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3. 1080年冬天的倫蒂尼姆
1080年，冬，維多利亞倫蒂尼姆街頭，穿着破舊棉衣的少年抱着報紙匆忙跑過，他只顧著低頭跑，一不小心撞在一位男士的身上，手裏的報紙散落一地，有兩張還被風吹跑了。
這下壞了，如果這些報紙出了問題，他肯定會被老闆打，挨一頓打還是好的，萬一被辭退，今天全家就要挨餓了。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你沒有受傷吧？」
驚慌失措的少年連忙撿起地上的報紙，又趕忙查看那位先生的狀況，要是對方是個不好說話的人，他就危險了。
「我沒事，這些都是你的報紙？」
說話的男人有着一頭濃密的黑色短髮，沒有獸耳也沒有尾巴，看不出種族，反正不是維多利亞人。
難道這是一位外國來的先生？
少年躊躇不定時，對面的男人幫他撿起報紙，抽出其中已經弄皺的幾張，從口袋裏掏出幾枚硬幣。
「這些報紙我買了，你不用擔心，你是本地人嗎？」
「是的先生，我就出生在外城區。」
男人壓低禮帽，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稍稍緩和了少年緊張的情緒。
他的聲音柔和，沒有一點高高在上的架子，將剩下的報紙都還給少年，然後說道：「我來到倫蒂尼姆還沒有找到住的地方，你有什麼好的推薦嗎？」
少年獃滯了，混跡多個街區的他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倘若是一個外鄉人，他也許會動些念頭，但眼前這位先生，他不敢有半點想法。
「有的先生，我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您會滿意的。」
男人笑了：「好，你帶路吧。」
少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麼先生，您怎麼稱呼？」
「四先生，就叫我四先生吧。」
……
啪。
報刊亭前冷風習習，一名裹着大衣的中年男人不耐煩的翻看着懷錶，今天的報紙還沒有送來，比平時晚了一刻鐘，說不定那個小崽子在哪裏偷懶呢。
他今天休想拿到全部的工資了！
中年男人臉色陰沉，要不是現在時局艱難，幾個便士雇不到合適的成年人，但可以僱到小孩子，他一定將懶惰的小鬼掃地出門。
不過好日子沒多久了，聽說議會早已吵翻天，誰也沒想到黨派會如此激進，竟然囚禁了國王陛下！
一想到這裏，中年男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收緊大衣，發青的嘴唇蠕動幾下，彷彿在抱怨這個見鬼的天氣。
「卡爾先生！」
遠處，抱着報紙的少年奔跑過來，名為卡爾的中年男人眯起雙眼，挺著肚腩，打算用惡狠狠的語氣教訓一下這個沒教養的小子，在公共場合大聲呼喚別人的名字是一件極其不禮貌的事情。
卡爾張開嘴，眼睛卻向後飄，看見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向自己走來，對方的手裏還有幾份報紙。
無論如何，至少要體面一些，他決定等回去后再說。
少年看見老闆陰沉的臉色，忍不住一縮脖子，冷風灌進衣領里，渾身顫抖，心想今天能不能躲過一劫。
「先生，有事嗎？」
「老闆，四先生說想找一個住的地方！」
卡爾忍不住瞪了少年一眼，嚇的小男孩連忙閉好嘴巴。
四先生？
一個奇怪的稱謂。
不過維多利亞發生了那麼多見鬼的糟心事情，再多一件也不算什麼。
周金儒微微笑了一下，開口道：「我確實在找住的地方。」
卡爾打量著這位四先生，戴一頂黑色禮帽，身穿黑色大衣，連皮鞋都是黑色的，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衣領像雪一樣潔白，內襯打着一條深紅色的領帶，格外引人注目。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看上去很體面。
「嗯，四先生，你有身份證明嗎？」
「有的。」
周金儒站着沒動，但語氣篤定，卡爾也就沒有起疑心。
現在的倫蒂尼姆過了晚上八點會宵禁，沒有身份證件的人沒法入住旅店，肯定會被警署抓走，這段時間倫蒂尼姆警署不堪重負，牢房裏塞滿了人。
毫無疑問，議會的老爺們沒有爭出答案前，混亂還將繼續，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卡爾下意識吸氣收肚腩，輕輕咳嗽兩聲：「四先生，我確實在管理一棟公寓，前兩天有房客退租，正好空了一間房，冒昧的問一句，打算住多久？」
「兩三天，或者一兩周，說不好，但不會太久。」
「哦，原來是這樣，租金的事情，我們回去再談，這裏怪冷的，我的妻子做了餡兒餅，你會喜歡的。」
周金儒低頭笑道：「那可太好了。」
……
1080年，維娜也才是個小姑娘吧，鉚釘指向這個歷史節點，應該能找到她。
周金儒對該時期的維多利亞沒有多少了解，只知道發生了一件大事，足以改變歷史的大事。
維多利亞有一個國王被處死了，從此這個國家進入沒有國王的貴族共治時期。
出乎意料的是，長年不問世事的萊昂夫人站了出來，擁護阿斯蘭的貴族們瞬間找到主心骨，又將脆弱的平衡維持了一段時間，哪怕後來攝政王特雷西斯進入倫蒂尼姆，也沒能改變什麼。
「復甦節後期，萊昂夫人去世，讓特雷西斯掃清了最後的障礙，儘管各方都不認同他的執政地位，他還是入主倫蒂尼姆。」
周金儒想起戴在維娜右手的那枚戒指。
二十分鐘后，跟着卡爾來到他的公寓，這是一棟有四層樓高的建築，外牆石灰脫落大半，灰撲撲的，看不出一點活力，樓道口傳來一股陰冷的氣息，想必裝修不會太好。
這樣的建築在外城區很常見，周金儒就在情景劇里見過很多次，租戶基本都是在這座城市討生活的普通人，租金低廉，環境比貧民窟好，人們努力維持着僅有的體面，至少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糟糕。
「卡爾先生。」
卡爾一回來，守在公寓門口的兩個人立即圍了上來，弄得他很難堪。
他板着臉：「什麼事？」
「租金的事……」
一聽見租金兩個字，卡爾立即粗暴的打斷了他們的話：「租金不是我能做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