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88. 第二幕4國王車站

銀灰無法背叛自己的姓氏，但是為了男僕可以放下一切。

周金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這可能是他聽過最讓人動容的句子，奈何出自一個男人之口。

維多利亞人真是不遺餘力的表現他們的浪漫，就連一部電影里都這樣塑造角色，難道這就是製片方的賣點……周金儒發散思維，認為不管哪個世界的腐國人都愛這麼玩。

「周，今天還有一件事，你和我去一趟國王車站。」

「是要迎接什麼客人嗎？」

銀灰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輕聲道：「是的，有一位客人，我的妹妹，你認識，恩雅。」

周金儒愣了一秒，故意問道：「你們的關係不是一直很好嗎？」

聽銀灰的語氣，即便在情景劇里，他和初雪之間的關係依然不睦？

銀灰輕微咳嗽一聲，抬腿往莊園外走去：「你說的關係不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初雪和角峰跟着杜賓的隊伍，理論上，他們應該在明天上午抵達倫蒂尼姆，可是現在初雪卻出現在劇情里，說明他們目前的位置已經在倫蒂尼姆輻射範圍內，至少已經拿了身份卡。

銀灰要求周金儒跟着一起去接初雪，一是為了防止他再遭到襲擊，另一方面是為了在和妹妹見面時，不至於雙方冷漠到一句客氣話都不說。

周金儒深以為然，並且已經有了當一架僚機的準備。

遊戲里的銀灰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杜賓更是三番五次提醒羅德島決策層一定要小心這位謝拉格軍閥，他對博士的善意看上去更像是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

但周金儒不敢賭，因為這是維多利亞的情景劇，他不能保證銀灰不會提出下棋外的娛樂活動。

由於他穿越前，遊戲內還未實裝銀灰的劇情，因此只能從個人檔案和語音對話里揣摩銀灰的真實想法。

值得一提的是，炎國人素有卧薪嘗膽的觀念加持，對銀灰王子復仇記的做法並沒有什麼異議，但隔壁東國玩家的觀點就頗為激進，甚至有人公開指責銀灰賣妹求榮。

駕車前往國王車站的路上，周金儒望着灰色的天空，這座城市和兩年前一樣，常年不見藍天，上空始終被一層陰雲籠罩着，雨水和霧氣變得陰魂不散，讓空氣都潮濕起來。

「兩年前的廢除童工法案看來並沒有帶來什麼實質性的改變，這座城市還是這樣讓人提不起精神。」

聽着周金儒的話，坐在車廂里的銀灰回答道：「世界就是這樣的，如果我們不能改變世界，至少我要想辦法讓自己活得舒服一些。」

銀灰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如果我們不能改變世界，就要讓自己變得適應世界，他正是這樣一個人。

周金儒卻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整個情景劇的基調與銀灰的想法截然相反，女主角以及她加入的雅各賓派一直在做的事情都是怎樣去改變世界。

馬車在路上走了一段時間，穿過泥濘的道路，來到人群更加密集的國王車站，在現實里，這座車站早已成為一座收藏了許多有歷史意義的收藏品的博物館，它記錄了一個時代的落幕。

而在情景劇里，它重新活了過來，以過去的姿態向人們展現出曾經的那段歷史。

馱馬拉着沉重的車廂，掛着貨運公司牌照的馬車不斷將貨物拉出車站，從城市的邊緣進入勞動力密集的工業區，無數雙焦急麻木的眼睛注視着一切的發生，身穿深藍色粗布外套的成年人們舉起手中的牌子，上面寫着求職，薪水預期，他們擠在一起，等待一天工作的開始。

希瓦艾什家的馬車停靠在貴賓區，與那些等待工作的人僅僅相隔一條不算寬敞的車道，當銀灰拉開車門走出車廂時，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時，他的雙眸起了一絲波動，但動作沒有任何遲疑，順利地走出馬車。

「希瓦艾什先生，您的包間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

車站工作人員恭敬的迎接他們的到來，並且在前面帶路，非常有禮貌地隔了一段距離，留給他們交流的安全空間。

銀灰與周金儒肩並肩行走，一如既往地平靜表情：「我以為你會說點什麼。」

「我說出來毫無意義。」

周金儒回憶著在羅德島時看過的相關記錄，現在的倫蒂尼姆還不是移動城市的形態，但作為大城市，它不斷發展與擴張，利用自身優秀吸納周圍城鎮的人才與金錢，必然會形成馬太效應，也就是強大的更加強大，弱小的更加弱小，到了兩百年之後的移動城市時代，這種現象會更加嚴重，超級移動城市科技先進，無人機快遞到處亂飛，幾十公里之外的小城鎮連源石燃料的車輛都很少見，貨運基本靠馱馬。

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絲明悟，這是一段真實的歷史，只不過被略微藝術加工了。

「是的，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我很高興，順應時代需要改變自身，想要改變時代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

遠處，一輛多個煙囪的源石燃料列車進入車站，速度逐漸放緩，穩穩的停下。

銀灰注視着這輛列車，聲音沙啞道：「看來我們今天不需要休息室了。」

他的意思是指初雪就在這輛列車上，現在剛好進站，接到人就可以直接回去。

可是現實情況卻出乎兩人的意料，只見一隊又一隊全副武裝的警員向列車狂奔過去，更是有騎在馬背上的高級別警督緊隨其後。

「走。」

銀灰不再停留，直奔車站而去，周金儒卻沒有第一時間跟上，他在車站門口抓住一名正在叫賣報紙的小男孩，掏出錢夾抽出兩張金鎊塞進對方手中。

「先生！」

小男孩大叫一聲，滿臉雀斑發紅，他即便賣一天報紙也未必能有這麼多收入。

周金儒表情嚴肅：「我要知道那輛列車上發生了什麼，你現在就去打聽，我在這裏等你！」

在這個年代，能在車站門前賣東西的，都是有組織的團伙，他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那麼多警員跟着進去，這輛列車上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人物，應該不是初雪……周金儒心中想着，他估計銀灰未必能打聽到什麼，希瓦艾什在倫蒂尼姆是外來者，並非本地貴族，身份沒有那麼好用。

他拿着一份報紙隨便翻了兩頁，什麼有用的內容都沒有看到，基本都是一些花邊新聞和小道消息，或者乾脆是故事塊，用來解悶倒是可以。

「罪犯在紅舞台被抓獲，他自稱是刺客，卻在娛樂過後做了一件事！」

「大名鼎鼎的地下拳王挑戰蒸汽機甲大獲全勝，她是這樣說的！」

「震驚！他說謊了，原來事情的真相很不一般！」

沒過多久，那名小男孩喘著粗氣跑回來，在寒冷的天氣里，鼻尖滲出幾滴汗水，他興奮道：「先生，我打聽到消息了！」

周金儒將報紙還給他，又抽出幾張金鎊塞進他的口袋，小男孩抓緊了手中的錢幣，毫無保留道：「先生，那輛車上有一名女士，嗯，她的身份很特殊，目前正在接受治療。」

等他再次拿出更多的錢時，報童卻不敢收了：「先生，您真的很慷慨，但是您的付出得不到更好的回報，我們也不敢再多打聽了。」

小男孩口中的「我們」正是向周金儒透露他們的確有一個組織，不收錢是為了保護自己，因為過分貪婪的人死得都很快。

「感謝你們的工作。」

周金儒將絕大多數金鎊都收回去，只拿出兩張先令，微笑道：「剛剛那些是消息費，現在這些是給你的小費。」

他將錢給了報童後轉身就走，背後傳來對方激動的稱讚聲：「您真是一位慷慨的先生！」

車站內，銀灰的身影出現在候車室外面，正在和什麼人交談，而車站內也同樣一片警戒，警員三三兩兩站在進出口，嚴格排查每一處隱患。

「這是我的男僕，我讓他在外面等我，看來他很擔心我。」

銀灰指了指被攔在門口的周金儒，與他交談的車站負責人面露微笑，什麼都沒說，等到搜身檢查的警員做了一個手勢，他才淡然道：「希瓦艾什先生，很抱歉，這是必要的流程，您有一位稱職的男僕，真讓人羨慕，請再耐心等待十分鐘，失陪。」

直到那位穿着制服的車站負責人離去，周金儒才接近少許，他的感知告訴他，剛剛那個人有很大的威脅。

「你打聽到什麼？」

銀灰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雙手握着手杖，一動不動，彷彿一座雕像。

周金儒沒有隱瞞：「車上有一位很重要的女士，正在接受治療。」

他的心中還有一個猜測，接受嚴密保護的人除了身份地位極其重要的貴族，還會是影響力深遠的囚犯，不知道那位女士屬於哪一種。

銀灰抿著雙唇，目光注視着候車室的出口，輕聲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機敏。」

他的潛台詞是自己沒能從車站負責人那裏打聽到任何消息，周金儒卻得到了相關情報。

周金儒微微頷首：「因為我是一名男僕。」

銀灰反問道：「你真的這麼覺得？」

「不然呢？」

「我從沒有這麼想。」

周金儒：「？！」

這是什麼展開？！

他一陣牙疼，看來之前的猜測是對的，如果他死在之前的那場爆炸里，銀灰會毫不猶豫加入雅各賓派去復仇，這很符合王子復仇記的人設。

幾分鐘后，開始陸續有乘客從候車室出來，銀灰的目光不斷在他們身上掃過，尋找自己的目標，這時，他注意到一名身穿深藍色連衣裙的少女走出來，茫然看着周圍的人和事物，她的身後跟着鐵塔一樣高大強壯的豐蹄男人。

沒想到初雪和角峰是一起出場的，他們的確共同來到倫蒂尼姆，原來后加入的角色和現實里是同步的？

「老爺！」

豐蹄男人首先發現了銀灰，呼喊一聲，提醒身邊小姐的注意。

周金儒站在銀灰旁邊不用看都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嘴角微微上翹，儘管極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內心的喜悅是瞞不過他的。

少女眼前一亮，小皮靴噠噠噠地踩着地板，快步走過來，張開雙臂……穿過銀灰，抱住了旁邊的周金儒。

「周！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我給你寫信，你為什麼從來不回信？」

恩雅你別這樣啊，你離我遠一點，你別抱着我，還有寫信什麼的，我根本不知道，別提了！

周金儒滿臉驚恐，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那個渾身冒着黑氣的男人脫下外套，手中的細劍燃燒着銀白色氣焰，專三真銀斬一下又一下揮出，銀色弧線的劍芒落在他的身上。

少女的每一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銀灰心中的小本本上添一筆。

情景劇里發生的一切，回到現實后，扮演者都會記得，也就是說……

周金儒在心中吶喊一聲，他不能坐以待斃，雙手用力握著恩雅的雙肩，一點一點費力地推開少女：「恩雅，你看清一點，你怎麼會給我寫信呢？」

恩雅疑惑道：「我的確寫了很多信啊，你一封都沒有收到么？」

拎着旅行箱的角峰走過來：「老爺，讓你們久等了。」

「沒有多久，我剛到。」

銀灰轉過身，看了一眼周金儒和初雪，獨自向車站外走去。

奇怪，銀灰沒有半點不高興，他很樂意看到眼下的場面，這是為什麼？叫一聲大舅哥什麼的就算了，我有幾條命都不夠銀灰砍的，初雪跟我的關係密切，和他疏遠，這才是正常情況……周金儒若有所思，也許現實里的情況衍生到劇情里了，兄妹之間的關係比較僵硬，才更加有利於局面。

所以個人情感也要排除在形勢之外？

銀灰你這樣活得太累了吧。

「恩雅。」

銀灰的聲音傳來。

「嗯。」

「歡迎回來。」

初雪望着前方的背影，重重地點頭道：「好久不見。」

有那麼一瞬間，周金儒覺得這對兄妹似乎突破了各自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