點主要是以木蘭花為引子，專門配製木蘭酒，且天下獨此一家。據傳，釀香居藏有上古陳酒，每年木蘭花開時節才開封一次，其味芳香馥郁，賽過滿城盛開的木蘭花。除了酒，釀香居的斟酒女更是美名四海，個個面若桃花，沉魚落雁。天下各路酒中豪傑紛紛慕名而來，或為一嘗人間難得幾回有的美酒，或為美人羅裙翠簪，釀香居一年四季皆生意興隆旺盛，門庭若市。今日的釀香居亦不例外，從早到晚都是門廳滿座，雖已近日暮，喧鬧的店裏依舊座無虛席，酒品好的酒品變態的客人們依舊不願早早離去。釀香居的掌柜是一位人過中年的男子，此時正翻算著今日賬簿，當看到第九桌的賬目時，不禁皺起細小的眉毛。一百三十八兩。——這位客人來時非得趕走九桌顧客，從三天前就一直霸佔這裏不停喝酒，從早到晚從未間斷，如今已足足喝完三大缸的好酒。有客人如此捧場自然是好事，只是那位客人衣衫破爛，面容落拓，怎麼看都不像有錢人，一向貫徹「顧客就是皇帝」的準則的掌柜不免有些擔心，便招來一位頭腦轉得較快的新夥計。「李二，去看看九桌喝趴下沒有，醉了就搜他身上的銀子請出去，沒有就說店裏酒已空，拿了錢就儘快把他打發走。」李二應一聲，甩起肩上搭的白帕子，大步走向第九桌。第九桌的位置靠窗，這是極佳的地方，若是在春天，從這剛好能看見街道旁開滿的木蘭花，春風拂面，花枝微顫，芳香四溢，花瓣飄雨般落滿街道，白的、粉的、紫的……煞是惹人憐愛。而此時歪坐在第九桌的客人卻是大煞風景。見客人喝了幾天還沒喝趴下，李二吃驚中依舊恭恭敬敬的躬身，趕人的話正待出口，坐姿不正確的客人突然一個翻身就栽倒在地上，「砰」的一聲摔下椅子。這種情形在喧鬧的酒堂里微不足道，每天不斷有人重演，旁人也不在乎，醉的人依舊在醉。李二大感頭疼，急忙彎腰去扶，豈料半天都扶不起來。躺在地上的人嘟囔著酒話，翻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露出一張鬍子拉擦落魄的臉。男子神情懶散，敲著腰間別的大葫蘆咂咂嘴，雖酒態必出，一雙眼卻始終清醒著。「客人——」男子賴在地上不走，可苦了吃主人飯的李二，奈何扶又扶不動，只得一個勁推已經慢慢閉上眼睛的人。躺着的男子，無奈的又睜開眼，取下腰間的葫蘆，「給我灌滿酒，要最烈的那種。」「這——」李二遲疑着，想到也許客人拿了酒就結賬，便應下來，重新走回後台。打發走煩人的蒼蠅，男子躺在冰冷的地面望着空空如也的窗外怔怔出神。這時，一名身着艷麗的斟酒女起身準備拿酒，剛巧經過這裏，躺在地上的男子側頭突然掀起女子的長裙，恢復模樣，吹一口口哨，「腿真白。」「啊——」女子驚叫，打碎手裏的酒罈，碎片四濺，終於引起眾人的目光，這可是名貴的女兒紅啊，旁觀人大感惋惜。這時，剛剛還爛醉如泥，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的男子突然一躍站起來，趁勢摟過美人腰，對着嬌艷的香唇就是一啄。「美人，陪大叔喝一杯怎麼樣？」釀香居的斟酒女向來只陪酒不賣身的，女子初來幾日哪見過這種事，奈何脫不了身，對着鬍子拉擦的男子不住尖叫，而周圍的人卻不斷起鬨，吹口哨，說些更下流的話。頓時，釀香居內鬧成一團。大街外。黃昏的街道比平時安靜不少，行人三三兩兩的漸漸散去，忙着回家與家人團飯。唯獨兩個小孩孤苦無依的還在街上遊盪，拖着小小的身子艱難的行走。在城門空等一整天的兩個孩子苦着臉默默走着，只有幾人的街道時不時響起壓抑的咳嗽聲，楚亦南皺眉，「你怎麼回事？從早上就一直咳嗽，一個男子漢身體怎麼這麼差，睡一晚就風寒，你看我多強，以後你得跟我多多鍛煉，知道不？」不知道玄子墨感染風寒的內情，楚亦南儼然管家婆一樣絮絮叨叨。玄子墨則乖巧的應着，但笑不語。兩個孩子慢慢向釀香居靠近。釀香居。打完酒回來的李二頓時傻眼，慌慌張張的放下葫蘆，上來幫斟酒女，嘴裏不住勸道，「客人，這裏的斟酒女不賣身的，請客人放手，客人——」男子哪裏聽得進去，抱着暖香溫玉就不肯放手，落魄的臉輕浮的勾起笑容，「美人，別怕，大叔我會好好對待你的。」「不要——」女子尖叫。「哈哈——最近的女孩都這樣，口裏不一，不久前我遇到的一個也是這樣。」「啊——」女子持續尖叫。「乖，乖，來來來，喝一口——」大街外。已到釀香居門外的兩個小孩被裏面的嘈雜吸引，楚亦南慢慢頓住腳步，當聽到男子熟悉的「美人」聲時，驀地轉身衝進此刻混亂一團的釀香居，幾步三步衝進嘈雜中心，果不其然看到是那個男子的面目，驚喜的大叫：「宇文大叔！」中間那位抱着斟酒女，頭髮蓬亂，滿臉鬍子擦的落拓大叔不是王宇文是誰？久逢故人喜，楚亦南激動地抱住男子的手臂，一個勁兒搖晃，「宇文大叔，原來你在木蘭城，你什麼時候到得？怎麼比我還快？」後者則頭疼的直按太陽穴，怎麼又遇到這小鬼了呢？逗美人的心思沒有了，王宇文鬆開鉗制的手，換做一本正經的模樣看着滿臉期待的楚亦南，故作驚訝，「這是誰家的小孩？怎麼到這地方來了？李二，快把他領出去領出去。」說着，王宇文拿起桌上的葫蘆轉身欲走。楚亦南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無比幽怨，「宇文大叔，別玩了。」「這孩子，要找大叔回家去找，大叔我可不認識你。」話音剛落，人已閃到門口，剛巧撞倒跟進來的玄子墨。眼見王宇文要走，李二慌了，他還沒付錢呢！「客人，錢——你還沒給錢。」王宇文頓住腳步，無恥的指著可憐的楚亦南，「錢在他身上，」臨走前，順帶噁心巴拉的附贈一個飛吻，「小南，再會喲——」轉眼，人已消失不見。見次男子噁心的吻，李二自然確定王宇文和小孩認識，雖覺得讓小孩子付錢不人道，但有錢拿總比沒錢拿好，便還是恭恭敬敬的走向楚亦南，「客人，一共是一百——」下一秒，一陣旋風似的，人亦不見。楚亦南驚惶，抓起坐在地上的玄子墨拔腿就跑。李二亦驚惶，白花花的一百多兩銀子啊，怎能就這樣丟了？急招幾個人追上去。大人早無蹤影，只能看到兩個小孩顛顛簸簸的背影，眾人便朝着小孩方向追去，一路照舊大呼小叫。木蘭城內，同一時間的不同地點，同時上演了警察抓小偷的追逐戲碼。悲劇的一大兩小奔跑在黃昏的街道，看着明晃晃的屋檐，覺得明日的太陽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