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9. 龍門人間事
「吃飯，你怎麼不吃飯？」
老頭用食物塞滿嘴巴，不停的咀嚼著，彷彿好幾天都沒吃過東西。
他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答，那位年輕人毫無動筷子的意思。
「莫道不好吃，能有一口吃的就很好，你看那些傭工，他們不都在吃飯嗎？」
「余老，我吃不慣這些。」
「有嗎，我看挺好的。」
老頭用筷子戳起一塊叉燒，感嘆道：「龍門的特產，莫過這碗叉燒飯，甜、膩、油，用你們的話說非常不健康，可我老頭子求之不得，你若不想吃，我再給你買一份炒河粉，如何？」
年輕人正要開口，只見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過來，手裏還端著一盆飯菜：「介意拼個桌嗎？」
這人是……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卻聽見身邊的余老滿不在乎道：
「請便。」
周金儒抓着抹布將一側的桌面擦乾淨，放下飯盆，心中暗想沒料到在這裏碰見張中天，他身邊那個又是誰，看着來頭不小。
不過既然坐在這裏，就沒打算讓開，周金儒捏著筷子，一口口吃菜吃肉，用餐速度絲毫不比旁邊的老頭慢。
「中天，你看今天龍門如何？」
年輕人微微皺眉：「邊陲之地。」
他本來想說窮鄉僻壤，最後還是忍住了。
老頭用筷子點了點桌面：「邊陲之地也是炎國領土，所見之百姓，更是炎國之民，不可棄與他人。」
周金儒一邊吃飯一邊想，如果不是魏彥吾在龍門打生打死，將烏薩斯人驅逐出去，恐怕龍門就要改個名字了，炎國在這之前，內部一定有分歧。
張中天急促道：「老師，國家之事，不可輕談。」
「無妨，今天坐在這裏，乃是大炎領土，有何可懼？」
周金儒也不知道是不是說個自己聽的，他哪在乎這個，只顧吃飯，嘴裏咬着一塊肉，好不快活。
恰如此時，一陣風從遠處吹來，掠過飯鋪，涼意驅散了炎熱，從天邊飄來一片雲彩，遮住的散發出光亮的烈日。
「此風，不正。」
老頭放下筷子，端坐在一邊。
口字型樓房中間的空地上很快就沒人了，沒過幾分鐘，一大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從外面涌了進來，人人手中帶着利器。
一名膀大腰圓的壯漢招招手，帶着兇悍的手下，將一塊黑板架在旁邊，上面畫着一份表格。
「這個社區歸我們鬼頭幫接管，但凡住戶，不管短租長租，一律按表格叫保護費！」
「大哥，這叫物業費。」
「對，物業費，聽見了沒有？！」
烏央烏央一大群人，各個凶神惡煞，嚇得孩子大哭。
張中天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悶哼，目光冰冷，他若出手，定教這些不法之徒血流成河。
「中天，你是軍伍出身，眼中揉不得沙子，更見不了暴民，可龍門已是大炎國土，你切不可莽撞，叫糾察抓了把柄。」
老頭優哉游哉一句話，使得火爆脾氣的張中天按捺下性子。
「老師，若他們傷人，難道我也要坐着看？」
「好民壞民，自有法來管，你又不是執法者，如何管？」
天井之中，彪悍的領頭坐在一張椅子裏，哼哼道：「今天你們必須將物業費交齊全了，不夠的就用東西來抵，再不濟，也可以跟我們公司簽合同，給大家做工的機會。」
話說到這裏，可以說圖窮匕見。
此時龍門百廢待興，各行各業都因為之前的武裝衝突陷入衰退，更是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無心從事生產，失業率激增。
不只是這個社區，很多地方都有大把的失業人員，每天生活都要錢，他們急於找不到工作，而幫派又乘機吸納成員，導致社會治安進一步下降，陷入惡性循環。
所謂安排做工，無非就是廉價勞動力，方便一些幫派社團獲得轉型的便利。
在二十年後，龍門如雨後春筍般崛起的影視行業，絕大部分都是幫派轉型的，大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動蕩年代都欠著不少血債，奈何漂白后已經沒有人能制裁他們了。
「當然，如果不願意交物業費的話，大家也不是沒有出路，只是這個社區就容不下你們了。」
話音剛落，只見一隻拖鞋從天上飛了下來，打在黑板上，打的支架搖搖晃晃。
房東單腿蹦蹦跳跳的出現在前來收費的社團面前，大聲道：「你們在搞什麼，物業費已經交了，你們要錢去找房產管理中心，來我們這裏幹什麼？！」
「少廢話，房產管理中心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記得你，你是這裏的房東吧，不如就從你開始，帶頭交錢！」
飯鋪這邊，張中天忿忿道：「簡直豈有此理，龍門警署在哪裏，怎麼能容許這種無賴為非作歹。」
「非也非也，中天，龍門局勢之複雜遠超你的想像，想要成為警署的警員，一般途徑很難進去，唯有地方宗族勢力才能染指，而這些幫派又紮根在本地，形勢錯綜複雜，豈是區區警署就能解決的？」
老頭美滋滋的吃東西，一臉享受。
「那個老頭！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麼？！」
一名嘍啰指着他們大喊起來。
「我什麼也沒講。」
老頭連忙低頭，裝作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嘍啰很滿意，但還是大聲呵斥道：「躲好吧，別被打了到處喊冤！」
「這不是我想看見的，老師，即便糾察抓住把柄，我也不能容許這群匪徒為非作歹！」
張中天忽的一下站起來，他的動作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個誰，你想做什麼？！」
幫派領隊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勁。
仍然坐在桌邊的老頭嘆息道：「嫉惡如仇，越是這樣的性格，越容易被針對，龍門之亂，又怎麼是表面這麼簡單呢。」
他轉頭看向周金儒，周金儒也看着老頭，一言不發。
呼。
一陣冷冽的寒風吹來，在這樣的天氣里，顯得極為不正常。
陡然間，老頭的瞳孔急劇收縮，只見對面的那個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舉著一雙筷子，朝自己面門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