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4. 探險家兼職醫生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談起錢的問題，陰冷的面容更加陰沉，擺出一副無法通融的神態：「先生們，租金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你們都叫我房東，但我並不是這棟樓的擁有者，我只是一名管理員，如果我擅自減免你們的房租，這對我來說就太殘忍了。」
肥胖的身體擠開兩位啞口無言的租客，走向門洞，卡爾換了一種口氣：「四先生，走這邊，最近路燈出了點問題，我還沒時間叫人來修呢。」
周金儒跟在後面，一前一後走進門洞，抱着報紙的小男孩沒敢跟在後面。
順着樓梯往下走，他們來到這棟樓的地下室，推開一扇門，頭頂的日光燈發出微微的光亮，燈管一頭髮黑，看起來已經走到壽命盡頭。
進門時，一名只有四五歲大的小女孩正舉着她的布娃娃在正廳里小跑，當她看見卡爾到來時，連忙停下腳步，舉起自己的寶物：「爸爸，看，這是哥哥帶給我的禮物！」
「是嗎，真不錯，快去房間里玩吧，爸爸有朋友來了。」
「哦，爸爸再見。」
小女孩羅珊聽話的回裏屋，輕輕關上門。
周金儒聽着卡爾語氣柔和，半點也看不出在地面時的冰冷陰沉，顯而易見，他在儘力做好一個父親。
「這是我的小女兒羅珊，她是一個好孩子。」
周金儒點頭：「看得出，在這個見鬼的年代，能有一個好孩子真是太好了，而一個孩子能有一個好父親，更是難能可貴。」
卡爾愣了兩秒，忍不住笑了兩聲，他又收起笑容，挺直脊背，儘力展現出他想要的體面：「嗯，四先生，我們就先說到這裏，接下來填寫表格，這是警署的要求，我們做市民的只有遵從不是嗎？」
肥胖的男人走到柜子前，從堆放在角落裏的一堆紙張中抽出幾張，拿起別在身上的鋼筆，旋開筆帽，琢磨著怎麼開口。
坐在他面前的是自稱四先生的男人，摘了禮帽后露出一頭烏黑濃密的短髮，表面看不出一點種族特徵，面部線條堅硬，沒有留鬍鬚，但下巴刮的發青。
至少從面相來看，這不是一個為非作歹的人。
卡爾見過很多租客，自認為練就了一雙識人的眼睛，四先生怎麼看也不像壞人。
「四先生，請出示你的個人證件。」
周金儒從大衣內襯口袋裏摸出一隻黑色錢包，將一本綠色封面的小本遞給卡爾。
「托馬斯·考特曼，27歲，黎博利人，來自哥倫比亞聖亞拉爾，職業是探險家，有維多利亞邊境認證蓋章。」
這本證件打消了卡爾心頭的最後一絲疑慮，邊境審查部門蓋了章，總不會有問題的，就算有，也由他們負責。
周金儒接過證件，笑道：「還是叫我四先生吧，我是一個流浪者，但是我的同行們喜歡叫我探險家。」
卡爾低着頭，飛快填寫着表格：「我的長子經常從書店租借一些探險小說，不得不說，哥倫比亞那邊的確有大把值得探險的地帶，我年輕時候也想當一名探險家，不幸的是後來我結婚了。」
「很多時候探險家和乞丐沒什麼區別，嗯，結婚……好吧，我們就像兩隻關在籠子的鳥，彼此羨慕著對方的食槽。」
卡爾看着周金儒，鄭重道：「相信我，婚姻是男人的墳墓。」
「當探險家可能最後連墳墓都沒有。」
「唉，你說的對，我們只是在羨慕彼此，要是換一下位置，我還真的不願意。」
他指著兩個位置讓周金儒簽字，經過確認后，表格填寫完畢。
卡爾滿意的收起文件，從身後的鑰匙環里摘出一把黃銅鑰匙遞給周金儒：「四先生，你的房間是2-1室，一個客廳一個卧室，該有的傢具都有，不要嫌棄它們老舊，因為房租真的很實惠，你先去放行李吧，租金可以等一下再說，我們提供餐飲服務，只要額外在支付一筆費用，保證衛生清潔。」
周金儒拿着鑰匙，打算起身離開，卡爾猶豫了幾秒：「我帶你去吧，順便也能讓你熟悉環境，這裏還算不錯，比起外面那些下里巴人，真的好多了。」
「謝謝。」
兩個人離開地下室，從一條比較狹窄的樓梯來到二樓，2-1室正對着樓道口，這時，恰好對門的租客出門，一對年老的夫婦出現在他們面前。
在樓梯口的燈光下，周金儒看清了對方，年齡至少在六十歲向上，時光在他們的眼角留下皺紋，老夫婦相互攙扶著，老先生還拄着手杖。
「我們又有了新鄰居？」
卡爾一邊開門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道：「是的，四先生今天入住，他將和我們做一段時間鄰居。」
咔嚓。
門開了，卡爾伸手打開燈，站在門口。
周金儒脫帽致敬后，走進房間，正如卡爾所說，裏面的傢具頗為陳舊，款式風格甚至可以進古董店，但在這樣的時代，古董也沒有多少價值。
至少能用，能住人。
「挺好的。」
周金儒將行李放在卧室的床邊，又脫下外套，這時卡爾才看見一根聽診器掛在他的脖子間，不由驚嘆道：「四先生，您還是一名醫生？」
面對房東先生不自覺的用上敬詞，周金儒緩緩搖頭：「醫生只是兼職，你知道的，探險家出門在外，必須要會一些簡單的醫術，除了救治自己，有時我也會賺取一些路費。」
「您真是一個博學的人。」
周金儒後面那部分話在卡爾的耳朵里已經自動過濾成了謙虛，不管四先生是來做什麼的，至少是個相當有能力的成功人士。
有乞丐會穿的這麼正式嗎？
真要是這樣，卡爾也不會讓他住進自己的公寓樓。
周金儒問道：「租金的事……」
「哦，租金按周來計算，住一周，押一周，退租時會退還押金和剩餘的房租，不會多吞哪怕一個便士，請放心。」
我一點都不放心啊。
周金儒在心底嘀咕一句，然後爽快的支付了兩周的租金，看得出，拿到鈔票的卡爾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