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徐家與艾家

五、徐家與艾家

()她一口飲干茶水,杯子往邊上一撂,燕子一樣輕盈地翻身上了馬背,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中氣定神閑地整了整水綠色的衣裙。

對於此起彼伏的讚歎聲,一馬當先的年輕女子顯然很受用。望北卻只想冷笑:死到臨頭……

不出意料,半個時辰后,彷彿是沒有抓穩韁繩,她突然從馬上跌落,滾下了貧瘠的、沒有絲毫樹枝和雜草阻攔的山坡。意氣風發的徐家小姐轉眼間脖子歪在一邊,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就咽了氣。

他走到山坡邊上最後看了她一眼。

轉身離去之前,望北覺得那血泊中的人影似乎微微動彈了一下。他皺眉細看去,驚疑地發現原本應該毫無生氣的那張臉轉向了他,接着……睜開了眼。

那瀕死的眼神讓他的心頭突地一跳。還未辨清這詭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他望見她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喚他的名字。

「是,是我下的手。」他決定讓她死個明白,低聲承認道,「你死有餘辜。」

那曾經眼波流轉的目光漸漸渙散了,只剩下一線微弱的聲音裹挾在風中送到他耳朵邊上:「十……八……」

望北愣住了,心劇烈地絞痛起來。他好像忘了什麼事……對了,辰辰去哪裏了?她的傷風好點了沒有?他抬眼望向空蕩蕩的馬車,猛然想起,辰辰如今就是徐小姐!他親手殺了她了!

「辰辰,辰辰!——」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下子從噩夢裏驚醒了。背上一層密密的冷汗,心跳得飛快。

他突然夢到了大半年前的那樁謀殺,徐小姐死時的慘狀與雪地里那渾身是血的人影重合在了一起。一樣的臉,一樣的在馬背上出事,結果還會一樣么?……強烈的不安讓他氣都喘不過來。

望北定神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已經回了徐府,正躺在自己的房裏。大概是徐家的人接到了徐辰出事的消息,去接人的時候順便把昏迷的他帶回來了。

天色快黑了。她墜馬的時候是早上……

他一把掀開被子,扯過帶血的袍子套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往徐辰院子裏跑。不顧禁忌地闖了進去,抓住一個丫鬟劈頭就問:「小姐怎樣了?」

「我、我也不清楚……」小紅被他一身血衣嚇住,結結巴巴地說,「小姐沒接回來,艾府那邊扣著人不給……」

「為什麼不給?!」

小姑娘快被他要殺人一樣的逼問語氣嚇哭了,「據說是小姐傷得太重不能搬動,只能留在他們家醫治……」

他轉身就走。

到了大門口,望北一眼便看到徐寅從馬車上下來,一身疲憊難以掩飾,顯然是剛從艾家回來。

他全身的血瞬間都涌到了頭上。辰辰會那麼痛苦,都是這畜生造的孽!他恨不得當場就殺了他。但徐辰生死未卜,若與人渣在此起了衝突,他就不能見到她了……

望北咬了咬牙,避到朱漆大門背後,待徐寅進了門,才轉出來往艾家跑。

門口隨徐寅回來的人還未散盡,徐福正對下人們作出指派:「你趕緊挑幾個機靈的丫鬟小廝送到艾府去,就說是專去服侍小姐的,有什麼事盯着一點,及時差人來回;讓小紅收拾出一些小姐的乾淨衣裳,備着換洗;給老爺的信讓人送出去了沒有?……望北,這麼晚了,你幹什麼去?」

望北身形一滯,卻沒有回頭,接着往外跑。

「攔下他!」徐福喊道。

立即幾人上前,合力把他雙手扭住,反剪在背後,送到徐福面前。

渾身染血的少年不發一言,像一隻困獸般不斷掙扎。

徐福將他冷冷一望,道:「把他捆到我房裏去,我親自教訓教訓這沒規沒矩的小子。」

望北被五花大綁,丟到了冷硬的地上。他抬起身子,嘶聲哀求:「福叔,求求你放了我,讓我去看一眼辰辰……」

徐福關上門,回身喝道:「注意你的身份!小姐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別發痴夢了!」

望北失魂落魄的,滿腦子只想着幾條街之外她正奄奄一息,不管不顧地繼續求道:「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回來,不會耽擱府里什麼事……」

「我問你!」徐福驟然暴喝一聲,問道,「早晨你跟在小姐後面出府,可是知道些什麼?她還帶着病,作甚麼搶了馬去艾家?!」

望北被他突然爆發的氣勢鎮住,愣了許久,才冷笑着回道:「怎麼不去問少爺?他心裏明白得很。」

徐福停頓了許久,閱人無數的那雙眼睛在他身上掃來掃去,似乎在考量他說的話的可信度。半晌,才長嘆一口氣,道:「主子之間的事,輪不到我們下人來管。老爺接到信想必馬上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孰是孰非,他自有論斷,你我守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我要見她。」望北打斷他的說教。

徐福滯了一滯,不忍心看他急得雙眼赤紅的模樣,不由自主寬慰道:「據艾家那個大夫說,小姐的命保住了,慢慢地會好起來……」

望北油鹽不進,犟著脖子道:「我要見她。」

「你以為你想見便見得到!」徐福不耐煩道,「便是少爺,也在房門口等了整整一天,最後連面都沒有見上。艾家那大夫忒張狂,只派人出來傳話,不準人進去探視,說頭幾天正是頂要緊的時候,不能讓閑雜人等分了心。就連我們帶去的長安城名醫,也被他幾句話罵出來。那大夫甚至還揚言再煩就一刀割斷小姐脖子。少爺氣得不行,偏偏艾公子也不管這大夫,明裏和稀泥,暗裏還維護着他。你要是去了,一言不合同他爭執起來,不是要了小姐的命么?」

望北沉默了下來。他見識過那大夫的脾氣,這像是他會幹的事。

徐福給他鬆了綁,道:「我也是為你好,你同小姐……唉,誰沒有年輕糊塗的時候?老爺如此器重你,你將來在府里再待個**年,說不定就撈一間鋪子的掌柜噹噹;但你若是這麼一直糊塗下去,老爺知道了之後,定會打斷你的腿把你丟到大街上喂狗。聽我老頭子一句,別糊塗了,啊?」

徐家不是沒有過小廝和姬妾之間有私情的事,哪一回不是把雙方都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女方是小姐,徐老爺捨不得痛下毒手,只會把雙倍的懲罰加到另一人身上。府里培養一個出色的茶師不容易,徐福是真心不忍心這孩子走岔了道。

望北卻打算一條道走到黑了。

他敷衍地答應了徐福,回頭卻換下了一身醒目的血衣,趁著夜色從偏門溜了出去。

艾家過年時用的大紅燈籠照出一片沒心沒肺的喜氣,門口的積雪被踩得稀爛。他正想着怎樣混進去,眼角望到徐家的一隊僕人從街頭踏雪而來,忙閃身避到了一處陰影里。

聽領頭的那人說明了來意,艾肆連門檻都沒讓他們邁進,趕蒼蠅一樣揮揮手:「回去回去。」

「可是……」

「艾家多的是人,不缺你們幾個。」艾肆一身銀灰色水貂皮裘,斜倚在大門上,鬆鬆地籠著袖道。

「可是……」

「沒什麼可是,給我侄女治個傷還要讓她自備下人,說出去豈不笑掉人大牙?我艾家還沒寒磣到那地步。」

「可是……」

艾肆不再理這抓耳撓腮想措辭的人,轉身進門。

突然一個女聲又急又快地叫道:「好歹讓我留下!小姐!小姐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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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毒不侵(重生VS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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