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生死一線間

四九、生死一線間

()便是當初他自己即將離世的時候,望北也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

她的身上,從脖子到腰間全被血浸透了,居然一時看不出傷口在哪裏。那血滲入她身下的白雪,是怵目驚心的紅。

正好艾府的廚娘晨起去買菜,出門見了這一幕,嚇得丟了籃子,慌慌張張地跑回府里找人幫忙:「哎喲喂,大事不好啦!快來人吶!」

望北跪在徐辰身旁,顫著聲叫她:「辰辰……辰辰……你醒醒……」她傷勢未明,他不敢隨意搬動她,只能一聲聲地喚着她的名字,企圖喚回她的意識。

她耷拉着眼皮子,氣息奄奄地往聲音的方向望了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麼,剛動了動唇,張嘴便嘔出一大口血。

他五內如焚,看着她的臉色一步步地灰敗下去,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說些寬慰人的話:「辰辰你撐著點,大夫馬上就來,他一定能救你的……」

能不能救回來?他自己也不敢細想。

徐辰的手費力地舉起,往自己腰間摸去,似乎要找什麼東西。

他慌忙握住她的手,道:「要找什麼?」

「刀……」她說。

「都傷得這麼重了,就別管你的寶貝刀了行不行?!」他知道她愛刀成痴,卻沒料到痴迷到這種程度,氣都要接不上了還有閑心去想它還在不在。

她執拗地用另一隻手去腰間摸,卻不知扯動了哪一處的傷口,痛得全身一陣痙攣,臉上血色全無。即使這樣,她的手也沒停下。

望北只好幫她把匕首找出來。她摔下馬的時候把腰間的匕首壓在了身下,他小心地一抽,把沾滿了血的匕首連刀帶鞘送到她眼皮子底下給她看:「還在,沒丟。」

她把眼睛睜大了些,痴迷地看着它,低聲喃喃着什麼。

望北低下頭,把頭湊到她嘴邊,才聽清楚原來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不信……我不信……」

不信什麼?他想問。

然而沒等他開口,刷地一聲,也不知徐辰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握住刀柄將刀抽出,朝自己的脖子劃去!

事發突然,他還來不及阻攔,她的身上便已多了一道傷口。所幸她到後來已經力盡,動作沒有到位,匕首軟綿綿地隨着手臂掉落在身上,只割傷了鎖骨附近的皮膚。

他目瞪口呆,一把奪過匕首:「你做什麼!」

她掙扎著吐出幾個字來:「我不信……這樣還死不成……」

望北猶如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渾身發寒。他手心裏攥著那把帶着她的血的匕首,開始控制不住地發抖:「你……就這麼想死?」

方才她明明能躲開的,卻還是被馬踢中。受了重傷,還拚命找刀。一切反常的行為,只是因為她不想活了。

他急得命都去掉半條,換來的是她不想活了。

一群人從艾府匆匆跑出來,打頭的那個人衣衫不整,一頭亂髮蓬得像雞窩,似乎剛剛被人從床上叫起來。他簡短地說了一句「我是大夫」便在徐辰的另一側半跪下,迅速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勢。

記得艾肆說過他府中的大夫是西域名醫,望北把希望都放在了這位大夫身上,緊緊地盯着他瞧。

查看完傷勢,雞窩頭名醫明顯地鬆了一口氣,肩膀放鬆地垮下去半邊。

少年的心都快從胸腔里跳出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她——怎麼樣?」

名醫卻絲毫不覺得有向他解釋的義務,起身撣了撣膝蓋上的雪,遠遠地對聞訊趕來的僱主喊:「她死定啦,你置辦些紙錢和元寶準備弔唁罷。這樣一來就沒我啥事了?我還趕得及睡個回籠覺——」

「咚」的一聲,雞窩頭的鼻子被打中,雪地上頓時開出了一點一點的血梅花。

望北還要打他第二拳,卻被艾肆趕來攔下。他看了一眼慘烈的現場,也來不及向盛怒中的少年解釋名醫的怪脾氣,直接問道:「慕容大夫,徐小姐的傷勢到底如何?」

大夫忙着捏鼻子止血,連僱主的話也不理了。

艾肆眉頭一皺:「這一拳補償你三個月的工錢,我來出。」

雞窩頭大夫這才瓮聲瓮氣地說:「肩胛骨斷了一根,肋骨斷了兩根,最要命的是其中一根斷骨在肺上戳了個大洞,沒救了。」他像是報復似的,故意對慘白著臉的少年大聲強調,「沒救了,便是扁鵲在世,華佗重生,也沒救了。」

望北看到她扯了扯嘴角的肌肉,笑了。傷得那麼重,她居然笑了笑。

人聲如潮水般退去,他的世界絕望到一片空白。一個人要是想死,就算是再高明的大夫都救不過來。她死都不怕了,還有誰能攔得住她?

望北忽然低下頭,冷冷道:「實話告訴你,是我在馬上動了手腳,你會傷成這樣都是我的錯。要是你死了,我只好給你陪葬。」他把匕首橫在她眼前,「看到這把刀沒有?要是你死了,我就把這刀插.進這裏。」他用手按了按心臟的位置。

徐辰驀地睜大了眼睛,嘴唇微微地翕張著,似乎急着說些什麼。

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刀鞘,把匕首收進去,貼身放進懷裏,「我說到做到。你不妨試試看。」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很冷靜,不是威脅,只是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

雞窩頭冷眼瞧著,哂道:「哎唷,這麼情深意重啊,可惜深情不能當靈丹吃,該死的還是要死的,白白的還另外搭上一條小命。」

「不管有救沒救,先治了再說。」艾肆用質料華貴的衣袖擦去她嘴角的血沫。饒是他見識的場面多了,手也在不易察覺地發抖,「至少,她現在還有氣。」

大夫抱臂道:「我不做明知沒用的傻事。」

「我幫你還一半的賭債。」艾肆商人的本性發作,迅速捏住他的軟肋,開始談條件,「治好了她,另外一半也替你還了。」

雞窩頭名醫,同時也是死性不改的賭徒,兩個眼睛開始發光:「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艾肆不耐煩地說,「來人,快幫忙把徐小姐抬進府里去。」

有了金錢的激勵,大夫的熱情明顯高漲起來。他挽了挽袖子,指揮人把重傷的徐辰小心地弄進艾府,找了最近的一個屋子,臨時佈置成一個診室。

她已經徹底昏過去了。

望北一直跟到床前,卻被大夫不耐煩地揮手趕開:「去去去,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他當然不願意走,她隨時都可能死去,他怎麼能走開?望北退開一些,低聲道:「我不會妨礙你的。」

艾肆也勸道:「慕容大夫行醫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你還是同我去外面等罷。」

望北想都沒想,斷然拒絕:「不……」

話音沒落,他眼前一黑,軟軟地倒了下去。

大夫揉了揉剛用來敲人脖子的手臂,皺了皺眉:「死小鬼,要比脾氣臭,你還早得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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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毒不侵(重生VS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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